《生命的法则》第 37 部分阅读

    没有动静。
    这样等下去却不是办法。一转念间已决定下来,我弓身全力冲出,左晃右闪地尽量不在同一地方停留超过一秒的时间,眨眼冲出二十多米,猛地怔住。
    前方不远仰躺着一个人,从他紧闭的双眼和惊诧的表情可知是在对发生的事情十分惊讶时昏迷了过去。最重要的是,这人面前有一枝长近一米的枪。虽然并不了解枪界,但从它精致的外形和质地来看,绝非下等品。
    我躲到树后惕然四顾,完全没有第三者存在的迹象。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躺在地上那人颈侧有一个明显的凹印,似是被人掌击而成,头部与身体的组合有些不自然。
    下刻我改变看法,这人并非昏迷而是已然死亡,颈骨定已断裂,且正是刚才之事。另一个念头闪过脑际——适才这人想拿枪射我时,定是有人从后偷袭他,才令那一枪失掉准星。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七十六章 意外之遇
    一个灵活迅速的前扑,那枝枪到手中时人亦闪到另一棵树后。
    入手轻巧。
    虽然不能精确测量,但我却讶然发觉这枝枪绝未超过五公斤,拿在手里当作棍子使用虽稍嫌轻了些,但其坚硬的质地可弥补这方面的不足。细看时枪身前后段明显是不同材料制作,末端部位的托把处有一个个弯角,恰可用作抓握。上面还有一个似是瞄准镜之类的东西,我不及细瞧提枪便奔。
    如何开枪我不知道,但若以之当冷兵器使用时将枪嘴朝外,就算走火也不会到我身上,何惧之有?
    我上纵下跃横穿直窜,猿猴般迅速潜移。连续两声枪响过后,那边便归入平静,不知是否战局已然结束,心中不由紧张。伟人的身边可以说得上博击好手我知道的有柳落、方征来,擅长医术的单恒远虽然未见过他那两手术刀出手,却该也是生死阵中闯出来的人。此外跟随伟人往来的护卫也非泛泛之辈,如果纯拼冷兵器,对手又是垂死挣扎的滇帮余党,该不会吃亏。但问题在于对方今次有备而来,连枪都备下了,加上从其布署来看应是志在必得,结果难测。
    约五分钟后另两声枪响猝发,我高度集中的精神早一刻感觉到危险,身体本能地斜滚出去,眼角可以看见地面被枪弹击打得四飞的碎石的杂草。我完全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凭直觉揣着枪弹来向扑到一棵腰围粗的大树后。还未停稳,树身随着另两声枪响树皮飞溅,迫得我不得不缩腿藏头。不过只凭这一下便知对方确在我所猜测的方向,这处暂时无碍。
    加上前面的三人,滇帮今次来的这批人已分了五人三枪殿后掩护,而既目标不在我,主力当仍在伟人那边。由此可知他们的准备确实非常充分,我心中添上一份担心。
    正思索对策时突然另一声枪响传来,却非向我这边。我趁机扑了出去,恰看见二十多米外一人直直地从树上掉落下地,“扑”地一声着地再无动静。余光同时扫到左右两边均有人在动,左边一人迅速在树间奔移,右边一棵大树离地七八米的高枝上一人正端枪瞄准前者,却因对方动作太快,加上林间枝繁叶茂一时难以抓住准星。
    我再不犹豫,冲树上那人挥臂高叫:“喂!”那家伙应声转枪,却见我早一刻摆出举枪待射的姿势,被吓得草率开枪,子弹却偏到一米之外去了。
    只这片刻的时间,一个黑影划过地与树丫间的空间投去,正中那人右边太阳|穴。后者不言不语地颓然仰倒,就那么摔下步了同伴后尘。七八米的高度,就算下面草厚一尺,也必摔得他骨断。
    我早一刻看向那助我者,不由一呆。
    一块拳大的石头在大汉手上一起一落地掂动,阔脸上似岩石般毫无表情。
    赫然竟是陆祥瑞那令我败得彻底的保镖,应天武馆的武师封镇岳!
