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生情愫》第二卷 盛如夏花 第十章 灵魂共鸣

    
    残恋第十章灵魂共鸣
    风竭残阳卷,落日不归西。
    薛丽芳前脚刚踏上阿拉小卖部的台阶,就被来人撞了个满怀。
    那来人,看也没看当照面是谁,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让一让!”
    便撒丫子奔着热水房跑去了。
    “这小家伙,曹操杀蔡瑁么,毛里毛燥的!”
    顾不得追出去,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只觉得那背影格外的熟悉。
    薛丽芳便来到柜台前:“老板,我的钢笔修好了吧!我来取一下我的笔!”
    老板看清来人,笑脸相迎,说话间手也探向了手下柜台里:“哟,薛老师来啦!您这款永生237铱金笔可是绝版的限量款哦!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呢!来,您悄悄!”
    上眼一瞧,夺目酒红赛煞是亮眼,老板顺便还取出半瓶不满的墨水瓶,铺好一碟8开纸,示意薛丽芳当场试一下,看看这钢笔还漏墨不。
    “行啦,老板,我就不试了,您这手艺放在夏巫都可都大有名气的!我还信不过您么!”薛丽芳只是拔下笔盖略微端详,就把钢笔收了起来。
    老板仍旧客气,消瘦的面颊依旧挂满和善的笑:“这酒红色配您,气色绝佳呀!这钢笔放到现在可真是绝版的稀有物件了!“
    薛丽芳冁然一笑,未作回应,只是眼神瞟了一眼,望到柜台后收件柜上俨然摆放着一封邮信,收信人落款:景星妍!
    “哎,老板,来,您把钱收下。另外,那封信,帮忙给取下来。”薛丽芳个子本就不高,抬头望向老板近十一尺的额头,不免有些吃力。
    递出去的修钢笔的钱,也就客气的落在了柜台上,装好了钢笔的右手这才得了空,指向了收件柜上那封信。
    含笑撤下柜台上铺开的那些个物件儿和钱,老板回头顺着薛丽芳手指的方向望去:“哪封?是这封么?”
    “对对对!这我们班的学生。这不是看到了,我就顺便给捎带过去!”
    “行,你在这本子上登个记,收件人,签收人,最后一栏写个代签收就行!”
    直到登记完成,薛丽芳才挎着教案出了阿拉小卖部。
    刚刚老薛同志,只注意到了这信封当中间大大的写着“景星妍收”,拿到手上不经意间才又注意到这信封上的邮戳,貌似是来自今年军训的军队驻地的三角形军用邮戳。
    薛丽芳心中一个咯噔,手上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力道,便已撕开了手上的信封。
    一方面身为老师的角色关心自己学生的目的,一方面又是私自拆封他人私密的道德感,一方面八卦的心驱使着薛丽芳继续探究下去,薛丽芳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双脚,这一时间竟开始变得迟缓,踌躇,举步不前,原地踱步。
    春蚕抽丝,残阳撕扯,天际的云彩,像棉絮一般被揉的很散,挂着夕阳的金桔余晖,分外懒散。
    夷犹从来也不是薛丽芳的性格,三方角逐的考量最终仍旧以班主任的极度负责打败了该死的道德约束,至于可有可无的八卦心,或许是真的稍微帮了一点忙。
    “撕拉~”
    迎面而来的,“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精练沉稳,力透纸背。
    “景星妍同学,你好”
    薛丽芳认得出这字迹,军训结案时,仇乾罡教官的签字便在当时给自己留下过较深的印象。
    “......你的青睐和欢喜,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我想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对于所有同学,我和其他教官一样,一直都秉承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并不会因为私人感情额外照顾或故意偏袒,照顾某位同学的情况,这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基本行为准则!”
    “但对于你指出的那天的情况,我是否有悖于自己的军人身份?这一点我可以绝对保证,是煎水作冰,绝不可能的!”
    “不过话讲回来,我是有一些个人情绪掺杂其中。是因为我家中,有一个和你年纪相差无几的小妹!”
