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宋娉婷》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推开门发现房间里的姑娘是陶织雅的时候, 倪茜茜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特么蠢到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陶织雅和陶知衍的名字这么相似！原来他俩是兄妹！
    这是何等的握草！
    而更巧的是，陶织雅竟也不知道她就是她过去的准嫂子？很显然，姑嫂俩在末世之前并没有遇见过, 倪茜茜愕然之余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过, 难道电子音让她刷陶织雅感激值的用意便在此？
    陶织雅面对着房门，抱腿坐在地上，低着头，几缕发丝垂到眼前，面容呆滞眼神空洞, 似乎与外界隔绝，甚至没有察觉到门边的动静。
    她的身体像是刚刚才被人从水里打捞出来, 应当是才哭过没多久, 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连头发、衣服也都被汗蒸湿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再动弹的丧尸。
    躺在陶织雅身边的是个年轻男人，他双目猩红，身体被咬得皮开肉绽，到处都是血, 连衣服都破败不堪。
    大概已经尸化了一半，男子的意识有些不太清醒, 眼珠朝眼眶外凸起，皮肤呈不正常的青灰色，面目狰狞, 看着极为恐怖。
    四方的空间里一片狼藉, 唯有坐在众多尸体中间的年轻姑娘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男子的尸化过程大概是在他们推开门的下一刻完成的。
    倪茜茜刚注意到男子的时候, 便眼睁睁看着他突然暴起，从喉间发出呼噜噜的低吼声，上身以诡异的姿势弹起，咬向了陶织雅的脖颈。
    陶织雅没有躲开，她终于恢复了神智，却是张开了双臂，似乎想要迎接他的扑咬。
    丧尸的扑咬当然失败了。
    时间仿佛定格，男丧尸的身体成了一个面容恐怖的雕塑，固定在了触碰到陶织雅的前一秒。
    陶织雅愣怔住，抬头，看到走近的陶知衍，呆了好久好久以后才发出沙哑而充满困惑的声音:“哥？”
    陶知衍伸出手递到她面前，声音压抑着汹涌的情绪:“起来吧，地上凉。”
    “我在……做梦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陶知衍，没有伸手，仍旧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声音又轻又浅，仿佛只要来一阵微风便能将之吹散。
    陶知衍垂下眼睫，眼里是浓重而深刻的悲哀。
    即使是倪茜茜也没有想到，原来传说中“天凉王破”的霸总也会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陶织雅看了眼被控制住的丧尸，又重新看向陶知衍，像是这才终于确定，他是真实存在而并非出现在梦境里的。
    像个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眼里的哀痛与绝望甚至盖住了终于看到至亲的喜悦，可能是终于找到了足以哭诉的对象，她张口，刚想说话，便失控地哑着声音大哭了起来。
    “哥……他救了我……他是为了救我……”她哭到几欲无法再出声。
    陶知衍沉默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陶织雅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惨白无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翻着眼皮昏厥过去。
    据倪茜茜所知，陶知衍和陶哈哈的异能并非全然一样，比如说，陶哈哈的随身空间和净化丧尸病毒的能力便是陶知衍所有没有的。
    而陶知衍能切割空间，冻结空间，可以帮倪茜茜愈合身上的普通伤口，却没有办法净化丧尸。
    倪茜茜看了两秒钟，突然开口:“让哈哈来试试吧。”
    听到倪茜茜的声音，陶织雅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身上。
    她的眼里涌出些许困惑和惊愕，似乎想说话，看了眼陶知衍之后又将之吞了下去。
    陶哈哈的能力并非秘密，几大基地都知道，陶知衍恢复神智以后自然也能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别人想要争夺陶哈哈的原因。
    为了霸总，为了小姑子，倪茜茜只得委屈自家崽崽多吐几口口水了。
    倪茜茜走到丧尸旁边，从包里掏出随身准备的杯子，喂水给陶哈哈喝，刚想告诉他要吐出来，便见小宝宝“咕咚”一声全喝了下去。
    喝完后，他还好奇地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一副无辜极了的模样。
    然后伸手兴奋地指向地上的丧尸们，满脸的馋意。
    倪茜茜忙捂住他的眼睛。
    这个当口，要是叫儿子把小姑爷吃了……好好的霸总小娇妻小说就变成夹杂着血海深仇的虐恋情深故事了！
    陶哈哈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倪茜茜说的东西他基本也能懂一些，沟通了几句后他便乖乖安静了下来。
    倪茜茜重新给他喂水。
    并在心里默默想，希望小姑子和小姑爷不要计较自家侄子的口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陶哈哈和那只丧尸身上。陶哈哈很听话地在口里将水呼噜噜了两遍，才气呼呼地张口，吐到了丧尸的身上。