    “你怎么在这儿?”我脱口而出。封镇岳淡淡道:“我只是回陆宅不小心看到你,本来不想管的,但听到枪声,便来看看。”
    我这才想起陆宅所在正是山外那条公路走下去,欲待多言,却只说道:“谢谢。”封镇岳轻一摆手,向林中深处指指,我问道:“一起吗?”他微微点头,抢先大步迈动。我哑然一笑,想不到竟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般突然得了个有力的盟友,想是天亦助我。
    穿林过去是一道直达山脚的小涧,旁边是两条小路。封镇岳拦住正欲下去的我,指着其一低声道:“我走这边,你走那边。”我明白地点点头,知他是为防两人被一网打尽,矮身走下另一条小径,行不到五十米,右侧一块十余亩大小的崖地上青草耸立,另一端连着竹林。我微感踌躇,因难以判断伟人与滇帮走的是哪边。
    正在这时,又一只烟花爆上半空。
    我大喜过望,知伟人再次指引前路,再不犹豫,伏低身子鼠窜般踏上那块崖地,正要穿入竹林,一声冷喝迫耳而至:“左边第一根!”话音未落,我左前方第一根青竹随着“嗤”的一声细响“咯呀”拦腰折断,翻倒落地,枝叶划到脸上,我却强忍住前冲躲避的冲动立定不动,抛掉手里预备作冷兵器使用的枪枝,双手慢慢举过头顶,心下大悔。
    适才见那烟花起处甚远,我一时疏忽,未料到这崖地背面藏着一人,被他所趁。
    那人离我不及三米远,声音纤细得几如女子,字字清晰入耳:“我手里这枝枪和你脚下的一样,称之为‘向导步枪’,一共五发子弹,现在还剩四发,每一发都可以将二百斤重的物体击倒,在这种距离足够将你一只胳膊打断,或者拦腰截掉你上半身,又或把你的头轰碎。如果不想马上死,就莫要乱动,乖乖向前走。”停了停再道:“你能闯过我手下的阻截想必有几分本事,不过朋友都叫我锁命枪,你最好还是不要乱试。”
    我苦笑道:“能不能告诉我尊姓大名,好让在下死也安心?”那声音冷冷道:“闭嘴!走!”同时枪嘴戳到背上。我前跌几步,听出后面那人正俯身拾我扔掉那枪,一时犹豫要不要出手。
    旋即知道自己已失去了动手的机会。在这种时候犹豫等于从心理上输掉,再拿命来试绝不划算;何况这人枪法之准,彼此距离之近,我实不敢冒这险。
    入林走了两分钟,感觉还未走出两百米,一人在前方叫道:“枪神回来了!咦?你抓他做什么?”身后那人冷冷道:“奉五你如果再不改掉这乱叫乱饶的习惯坏了雇主的事,回去后我就打断你左腿。”他虽未有生气的迹象,但立令那人噤声。身后者猛地一脚踹在我后臀上,令我失却平衡前跌时低喝道:“绑起来!”
    树后闪出两人按我在地一翻折腾,麻利地用一根拇指粗的麻绳将我双手背在身后绑了个结实,却任我双腿自由。我双臂暗暗用劲,心中有了分数,并不反抗。
    “灰狐呢?”那被称为“枪神”的人这时才走到我面前,向旁边一人问话。我仰首打量了他一番,暗暗称奇。这人眉清目秀,一脸的细皮嫩肉,若换上女装必是不俗的美女,想不到竟在这群显非善类的人中有如此之高的威望。
    同时心中大愕,想不到这次竟有灰狐掺在其中。又想不知他是否知道废了他右手的人就是我,若答案是肯定的,恐怕我的苦难将要开始。
    “带人从后面绕去检查,说是怕义字门的人从后面跑了。”旁边那人简洁回答,低头轻拭着手中枪枝,却仍是被那枪神称为“向导步枪”的品种。
    枪神冷哼道:“他是不相信我的眼力了!如果不是早知这处仅此一条出路,我怎会有空闲分身去抓这没用的家伙。”之前被训那叫“奉五”的凑来谄笑道:“不如给他点教训,叫他知道我们‘林虎’支部的厉害?”