    “我的小妹远没有星妍同学你的成熟大方,却因为家中条件的原因,在学校里省吃俭用,勤俭朴素,以至于到了被其他同学孤立的地步。
    我未曾理解到,曾几何时,勤俭节约也能成为被孤立的理由?
    所以在被其他同学故意针对这一点上,我作为哥哥的身份,是有很大一部分共情成分在里面!”
    “但对于胡家兴和丁同学等一众人的惩罚,并非完全处于对你的照顾,而是真正让他们可以体会到,欺负同学和孤立同学,不尊重同学是非常不正确的行为。”
    “......我们的年龄,虽然并未相差一轮,可我仍旧愿意以一个同龄人的角色与你沟通,我想,这是对你的基本尊重!”
    “你现在年纪还小,是正青春,正学习,正努力的大好年纪......“
    “穿上身的纯白色短袖,总会有被油渍沾染的那一天,或是今天,或是明天,亦或是下次穿上身的某一天。但无论它被何时沾染,我们始终仍要把它手洗晾干,焕发新颜!还记得那句话么?”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生命的奥秘并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要去经历的现实。这是一个无法暂停来理解的过程,我们须跟随其前行,我们须加入它,我们须顺其自然。”
    “保持勇敢,坚持真实!”
    “你人生的匆匆过客---教官*仇乾罡”
    洋洋洒洒的千行字,如同对面一个人生道路的掌灯者,很难想象,军旅生涯中摸爬滚打的刚毅汉子,竟有如此细腻又真切的一面。
    就算薛丽芳再傻,也能看得出仇乾罡作为一个教官,作为一个长辈,作为一个成年人,对景星妍的一番规劝和善意的引导,用心何其良苦。
    止步不前的薛丽芳夹着教案,起身步行,风风火火的大步走并未出现在斜阳下,反而步态蹒跚,在余晖下,不高的个子拉出了长长的身影。
    巨坑操场边的卫生间外,柳凤城悄立许久。
    手上握着一杯,滚烫的奶茶,左手倒右手,徘徊踱步,站立不安。
    还记得临下楼前,姚娜娜仍旧不忘追出来嘱咐:“女生这两天特殊,心情呐就像过山车,时而烈日昭昭,时而阴雨绵绵,感情尤其的异常脆弱,经不起一丁点波澜!”
    “额~所以,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要给她多喝热水,多吃点甜的,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姚娜娜在关心姐大这一点上,丝毫不做保留:“当然,前提是景星妍那个死八婆,不会再抽疯似的故意气我姐大!”
    “你也不许提这个骚狐狸精的名字!”
    说完,这气鼓鼓的又转身返回教室,找景星妍吵架去了。
    卫生间里出来的耿若初,轻揉着自己的小腹,自幼体虚宫寒,一旦到了特殊时期,腹痛怕冷也只有自己默默承受这般痛楚。
    洗完手,抬头却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无精打采的踟蹰不前。
    心中本已舒缓的小情绪,没由来的腾冲而起。
    耿若初便也故意装作瞧不见他,也无风雨也无晴,从他身旁漠然走过!
    “哎,若初!”
    柳凤城看到心中念念的她,从自己身边走过,装作自己压根不存在一般,紧忙的追上前去,想要叫住耿若初。
    “若初~”
    “若初,给,给你这个~”柳凤城一旁小碎步哒哒哒,把手中的奶茶给耿若初送过去。
    那双俯瞰着世俗的白狐丹凤,轻撇了一眼柳凤城:“这是什么?”
    “奶茶呀,热的,甜的,刚冲好的,给你喝的!”
    “为什么给我喝奶茶?”
    “因为是热的,是甜的!”
    “这是什么理由!那,我什么要喝热的,喝甜的?”
    嘴上虽这般不饶人,耿若初却也不得不难想象到,自己也就进入卫生间小一会的功夫,柳凤城便从巨坑操场的教学楼这一侧,折返了近乎大半个校园这么远,去到宿舍楼下的阿拉小卖部买回来奶茶,还能去热水房接好了热水,回来在这里早早的等自己!
    “他,真的?”