    大概因为口水是稀释过的，又大概因为他已是丧尸，整个恢复的过程漫长到不可思议。
    不过又因为这段时间陶哈哈的能力有在不断提升，口水的效果肉眼可见。
    丧尸身上腐败溃烂肉在众人视线的焦点处蠕动，愈合，翻成花的皮肤缓缓收缩，自动缝合，他的身体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时间倒流。
    鸦雀无声，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就连陶织雅都愣怔着，忘记了哭泣。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呆呆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右手捏紧了陶知衍的衣角，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丧尸被咬破的皮肉已愈合生疤，之后疤痕自动脱落，新生的皮肤同正常人的肤色几乎无异样。
    男子原本的样貌终于呈现了出来，倪茜茜看了会儿便觉得眼熟。
    陶织雅率先反应过来。
    她被绝望之后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松开陶知衍衣角，身体趔趄了下，跌跌撞撞地跪到男子身边，声音颤抖着:“向寄南……”
    倪茜茜这才想起男子的身份来。
    向寄南，在工厂里主动开口要陪陶织雅回家的男生，梁子邺口中的那个靠欺负他为乐的大坏蛋……这么看人家压根不坏啊！有坏蛋能这么奋不顾身地为个姑娘牺牲生命吗？
    回忆起偷偷在楼道里哭泣，以及最后在黑夜里暴露了原型的梁子邺，倪茜茜沉默着给自己逝去的智商点了根蜡烛。
    阿弥陀佛。
    不是敌方太强大，而是我方太愚蠢。
    回去途中，陶织雅丢了大半的魂魄终于回归，她坐在座位上一会儿盯着仍旧昏迷的向寄南，一会儿又望望坐在亲哥身边的倪茜茜。
    看的次数太频繁，还数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陶知衍那边便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霸总性格一向如此，除了刚同妹妹重逢的时候情绪外露了点外，其他时候便全程面无表情。
    倪茜茜才不会放过这个刷好感的难得机会，她朝陶织雅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陶织雅，我是倪茜茜，你的准嫂子。”
    陶知衍瞳孔幽深，沉默盯着她，握在她手腕处的力道却缓缓收紧。
    若不是旁边还有人，他大概已将她拆吃入腹了。
    陶织雅咋舌，神色莫辨地同小宝宝对视:“你们是……”安静了会儿，她自言自语，“怪不得我当初觉得他这么眼熟，原来真的是我侄子？”
    倪茜茜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陶知衍却拧着眉:“你们见过？”
    陶织雅小声道:“是啊，末世爆发没多久的时候，倪姐姐在a市照顾了我很长时间，没想到还有缘再见到。”她面露愧疚之色，“你离开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真的很对不起。”
    她指的好像是陶哈哈暴露那天发生的事。
    倪茜茜忙摇头表示不介意这些。
    陶织雅的心思终于从向寄南身上撤离，看着倪茜茜又哭又笑，几句以后，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便变得激动，说话的时候眼睛红通通，鼻子也红通通，眼里的喜悦与怀念不言而喻。
    她很开心地和陶知衍详细说了两人认识和相处的经过。
    救了她，救了她喜欢的人，陶织雅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回到基地时向寄南仍未醒来，他身上受损严重，丧尸病毒解决了以外还有其他伤口需要解决。
    陶知衍给他和陶织雅在这栋楼里安排了一套住处。
    刚回去，便恰巧在楼外碰到了倪凝。
    不，大概不是特别恰巧，她应该在这里蹲守已久，见到他们一行人回来，立马起身迎上来，声音欣喜道:“打听半天才知道你们出基地办事了。”她提了提手中蒙了布的篮子，笑眯眯地同倪茜茜道，“我刚刚在黑市里换了篮鸡蛋，知道你最爱吃鸡蛋，立马就送过来了。”
    倪凝的视线瞥到昏迷不醒的男子，以及陶知衍身后的陌生姑娘，声音转了个弧度:“咦？这俩位是……”
    倪茜茜拒绝了她的鸡蛋，言简意赅:“我……妹妹和妹夫。”
    陶知衍看了她一眼。
    陶织雅也看了她一眼，脸蛋红成了苹果，面若娇羞水莲。
    倪凝点点头，没多问，主动道:“我的异能是木系的，你们需要帮忙吗？”
    陶知衍身体还未彻底恢复，她愿意帮忙自然省事。
    进了屋，将人放上床，倪凝便开始施展异能。
    她手中藤蔓顺着空气生长，如长了手脚一般爬到向寄南的身上，碧绿色犹如一个巨大的屏幕，将床上的人笼罩住。
    倪茜茜站在倪凝的身后。
    大概是个大工程，不一会儿倪凝便累得浑身是汗，她微微弯腰，轻声喘气。
    便是在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的时候，倪茜茜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后颈下方。由于身体向前弯，平时藏在衣服下方的一块皮肤暴露在了她的视线里。
    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有一块小小的胎记。
    胎记形状有些诡异。
    倪茜茜几乎是看到的那一瞬间便感到了由头顶浇下来的凉意。
    她身体僵直。
    她还想继续看，却发现那一处皮肤已随着倪凝的动作重新被遮盖住。
    凉意退散，刚刚的僵直好似一场梦。
    倪凝这边异能结束，和陶织雅聊了起来。