    “啪!”诌脸被一耳光扇得后仰,那家伙惊恐万状地后退时枪神才收回右手,淡淡道:“下次再叫我听见你说这种无用的废话,你自己给我去撞树罢。”他声音仍是纤细,听不出半点怒意,但那奉五却连忙答应不迭,不过连我都看出他心有不甘,只是无力反抗罢了。
    就在这时,右侧走来三人,当头者脸长如马,眉眼间尽是戾气,走近看着我皱眉道:“老枪你抓的什么人?”那枪神随口道:“这人从后面来的,搞翻了你我清场殿后的手下,被我捉了来。他可能是义字门的人,或者可以帮你引林强出来。”那马脸者沉吟片刻,转头向身后手下道:“你去林外告诉林强,说他兄弟被我捉住,如果五分钟内还不出来,我就断这家伙一只胳膊。”那手下应命而去。
    我低下头不敢说话,因已知这马脸者是谁。他右手仅剩半边,本来该长拇、食二指的地方只有一片恐怖的伤疤。另一边的左手袖筒空荡,显然已经没了半截小臂,除了灰狐更有谁人?想不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幸好当时我废他右手时天色黑暗,加上我蒙了面巾,他似乎并不认识我,否则该不只这么简单。
    林外传来那手下的喊话声。
    灰狐恶声道:“我早说过对方手上只有两只枪,只要冲进去不怕不宰了那家伙!何必废这么多事?!我雇你们跨境过来是要杀人,不是谈判!”枪神冷冷道:“我现在手上还剩六支枪,就算加上你手下四个人也不过十个人,对方两只枪却还有二十发子弹。那洞口太窄,我没有把握在我兄弟死光前杀了林强。我的责任是完成任务,不是送死。”尽管声音仍是那么纤细,但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已然十足,听得出他对灰狐亦是颇为不满。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七十七章 死神共舞
    灰狐双目厉光大盛,怒道:“老子那几十万不是白给的!”枪神仍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你可以先离开,我解决掉林强后会通知你。”灰狐捏拳大怒道:“不行!我要亲手宰了那狗杂种!”枪神不动声色地道:“那就听我的。”
    周围的人对两人状况视若无睹。
    两人对峙片刻,灰狐终于退步,“啪”地给了我大腿一脚,来回踱步。枪神向讪讪地立在旁边的奉五道:“你看着他,不准出错。”后者急忙应声,提枪站到我旁边,大有我在他在的气势。
    我忍着那一脚的疼痛,垂头不语。指望伟人出来救我是不可能的了,他自身尚且难保;唯一的希望只有封镇岳,以他尤在我上的身手和几十年的人生阅历,该不会逊到如我般被提来罢?
    暗数了一遍后我终于确定枪神所言确实,包括他本身和灰狐在内附近有五人,另有四人守在不远处的林边,还有一人正声嘶力竭地在林外叫喝,正好是十人。想到这处,心中忽生懊悔。
    刚才若把枪给了封镇岳便好了,至少他还有偷袭的机会,但现在这情景,对方无论前后都有人守,要做赤手空拳的近身袭击绝难成功。
    就在这时,轻微的声音收入耳内。
    我愕然细听,确信自己未听错时枪神和之前那回答简洁的枪手一齐转首向林外,后者沉声道:“是警笛!”灰狐停步怔道:“什么警笛?”枪神旋风般转头向我:“你报了警?”我藉着低头掩饰心中的诧意。我当然未这么做,但会是谁呢?难道是封镇岳?同时暗感惊讶,这么远的距离我能听见那声音是因为从小作过这方面的锻炼,这枪神却一样听得到,至少耳力便不逊色于我。
    想到这处,我淡淡道:“难道不行吗?”
    那警笛声经久不衰地在远处高鸣,却未再减弱或提高。
    “很聪明。”枪神再听了半晌,才对我道,“但要到这地方他们至少还要二十分钟,除开五分钟的撤退时间,足够行事了。”向那与他耳力同样厉害的手下道:“拖他出去。”
    “咯得”一声,故意被弄得很响的弹药上膛声在我脑后发出。“林强!一分钟内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我不敢稍动半根手指地呆立着,因一只枪正指着我后脑,只要枪神的手稍微动一下,一条小命就会消失在这世上。面前是一个大约可让两人并行的洞口,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内里的动静。
    前面毫无动静。
    后腿弯一痛,我被踹得前跪下去,还未挺身起来已被一脚踏伏地上,枪嘴指到我背心处。枪神那纤细的声音同时传来:“小吕!你作前锋,奉五捧护你大哥……”我听着他逐一下达指令,心内一寒,冷汗冒出额头。
    看这架势他是要硬冲进去,那就是不会再用到我,换句话说,我还有不到一分钟的命。
    那怎行?!
    “等等!”大叫刺破林间,立时引来众人的目光。
    枪嘴用力往我背心肉内砸下去,枪神慢慢道:“你已经没有资格让人等下去。”我急忙道:“如果我能让你毫无损伤地完成任务呢?”枪嘴丝毫没有离开我背的意思:“你办得到吗?”说到这句,连声音一直平稳的枪神亦带上少许蔑视,可知他是发自内心地不相信我有此能耐,“我不相信林强会交出卖自己的人为兄弟!”