    “傻子!”耿若初心中轻语。
    “唔~”柳凤城想要如实回答,可是,会不会就把姚娜娜出卖了呢,况且,女孩子的生理反应,这样子口无遮拦的讲出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看柳凤城一时语塞,聪慧的耿若初怎么能看不出来这是姚娜娜那个机灵鬼给支的招:“那你干嘛给我喝?你给景星妍去,我不要!”
    “我,我给她干嘛呀!”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喝去!”
    “可,可是我,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你啊!”
    柳凤城被逼的有些着急了,慌乱中也顾不得言其他,便也脱口而出了。
    听闻其言的耿若初,终于,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痞子,双目如炬,郑重其事,她怎能不知他的心意,心头的阴霾,随着伸出去的手,早已烟消云散了。
    接过柳凤城手中滚热的奶茶,温柔又认真的捧在了手心里,她走,他也走。
    轻轻吸吮一小口。
    “小心,烫!”
    “嗯!”耿若初没有反驳她,反倒是温顺的应了他。
    这让伴其身侧的柳凤城,心中舒缓了好多!
    “你~”
    “我~”
    “你说~”
    “你说~”
    两人相视一笑,这种冥冥中的灵魂默契,让多年以后彼此,依旧的思以莞尔,言以风华。晤以倾慕,别以离心便是如此。
    耿若初微含着吸管,桃唇津漾:“你这算是给我道歉?”
    “算~算,当然算了!“柳凤城自然听得出来,此刻的她心情大好,她的念头,自己当然要顺着走。这会的柳凤城肯定也没有功夫去钻牛角尖,为什么成了道歉?哄她开心和跟她道歉是不是浑了!
    ”哼!一点诚意都没有,一杯奶茶就想把我打发了?“
    耿若初其实想这件事件已有许久,开始只是念头,这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讲出来罢了:”从入学自我介绍开始,你就引经据典,成语接龙还要玩出花来,既然你这么有才,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得么?“
    从入学伊始,痞赖和儒雅像两条盘踞在他身上的游龙一般,水火不相容,又阴阳有交融。
    冲突和矛盾下,对立形成的神秘感,总是朦朦胧胧,引人入胜。
    时而给自己”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亲切感,又放逐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以空寂。
    借此机会,耿若初想拨开迷雾见重天。
    听闻她想了解的,柳凤城没有立刻回答,这让耿若初脚下一滞,她以为他不想告诉自己。
    预期中的回答珊珊来迟:”这些,都是我从爷爷的书本上读到的!“
    ”你爷爷是老师么?还是什么教授?“耿若初有些理解了,难怪这家伙文化底蕴这么丰厚,家风如此啊。
    可没成想,柳凤城的回答让她惊掉了下巴:”都不是啦,怎么可能!他呀,就是一地地道道的农村糟老头子,普普通通的农民伯伯。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我爷爷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收废品赚钱的。“
    ”爷爷每次出门收废品回来,都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书本。起始《世说新语》、《竹书纪年》、《纲鉴易知录》,逸止《流氓剑客在异世》、《母猪的产后护理》。有的整书都崭新没有拆封,有的破旧不堪已成孤本,当然大多都是七穿八烂,短褐不完。“
    “但是你知道么,每次爷爷将不同的书本放到我的手上,我的整个精神世界,都会为即将要被我翻阅的书本中的不同思想,不同世界,不同文笔,甚至不同的标点符号的出现而欢呼雀跃,兴奋到颤栗,那是意识汲取的渴望,是灵魂吞噬的快感!”
    耿若初看得到,柳凤城谈论至此,双眸星光熠熠,神采飞扬,她能感受到他的欢愉,他的星辰大海!
    要知道,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见彼此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优雅,懂得彼此的言外之意,理解彼此的山河万里。
    ”他知道我喜欢看书,所以他在用他的方式,尽可能地支撑我的爱好和兴趣!“
    柳凤城刚刚还欢愉到雀跃的飞扬神采,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竟然急转直下,偃旗息鼓。
    这巨大的神情落差,让耿若初一霎那的恍惚,这还是一个人么?
    为什么他身上总会有这么极端的两种意识形态的出现?