    倪茜茜控制好视线，在倪凝注意到自己之前，迅速将心情整理好。
    倪凝离开后没多久，向寄南醒了。
    年轻男女四目相对，空气里都是甜甜腻腻羞羞答答的恋爱气味。
    倪茜茜识趣告退。
    净化丧尸对陶哈哈来说影响似乎有些大，回了房间没多久，倪茜茜便发现陶哈哈变得小脸苍白无精打采。
    他精神萎靡地打了个哈欠，皱着可爱的小眉头将脑袋埋进倪茜茜的肩窝里，看着像是有些难受。
    倪茜茜受了惊，她没想到副作用会这么大，心疼夹杂着自责将心脏煎炸。
    吃下一颗晶核后，陶哈哈的精神状态才稍微有所好转。
    倪茜茜发誓她再也不敢放他随便净化丧尸了！
    陶哈哈却乖得让人心疼，他大概是知道她在担心，便嘟着小嘴巴在倪茜茜侧脸留下一个湿哒哒的吻。
    倪茜茜饱受煎熬。
    小宝宝躺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几小时后醒来终于重新眉开眼笑耀武扬威，倪茜茜胸口压着的石头才彻底消失。
    到了晚上陶知衍才从基地高层回来。
    进门的噗通一声差点给倪茜茜吓得心脏停用，她看了眼宝宝，确认他未被惊醒才出卧室看情况。
    陶知衍以拥抱大地的姿势趴在地上。
    大门没关，陶知衍大概是推开门进来便直接砸地上了。
    嗯，砸得很用力。
    更可恶的是，他身上居然有酒气。
    末世了还喝酒，走近闻到酒气，倪茜茜胸口突燃起细小的火苗。
    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她捏了捏鼻子，很想扔他在地上不管。但是大门不能开一夜，她有些头疼，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将他拖进屋里。
    转身关上门，刚想走，又忍不住心软。
    身体都没恢复全，躺地上一夜不会生病吧？她这么想着，便忍不住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脸蛋，咬咬牙，气呼呼地问:“好好的你喝什么酒！”
    都基地头头了，可别告诉她这是什么必不可少的应酬酒局！
    不过手感居然异常好。
    倪茜茜没忍住，又戳了下。
    又戳了下。
    又戳了下。
    又……手指戳上去，陶知衍睁开了眼。
    平时清冷高傲的眸子这会儿居然显露些许迷茫，他颤了颤眼睫，乌黑的眼瞳对上她戳在他脸上的手指。
    倪茜茜做贼心虚，刚想收回，便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指。
    她便不再挣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为自己造势:“你喝酒了？”
    陶知衍的视线上移，停留在她脸蛋上。
    隔了一会儿才道:“他们弄了酒。”
    神色仍旧是迷茫的，大概是见她不开心，他皱了皱眉，道:“我只喝了一杯。”
    一杯酒就醉了？
    不过难得乖巧，还挺惹人怜爱。
    倪茜茜叹气，放软了声音，一边伸手扶他起来，一边唠唠叨叨:“不会喝酒就别喝啊，你看你……醉成这样。”
    陶知衍在她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闻言后漂亮的黑瞳里沾染上了点点水汽，雾蒙蒙的，居然像是有一点点委屈:“我没醉，我千杯不倒。”
    倪茜茜:“……呵呵。”
    他皱眉，严肃重申:“我千杯不倒。”
    她只得附和:“好好好，千杯不倒，千杯不倒大哥，请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喝酒。”
    他呆了半秒。
    半秒钟后伸手揉了揉额头，喃喃道:“喝酒壮胆。”
    倪茜茜:“……请问你是要去打老虎吗？”
    陶知衍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张开口还未回答，眉头便又紧紧拧成了一团。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她时表情似是在求抱抱:“头疼。”
    表情不似作假。
    她刚靠近了些，身体便被他拉进怀里。
    倪茜茜僵了身体，不敢动弹。
    他的双手环着她的腰，脑袋低下去，轻轻抵在她的腹部，声音变低:“茜茜，我头疼。”
    她叹气，替他按揉太阳穴。
    陶知衍安静了下来，模样似个乖巧的学生。倪茜茜这才发现，他刚刚说的可能不是假话，因为他身上的酒气的确不重。
    那怎么会倒地不起呢？
    她蹲下身，仰头望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因为喝酒头疼？”
    他没说话。
    她又问道:“是不是上次……”
    剩余的话被堵在了他的口中。
    他的眼睛恢复清明，眸色突然变沉，瞳孔深处似乎跳动着幽蓝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
    经历了一系列脖子以下不可描述之后。
    倪茜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的声音软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轻飘飘好像踩着云彩:“先……先去……”
    地点换成浴室，又经历了一系列脖子以下不可描述以后。
    再换地点。
    拉灯，室内重归黑暗。
    大概是成了盘古开天地之前的万物初始时，一切皆作混沌。
    脑袋也多了一锅煮糊了的馄饨。
    唯有眼前的人，成了清晰可见的存在。
    心脏一点点发紧，疼痛。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便是万劫不复的前奏。
    不知过了多久。
    他突然变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