    我叹了口气:“人到了生死关头,总得舍掉一些东西。我虽然和他是好兄弟,但是却不是义字门的人,死在这里实太不划算。但即便你真杀了我,我也不会去杀他。”灰狐的声音刺耳而入:“废话!就凭你!”枪神并不理他,却问道:“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筹码好谈的?”说着枪嘴又下压几分。
    我微一挣扎,叫道:“我可以去劝他出来,让你们之间用稍微和平一点的方式来谈!”
    周围寂了片刻。
    灰狐冷笑道:“你疯了么?!要和平老子还会做到这一步?!”
    我侧脸觑他,哼道:“你当然不愿意,反正冲进去先死的也不会是你的人!”灰狐大怒奔至,狠狠在我右肩踢了一脚:“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手中枪已指向我头。
    但旋即便被枪神只手挡开,后者道:“我来处理他。”灰狐退后两步,惕道:“你不会是想听这杂种的话吧?”我心中大喜,因两人若分歧对我就是十足之利。孰料还未喜罢,踩在我身上的枪神已道:“你什么时候听过我们‘林虎’部有言而无信之人?我自有分寸。”灰狐这才重重哼了一声,疑心似消了去:“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心叫不妙,这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不是空口白话引得动的,急道:“难道你要任由你兄弟死掉吗?就算你们冲进去,据我所知林强身边至少有三个人足以在临死前反击,搞不了你自己的命都成问题……”还未说完,后脑被枪托敲了一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脑中恍然一晕,我还未反应过来,灰狐急迫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三个人?什么三个人?是不是有个矮矮的家伙?快说!”我初时一惊,随即明白他要问的正是我,显是把我毁他手指一事耿耿于怀,灵光一闪,叹了口气颓然道:“反正要死了,告诉你也不要紧。那三个人一个矮的也没有,唯一一个矮的就是我。”
    灰狐闻言一愣,随即马脸在我眼前若焕发般精神大起,凶光大盛地上下打量我一番,怀疑道:“是你吗?”我微微一笑:“我左肩上有个伤疤,是被一柄飞刀伤的。”那夜他一把飞刀先中我左肩,这事他不该不知道。果然灰狐狂怒伸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用右手剩下三指顶着我下腭将我上半身提了起来,双目欲裂:“原来是你!”松手“啪”地一个耳光,接着就是一脚。
    后背处的枪神松枪退开,显然不想被他这一脚波及,同时以与他声音不相应的不满道:“灰狐!”
    那一脚正踢在我右肩上,将我整个人踢得翻滚开来。
    灰狐跟奔过来一膝盖跪顶向我心窝处,幸好我避闪得快闪过要害,被顶中胸口肌肉。他浑然不觉,浑身颤抖着用手肘压着我咽喉,面容狰狞地道:“我要剐了你!”
    我艰难地挤出笑容:“下辈子罢!”双臂全力一挣,麻绳应手而断。
    接下来的两秒钟之内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翻臂、捏喉、起身,灰狐反应亦算快,但毕竟残疾,加上心情激动,绵羊般毫无反抗地被我制住,手上微一用力,顿时怪叫伴着软骨磨擦声出来。四周提枪声大起,枪神的声音先至:“你做什么!”
    第三秒钟我已将灰狐挡在身前,冷冷道:“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捏碎他喉咙!”正欲奔来的灰狐几名手下急忙止步,一脸不知所措。
    我拖着半死不活的灰狐向后慢退,目光始终在枪神脸上。退到林中足有二三十米后,我才发力猛踢在灰狐后背,后者跌了个狗吃屎时我已全力狂奔。
    “砰!”
    血光四溅下我被冲击力带得前摔出去,随即腾身而起,箭矢般奔入崖后。枪声再起,却已打不中我。
    钻过一处草笼之后,我脚下一滑,就那么摔倒下去,整个人再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耳中最后还听到砰砰直响的枪声,像放起了满天烟火。
    ***
    “你来了。”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但我极目四眺,却只看见白朦朦的烟雾。
    “谁?”
    那声音荡开层层白雾,轻声道:“你也该死了。”
    我奔向声源,叫道:“谁在那儿?!”
    “我……”身后响起熟悉至极的声音,突化为厉喝,“植渝轩!你是世界上最无能的人!”
