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卿又做噩梦了。
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墨黑墨黑的,像是一双眼球泡进了墨汁里,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慢慢的消化着内心的恐惧。
忽然听到鸡鸣声,她僵住的眼珠转动了下。
天亮了?
可是外面怎么会这么安静?
玉卿卿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念头,他蹙眉撑手坐起身,摸索着下榻,却踩空了脚踏,摔倒了。
好巧不巧,脑袋磕在了小几的桌角上。
她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捂着头爬起了身。
“做个瞎子,还真是麻烦。”
摸索着向前,抓到了帷幔,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两扇帷幔分开的地方,无法,她只好蹲下身,抓起堆在地上的帷幔,向上掀起,从帷幔下钻了出来。
跌跌撞撞,终于摸到了门框,房门一打开,扑面的冷冽寒风。
玉卿卿冷的打了个寒颤。
门外很是寂静,只有风声。
寒风中也不曾夹杂什么血腥气。
是她想多了。
她松了口气,打算关门回房,却忽听对面的房门打开了:“晏珩?”
“是我。”晏珩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她破了皮的血滋滋的额头,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这是怎么弄的?!”语气焦灼。
玉卿卿摸到了他身上的衣服,是单薄的中衣。
明明听到了鸡鸣,怎么还未天亮吗?
再听他如临大敌的语调,她不自觉的生出了犯了错的感觉,不自在的垂下了头,扶额支吾道:“没怎么,就是磕了下,不妨事的。”
晏珩皱眉看她两息,眸底有气恼有无奈,最后也只是无力的叹了口气。
垂眼再看,瞧见她脚下只穿着一只鞋子,他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径直往内室去。
玉卿卿窝在他的怀里,有些忐忑。
她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该说些什么的…。
可嘴角动了几次,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晏珩放她坐在榻边,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去找药膏。
玉卿卿低垂着头抠着手指,在他忙忙碌碌的声响中显得愈发沉默。
晏珩在药匣子里找到药膏,转身要折回去,却透过掀开的半扇帷幔瞧见了榻边的她。
他脚下一顿,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眼睛的重要性的。
自她眼睛看不见后,她的惶恐他都瞧在眼底的。
可那些冠冕堂皇的宽慰人的话说来并无用,他不说,选择去做她的一双有用的“眼睛”。
素常里他唯恐她受伤,都是小心再小心的,但他所做的这些好似都成了她心头的负担。
所以她才会说怕拖累了他。
眼下看到她这般,晏珩的一颗心像是被黄连汁子给泡了,苦的厉害。
站了会儿,晏珩平复了心情,抬步走过去,拿了披风搭在她肩上,而后手指沾了药膏:“抬头。”
这声音是不生气了?玉卿卿闻声抬头。
她这一抬头垂在脸侧的发丝滑到了耳侧,烁烁的目光便直直的看向了他,虽是盲了,但丝毫没有遮盖住眸中的华光,明亮澄净如琉璃一般。晏珩看着,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剩满眼的疼惜。
玉卿卿闻到了药膏的味道,刚想说不疼,不用麻烦,就感到他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揉在了她额头上。
“冷吗?”说着想到了他是穿着中衣的,蹙眉就要把肩头的披风揭下,给他搭上。
“别动!”晏珩淡淡的说道。
语气不重,却显然还是有些气恼在的。玉卿卿手指一顿,捏在披风上的手垂了下来。
晏珩垂眼看着她道:“想要什么?”
玉卿卿抿了抿唇,道:“有点渴了。”
晏珩道:“怎么不叫我?”
玉卿卿又是抿了抿唇,道:“只是小事,我想自己做,没想到摔了。”
晏珩没在说话,处理好了她额头的伤,起身去倒了茶水,将茶盏搁在她的手心里,道:“温度刚好,喝吧。”
玉卿卿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刚过。”晏珩答着,眼睛在她身上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但还是问道:“可还有别处磕着碰着了?”
玉卿卿咽下嘴里的茶水,指了指膝盖道:“有点疼。”
晏珩看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说着握住了她的脚踝,往他身边一拽,卷起她的裤脚。
这一拽是玉卿卿没想到的,杯里的茶水险些洒了。
但听他这么凶的腔调,她反而安心的笑了。
好了。
气儿本就不多。
这一撒出来,就没事了。
“怕的。”
“谁说不怕?”
“我胆子向来小,树影摇一下我都要吓得一抖呢。”
晏珩闻言颇为无奈的看她一眼:“我信你?”嘴上如此说,但卷裤脚的动作却更加的轻了。
待看到泛红的膝盖,他蹙眉道:“看来还是要系个铃铛了。”
玉卿卿闻言点头:“也行。”
晏珩起身去拿了药油,倒在掌心里,搓热后揉在膝盖上。
看她捧着茶盏不喝,道:“是凉了吗?我去给你换一杯。”
玉卿卿摇头:“刚好,不用换。”说着仰头喝干了杯盏里的茶。
晏珩瞧她把茶喝出了酒的架势,摇头失笑。
腾出一只手接过空杯盏搁在了桌角,无意看到了桌角的红迹,蹙眉道:“脑袋是磕在了桌角上?”
玉卿卿道:“大约是吧。”
晏珩轻哼一声,道:“明日就劈了它。”
玉卿卿以为他是玩笑话,谁知次日她醒来后,榻边的小几就已经没了踪影。
“你真给劈了?”
晏珩点头:“待会我给你换个圆桌来。”
玉卿卿好笑不已。
早膳刚上桌,周刻就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抬着一张小圆桌。
晏珩瞧见,道:“放下吧,待会儿我来弄。”
周刻颔首,将圆桌放在廊下,退了下去。
早膳还未用完,晏珩的目光忽然凝在了窗外的景色上,看了两息,笑着道:“东家赢了。”
玉卿卿没明白,疑惑的道:“什么?”
晏珩站起身,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到了廊下。
牵着她的手未松开,将她平展的手掌心朝上,伸到了房檐下。
玉卿卿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由着他。
感到有细小的冰凉颗粒落在手心里,她讶然的挑了挑眉,旋即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下雪了?”
晏珩看着雪粒在她掌心里化成一小滴雪水,笑着点头:“是啊,东家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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