    下意识里握紧了手中的奶茶杯,耿若初脑袋微侧,下巴略前抻,轻声的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
    柳凤城没有应答。
    “你爷爷,他还好么?”聪颖细腻的耿若初俨然已经察觉到,陡转急下的情绪变化,一定是因为柳凤城的爷爷。
    柳凤城呓语道:“那个夏天,睡着之前,还看到他在摆弄自己的秤砣秤杆,各种行当,我就看爷爷在那里坐着的,可是我睡起来以后,爷爷就丢了!”
    “丢了,你是说,你爷爷他再也没出现了么?”
    “是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呢?杳无音讯,毫无征兆,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耿若初这时,才深深的感受到,这个貌似张扬不羁的“小痞子”,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痛苦的感情伤疤。
    可是,自己竟然因为好奇,就这么狼奔豕突般赤裸裸的揭开了它。
    “柳凤城,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冒失之后,耿若初下意识的便想给柳凤城道歉。可是,自己也知道,这时的道歉,是多么的无力和苍白,那,该用什么办法,让他不那么难过呢?
    于是,脑海中回闪盘桓的“对不起”,变成了这样的话语:“崴,柳凤城,你一个大男子汉,能不能振作一点!”
    “你爷爷给你读那么多圣贤书,你都喂给狗吃了么?要是他老人家看到你现在这个低眉丧脸的样子,肯定都要被气死了!”
    “听我的,不许不开心了!既然你这么有才,还自诩饱览群书,学富五车,什么时候都不忘‘显摆’自己的学问,那敢不敢专门给我写首诗!”
    一口气焱罢的耿若初似乎意犹未尽,紧跟着加上难度:“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你能不能五步成诗!”
    既然是激他,那就一步到位,用力要快准狠!
    正在两人你侬我侬,情真意切的时候,一旁的巨坑操场里,跳出来几个不速之客。
    “呦呦呦~”
    “这不是我们体委么?这是在干嘛?追女生啊!”
    胡家兴、丁松灵几人,就这么突然的横亘在两人的去路中央。
    柳凤城自是从来瞧不起这欺行霸市的几人,可夹不住这句话正中自己的心窝口上,这小痞子竟然没由来的脸颊一红。
    倒是耿若初,空灵仙逸的她,瞧不见别人这么惹他,巾帼不让须眉地将柳凤城完全地挡在了自己身后:“你们干嘛!”
    “兴做不兴说啊?”
    “就是,大庭广众之下!”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体委当众表率,谈恋爱咯!”
    “体委,我也想喝奶茶~~”
    就在几人伺机起哄的当间,耿若初背后的柳凤城轻轻拉扯了她一把,然后刻意的让出一截位置,随后耿若初只听得背后柳凤城的声音高喊:“老师好!”
    转过身来,不远处,那不正是忧心忡忡的薛丽芳从远处快步走来。
    “活动时间要结束了,你们还在这干什么?赶紧回去,准备下午最后一节上课了!”
    薛丽芳大老远便被柳凤城的高嗓门吸引了注意力,定睛一瞧,才发现这几个排对排的杵在操场边。
    应了薛丽芳的话,柳凤城递给耿若初一个眼神:“解决!”便率先往教室跑了。
    “老师再见!”耿若初手上捧着没喝完的半杯奶茶,鞠躬弯腰,也从薛丽芳眼前消失不见。
    “你上去以后,不许再找景星妍的麻烦哦!”跟跑在柳凤城身后的耿若初,认真的跟柳凤城讲!
    他倒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这一出,可不都是景星妍突然的亲密举动闹得么?为什么她不怪她了呐?
    “指望你这榆木脑袋,能想明白就怪了!”
    已经到教室门口的耿若初悠悠然喝着手中已经变得温凉的奶茶:“说起来,你还真得谢谢她!”
    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回教室去了。
    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是心情舒缓的,是敞开心扉的!
    “你们几个,聋了吗?”看着胡家兴几个小家伙还在原地不动弹,开口呵斥的薛丽芳,突然脑海里闪过那个奶茶杯,这不是刚刚在小卖部撞我那小家伙手里的么?
    灵敏的嗅觉让薛丽芳心中一紧:“这群小东西,看来真的得好好敲打敲打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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