    我转过身来,一张看不清眼鼻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整个人顿时呆住。
    旋即狂厮出声:“不!”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七十八章 生死之间
    嗡嗡声在耳旁回旋。
    我睁开眼来,入目是朴素的摆设和白色的墙壁。似是在某个农居。
    头脑胀得厉害,我稍微一动,左肩立时剧痛袭心,令我亦不由抱肩闷哼一声。外面有人说道:“你不要乱动,肩膀上的伤刚绑好。”一个年轻人随着话声走了进来,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在如此冷的天里还只穿了件衬衣,双袖高挽过肘,露出结实的肌肉。
    我掀被内省,才发觉自己赤了上身,左肩上被裹得密不透风。他站到床前,友善地道:“我叫文尚正,昨天在山脚看到你睡在地上,就带你回来了。对了,这里是我的家。”
    我记起之前的事情。当时正全力从死亡边缘挣回命的我被一枪击中了左肩,那股巨大的力量带得连我都站之不稳重重摔倒,幸好凭着过人的意志和体力终搏回性命。但不知义字门的人如何了……
    那年轻人文尚正见我不说话,笑道:“昨天回来晚了,只好自己帮你稍微包扎一下。呆会儿我去找辆摩托车,送你到医院去,免得伤势有什么变化。你是怎么受的伤?怎么好像被沙枪打到一样?肩膀上全是蜂窝般的小洞,还有一个大窟窿一直流血。”
    我正强忍着肩上的剧痛,勉强向他一笑,翻身而起坐在床沿,脑中一阵晕眩。文尚正忙扶住我道:“你可能失血太多了,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勉强自己。”我暗忖难怪耳中耳鸣这么厉害,整个人都像虚脱般,若不是遇到他路过救我,恐怕不用那些家伙给我补一枪,只是流血都可将我流死掉。
    不过我并不打算和他多言,这些事惹到一般人身上并非好事。只道:“我衣服呢?”文尚正奇怪地看我两眼,从旁边柜子上拿来我的衣服。我只手接过,从里面取出钱包,掏出所有钱递给他道:“谢谢你救了我。”
    文尚正避而不接,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要为钱还会救你吗?!”我看他不似作伪,暗佩他为人。这些钱是我在名浦工作时的薪水,平时用得少,现在都还有一千多块,对普通人来说也不算少了,想不到他竟属于见钱不眼开的类型。遂歉然道:“对不起,我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要,那么请接受我衷心的谢谢。”向他微微一躬,顿时牵动肩膀,剧痛顿时加倍。
    那处似有什么东西留在了里面,每一动左臂相关肌肉,总硌得极厉害。
    文尚正脸色稍缓,说道:“谢谢我接受,但你现在不能乱动——我不想自己一番救人的好意被你自己给弄没了。”我正准备穿上衣服,只淡淡道:“这个就恕不能从命了,我还有急事,不能留在这里。”文尚正显非婆妈之人,闻言想了想,道:“好吧。不过你得稍等一下,我去借车送你。外面路不好走,你伤得很重,恐怕自己很难走得出这片丘陵。”
    在车站分手时文尚正显然并不十分相信我会自己去找医生,但终是倔不过我,只好离去。我在公用电话处拨通伟人的手机号,终在似无休止般的连接声中颓然挂断。
    难道他已经遭了不幸?
    我乘车入城,直奔廖家。摁了半天门铃廖真如才开门出来,我当头就问:“廖伯伯呢?”她莫名其妙地道:“还没回来呢!你……”我还未说出第二句话,脑中陡然一晕,虚弱迅速淹没整个身体。
    下刻我已捧头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知。
    “……他的血至少失掉了五分之一……普通人在这个程度已经无法站立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进行手术取弹的话,恐怕很难保证他能撑得住再失血……常人只要失去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血量就必死无疑!”
    我悚然清醒,只觉眼皮重得山般,勉强睁开一线。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床边说话,他对面正是廖父,后者剑眉深锁地抱臂而立,沉吟道:“但如果不进行手术……”那人叹了口气,说道:“进行手术的成功率并不低,但主要是会再次失血。有很多人就是在手术时因为意识无法集中,就这样默默死去,你也不想他这样吧?”廖父苦恼道:“但如果不马上进行手术,他的胳膊……”那人冷静道:“对一条生命来说,失去一只手算什么。胳膊肌肉的坏死并不会立刻引起什么后果,只要我再加以处理,可以保证在一两个月后手术时只截去一只手,其他地方完整无缺……”
    我轻轻呻吟一声,立时引来四道目光。那人讶然道:“你的意志肯定是非常强,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廖父走近俯头看着我,眼中露出关切之色:“感觉怎么样了?”
    我费力地说了句话。
    两人一齐凑近:“什么?”
    我使尽全力道:“不要截手!”
    廖父眼中闪过沉痛之色,看向那白大褂。后者挠挠头,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者可以一试。”廖父急问:“什么办法?”他微微一笑,转向我:“很简单,只要手术时你能一直保持清醒!”
    我静静躺在手术台上,抛却杂念,将精神全部集中在“清醒”这一件事上。
    医生移过手术灯,映在我赤膊上,纱布已经去掉,已经略有溃疡迹象。他轻一挥手,旁边的助手将我手脚固定起来,接着拿来麻药,说道:“麻药的效果可能会让你神志进入昏迷,所以你呆会儿要保持清醒的难度会更高,要有心理准备。”我艰难地道:“不……不用麻药!”只这几字已费尽所有力气,整个口腔都灌铅般无法多动半下。
    在场三人都是一怔。男助手举着针管看向医生,后者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出去。等在外边的廖父的声音传入来:“怎么了?”医生的声音:“他说不用麻药。”真如的惊叫:“啊!那怎么行!疼也疼死了……”廖父沉稳的声音:“听他的!”
    医生再转入来,向助手点点头,正要动手,廖真如突然出现在手术室内。他怔了一怔,随手用块布将我伤处挡住,奇道:“小如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外面等吗?”廖真如眼睛望在我处,与我将闭未闭的眼睛一触垂头,道:“闻叔叔,我能在这儿陪着他吗?我……我只是想帮他……”楚楚可怜地向医生看去,“您不是要他保持清醒吗?我想我可以帮帮他的……求您了……”
    医生看看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廖父,若有所悟地思索片刻,吩咐助手将一声布条悬在手术台正中,将我左膊挡在一边,才道:“好罢。你就坐在另一边,千万不要让他睡着!唉,也不要看这边的手术,你忘了你最怕血的吗?”
    廖真如乖乖地坐到我旁边,伸手握住我右手,满脸尽是担忧之色。我侧着头勉强向她一笑,张了张嘴,想说些让她安心的话,却苦于虚弱至极难以出声。她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压在我嘴唇上,轻声道:“你别说话,好好做手术。要是疼……疼的话,你就叫出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牵动唇角算作笑了笑,愈来愈沉重的脑袋里却抑下了一句话:“我绝不会叫出来!”
    “好了,我要开始了!”廖父退出去后,医生在布条另一侧说道。我哼了一声表示明白。真如双手一起握住我右手,非常用力,可知她心里绝对比我更紧张。
    轻细的肉体裂碎声隔布而至。
    我身体顿时僵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倾滚而下。
    真如急忙用手巾给我拭汗,眨眼间手巾已然湿透。
    我直瞪着眼睛,身体微微抽搐,下唇已然咬出血丝来。
    刀子割破内层的血肉,继续在我膀内移动。
    真如美丽的面容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便被紧张、担忧和关心替代,不断拭着我额颈上的汗水。
    我浑然不觉外物,锥心裂骨的疼痛已然取代体内所有感觉。脑中什么都已忘却,只剩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冷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爬上我身体,渐渐漫往全身。手术仍在进行,可是疼痛却开始减弱,逐渐被另一层更深更重的疲惫占领身体。
    眼前的影像在模糊……
    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不能睡觉……
    忽然间唇上一片温热,我勉力睁开一线,顿时再次僵住。
    廖真如的俏颜竟近在眼前!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七十九章 不耻上问
    清晨,窗外寒风凛冽。
    我看着外面被吹得枝摇叶晃的大树,心内感觉莫名。
    身体和精神都仍然疲倦虚弱,但已不如手术时那么厉害,经过两日的休养,我已能轻易地保持清醒。左肩内的子弹顺利取出,这从很大程度上让我有焕然重生的感觉。
    好像真的死过一回一样。
    推门声响起。我回头看去,廖真如小心翼翼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盘子,盛着一热汽腾腾的药汤,关门后向我送来甜美笑容:“冷吗?今天外面可冷呢!”我淡淡一笑,说道:“只要想到真如你的热吻,钢铁都要化作气态,怎会冷呢?”她红着脸走近,佯嗔着放下盘子道:“都说了叫你别再讲的!”我笑容加深:“那怎么行?要不是你出了那一招,鄙人小命只怕就挂在那时了,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事怎能不时时记在心里?”
    廖真如露出后怕的神情,轻声道:“那时我还以为你会……会睡过去,心里害怕极了,只好……”我哈哈笑道:“本来我已经决定就死在手术台上的,哪知道有美女这么投怀送抱,只好返阳回来。”真如红晕更深一层,正要嗔语,我忽然敛笑认真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鼓励我,两天前可能就已经没有植渝轩这个人存在了。”
    她微微一颤,垂眸道:“别这样说好吗?我一听到死不死的,心里就……”我伸手出被,握住她纤掌:“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她反握回来,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室内一片温柔馨美。
    半晌她才轻挣脱我手,端起旁边盘子上的汤碗,说道:“闻伯伯今天新开的药,对造血很有帮助的,先喝了罢,不然一会儿又冷了。”我苦恼道:“又是中药吗?我舌头都被泡成苦胆了,还喝中药!”
    所谓“闻伯伯”者即是那给我动手术的医生,全名闻弈书,是廖父多年的好友。他自己开了一家诊所,在市内非常有名,平素许多公司老总都是去他处诊病治疗。这次幸好有他帮我治疗,否则受了这样的伤无论到哪家医院都必会招至公安警察。
    真如用汤勺轻搅着药汤,问道:“要我扶你起来吗?”我摇摇头,以右臂撑起身体靠坐床头,道:“今天我自己来,不用你喂我。”她怀疑道:“你能行吗?一只手怎么拿汤勺?”我伸出完好的右手接过汤碗,晒道:“大男人哪那么娇气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是连碗药都喝不下去,怎算得上男人?!”用舌头试了试温度,仰脖一饮而尽,递还去时脸上已皱成一团。
    “都流出来了!”真如轻嗔着拿纸巾为我细心拭去嘴边药渍,面颊近在咫尺,清新的体香扑鼻而至。我看着她如画的眉目,忍不住轻轻抚住她柔嫩的脸蛋。她并不闪避,只道:“干什么呀?”我微微一笑,说道:“我在想四个月前认识你的时候,怎么想得到竟有机会得到我平生所见最美的人一吻呢?”真如微红了粉颊,央道:“别说那件事了好吗?我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怎么……”
    我顺着她面颊轻抚下去,抚过粉颈弄得她轻轻颤动时隔衣按在她肩上,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手:“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你的气味。”真如惊喜地看我:“真的吗?”我郑重地点头,旋即戏谑地一笑:“告诉你个小秘密:每次见到你时我都故意走得很近,趁机悄悄闻你身上的香味……”她佯嗔着隔被轻捶我一拳:“坏蛋!原来你……你是早就不安好心的!”
    我哈哈大笑出声。
    门开。闻医生的头先探了进来,笑道:“我打扰了吗?要不要我回避一下?”真如慌忙挣离我手,娇嗔道:“闻叔叔!”他笑着走入,向我道:“你的体力和意志果然比普通人要强一些,那天能经得住两个小时的手术,现在又恢复得这么快,原靖没有看错人啊。”不待我说话便接下去:“再呆两天,我想你就可以下床了。到时候回家里去养,比呆在诊所好。”又向真如看去,意味深长地道:“这两天小如一直在照顾你,小子你可别辜负了她!”真如愣了一愣,随即红晕大生地嗔道:“闻叔叔您在胡说什么呀!”
    闻医生淡淡一笑,改换话题问道:“小如你的膝盖怎么样了?”真如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稍显慌乱,低头道:“差……差不多就好了。”我心中一动,已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
    真如的膝盖本来是小伤,但结疤后连番裂开——全是因为我而起——这几又一直在照顾我,肯定伤势有所变化。可恶的是我一直未想到那么多。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歉意大生,同时感到一阵温暖。
    为何我会遇到这样真心对我好的她呢?那令我本来似乎选择了明路的心难以抑制地颤动。
    闻医生也不再说,将例行的身体检查作完后嘱咐了一些忌讳,才走了出去。
    我向真如道:“到我旁边来。”她疑惑不解地走近:“怎么了?”我忽地伸臂揽住她,使力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谢谢。”
    眨眼间两天过去,我被接回了廖家。伟人的事情一直耿在心里,打手机时不通,我甚至还打电话让君止彦帮我去义字门临时据点看情况——当然仍未告诉他实情,只说那处是伟人亲戚家——回复是无人。
    本来想从廖父处问问封镇岳的消息,但我却又不想他知道这些事。
    受伤的原因我未告诉任何一个人。廖父曾问过我,但被我明言正告不想说后再未追问过。真如根本就一次都没问过我受伤的原因,或者是从乃父处得到过讯息。
    在廖家养了三天,肩上伤口基本上愈合,虽然仍是狰狞可怖,但那是急不来的,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呆到第四天我再也无法闷在屋里,向廖父说明了要去陆宅找封镇岳之事,他只道:“如果你认为正确的,就去做。”
    真如想陪我去,却被我劝止。她本来早该痊愈归校,却因为我一拖再拖,当务之急是养好膝伤,而不是其他任何事。
    亲自去确定了伟人确实不在临时据点后,我才前往陆宅。
    封镇岳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时,我几乎忍不住要立时问他,但顾及周围的人,终是忍住。他领着我入宅,若无其事地道:“陆先生不在,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在客厅里等等。”我压住按翻他逼问的冲动,淡淡道:“我是来找封老师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教益。”
    他站住脚步,仔细打量我一番,重新迈步带着我离开入宅的主道。绕过宅后是两间小屋,和陆祥瑞的画室毗邻。
    “这是我的房间,请进吧。”他开门作势邀请,我不客气地入内,看看周围的布置,点点头。
    “有看法吗?”封镇岳关门问道,“我指这个点头的动作。”
    我毫不隐瞒地道:“没什么。不过以前一直认为你应该是比较简朴的人,现在则证实了我的看法。”
    他不置可否地示意我坐,从旁边柜上提起一只茶壶,边倒茶边道:“现在这里没有其它人,你可以说你想说的任何事,我保证听过即忘,不会放在心里。”
    我本想立即问他,但看了他倒茶的手势,好奇心大起道:“为何你会用一只指头提壶呢?”他回头看我一眼:“有什么不对吗?”我皱眉道:“一般人抓东西会用整只手,像茶壶这样的东西易碎而又较重,需要抓得稳,所以应该抓得稳。我曾经在很无聊的时候观察过一些人的提壶动作,其中最少也是用三只指头——但你却只用一只。”封镇岳将壶提高到平目的位置,茶壶在他食指上一摇一晃似欲坠下,问道:“那么你觉得它在我手上稳不稳?”我沉吟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虽然你只用了一只指头,我却感觉你比一般人抓得更稳。”
    封镇岳淡淡道:“那就足够了,能用一只指头办好的事,为什么我要浪费三根指头?”我心中一动,道:“说到浪费,我以前也有些感觉。就像打架,我很少用什么花哨的动作,更多的是喜欢以守代攻,并且尽量简化自己的动作来做出最有效的抉择。不知道封老师对此有什么看法?”他放下茶壶,看似随意地道:“你来找我就是说这种事吗?”我摇头道:“我来的原因你该清楚,不过如果不先说清楚这个,我怕我晚上会睡不着觉。”
    他摇头道:“有些事情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我没有浪费口舌说废话的习惯。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是与不是,然后我再决定怎么和你说话。”
    我点头道:“请问。”
    他深深看入我眼内:“你甘于失败吗?”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八十章 高低之别
    这问题完全出乎意料,我认真思索片刻,道:“我想我有一点好胜,应该不会甘于失败。”
    “如果不甘于失败,为什么从惨败在我手上,你却一直忍得住不来向我请教呢?”他突如其来地道。
    我怔在当场。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廖先生告诉我你是一个非常上进的年轻人,但我现在却感觉不到。”他恢复平淡的神情,“一个上进的人在遭受了这样的惨败后,是不会这样忍耐的——他一定会爆发!”
    我大感诧异,他似是早在等着我来找他,究是为什么?
    封镇岳轻描淡写地道:“我告诉我,你败在什么地方?”
    我张口便欲回答,却嘎止当场。为什么我会败在他手上?那基本上是毫无理由的。说到身体,他个子比我高,但强壮程度绝不胜过我多少;说到敏捷,他的速度在上次比斗时已知还比不上我;说到经验,虽然正规的比武经验我并没什么,但打架却是经验丰富,那是最易增长格斗力的。
    那为什么我会败在他手上,还败得如此轻易?
    脑中闪过他那时说的话:“你的精神并没有集中。”
    难道真的如此吗?但为何我只感到那时精神非常振奋?
    “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我说你精神不集中,那不是随口乱说,而是多年格斗经验得出的判断。”他淡淡道,“我或者不是很明白世界上会有什么烦恼值得一个年轻人坠入其中,但我对自己的身体直觉有自信。你的精神不但不集中,而且处在狂暴状态中——那是一个武者的大忌!”
    莫名的怒火从心中腾升,我霍然起立,冷冷道:“封老师技高一筹,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说到你对我的看法,恐怕大有值得商榷之处。”
    封镇岳不为所动地道:“我只是说说,并不需要和你争辩。不同意可以不信,但当时我还有另一点原因未说明,因为知道你肯定听不进去,那就是你格斗的方式有着致命的缺陷。”
    这一句直言顿时转移我注意力,亦正是我一直所疑惑的自己败因,不由缓和语气虚心请教道:“请封老师指点。”
    他并不计较我之前的无礼,缓缓道:“你喜欢用自由(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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