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取子二十八岁生日,她心里复杂得很,还好北岩来了一封信,上面写道:
挚爱的莜莜:
今天是可爱的你的二十八岁生日,希望你快乐,我在家里为你祝福。我还为你买下了一枚戒指,你一定喜欢,但我们相隔两地,我不能为你亲手戴上,我想我们能够望着同一轮月亮,约誓订亲,从此这枚戒指属于你,当你回来时,便是结婚日,我会把这枚戒指亲手戴在我最爱的妻子手上。
想到戒指,想到定亲,想到回去就结婚,香取子喜极而泣,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尽管此时是虚无的,但北岩的诺言却是真的,她看见了前途的一片光明,又充满了信心。
“别哭了。”小蝶不断安慰着。
可香取子的眼泪流不停,她伸着手,仿佛看见一枚闪闪发光的结婚戒指。
“来了。”小蝶听见了苏北丞他们的脚步声,起身去接,香取子也忙擦干眼泪,收了信,揣在怀里。
“寿星怎么眼红红的?”苏北丞笑问。
“没事。”香取子擦泪,说,“你们快坐,我去收拾一下。”
她随即去屋里对着镜子整理整理。
“莜莜姐怎么了?”陶叶问。
“没事,未婚夫来信了,喜极而泣。”小蝶说,“好了,我们俩手艺不好,也不熟练,做一桌子菜弄到现在,快吃吧。”
小蝶把他们领到桌前,大家一起吃饭,陶鑫和苏北丞都吃过了,但仍吃一些,陶叶却很饿,吃得很香,只是愧疚不已,因为自己的事竟然忘了今晚要过来吃饭,否则定不会答应布雷斯的邀请。
一小时后,大家都吃好了,陶叶留这里帮着收拾残局,苏北丞和陶鑫先回家去了。
半小时后,一切收拾妥当,陶叶因忘了她生日,跟香取子道了个歉,香取子并不介意。
这时已经九点了,天黑了,尽管只隔着两三百米,香取子还是叫藤田原武送陶叶回家。
今天很累,可香取子却睡不着,硬拉着小蝶一起睡,需找个人倾吐。
苏北丞另找了一支笔继续完成下午未完成的经济报告,只是却有些心不在焉,当他听见大门响,知道是陶叶回来了,就更写不下去了。
他停笔,刚才笔摩擦纸发出的“呲呲”声也销声匿迹了,他只听见黑暗中的阵阵脚步声,忽然,连脚步声也停止了,他就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陶叶在踌躇,她看见了苏北丞屋里的光亮和他映出来的影子,她决定去。
苏北丞又听见脚步声,并且这脚步声越来越大了,他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大。
“吱——”门开了一条缝,陶叶出现在缝里。
苏北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笑问:“要进来吗?”
“你想不想要我进来?”
苏北丞起身,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陶叶开门进来,关上门,一下扑在他身上,“我想你,好想你。”她几乎是颤抖着说。
尘埃落定,苏北丞抱着她,没有任何顾虑了:“小叶~”
陶叶忘情地搂着,小声呢喃:“我该早些就说出来的,也不用遭受近一年的相思之苦了。”
“是我的错,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可我没有表露。”
“算了,都过去了,北丞~”陶叶仰头捧着他的脸叫。
“你是不是早就没把我当你的表舅了?叫我的名字叫得这么顺口。”
“是啊,我几个月前就把你当做我的男人了。”陶叶闭着眼,嘤嘤细语,“亲我。”
苏北丞注视着这张精致的鹅蛋脸,火红的樱桃嘴,亲了上去,陶叶回报以更热烈的激吻,苏北丞没想到陶叶行事风风火火,感情也是这么热烈,正像一团火。享受如沐春风般的美好与舒适,他们不自觉地移到床边,缓缓倒了下去,“我……我们……”陶叶突然问,“我们俩是亲戚,这……这会有什么吗?”
苏北丞怔了怔,说:“你的妈是我的表姐……也就是说……”
陶叶盯着出神地苏北丞。
“我俩之间就血缘来说隔着四代,没有什么。”
陶叶红彤彤的脸上冒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头钻进苏北丞的怀里。
“今晚不行,这太突然了,陶鑫就在那边,知道了不好。”苏北丞说。
“我知道,我只在这里躺一会儿就回去,你以为我要干嘛?”
苏北丞惊了一惊,反问:“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陶叶抬头一看,娇声笑道:“你真坏~”
苏北丞笑而不语,两人只搂了一会儿,陶叶就回去了,幸好这篇报告要得不急,苏北丞也不写了,此时是完全没有思绪。
生日过后,香取子显得无所事事,她是来找香泽的,可这是一个需要是长期努力的过程,仅仅抱着美好愿景,希望进入交际圈以攀附权贵来获取更多消息并不容易,因为这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香取子和藤田原武陷入两难的境地,短期内的毫无成效使他们感到空虚和失落。
小蝶早就知道症结所在,遂建议道:“莜莜,你们就是太无聊了,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好不好?”
“好啊。”
“跟着我干吧,”小蝶说,“我们自己家也有车行,另外我帮着彭小钱做事,活儿并不少,你们可以来帮忙。”
“怎么帮?”
“我想过一下,如今哥哥回北平了,蝴蝶车行是由陶鑫照看,他要买卖车,租车,还要修车,这难为他了,藤田可以去帮忙;莜莜你就跟着我,彭小钱是个小孩,她把五个店铺的生意交给我照管我也忙不过来的,你能来帮帮我就好了,”小蝶说,“这样你们不会闲得无聊,而且这个活儿不累不占时间,我们晚上想去玩儿,你想去找香泽都可以的,两边不耽误。”
“好是好,可……”香取子瘪嘴笑道,“我不会,你知道我这个人——”
“简单得很,我教你就是,而且只要干活儿,每个月给你们发工资,你们这么大的人,也不用只依靠北岩了。”
“我觉得可以。”藤田说,“实在太无聊了。”
小蝶笑盈盈地说:“就是,你看藤田这么大个块头,哪有闲着的理由。”
“好……好吧。”香取子眼里流露出依恋的目光,说,“你可得教我。”
“当然了。”
“那我……不跟着你了?”藤田原武问。
“成天跟着我干什么?”香取子觑一眼,说,“我有胳膊有腿,也不需要你跟着,小蝶会保护我。”
小蝶只笑笑。
藤田原武点头,从此跟着陶鑫帮着处理蝴蝶车行的买卖,香取子跟着小蝶学生意上的事。
这天,小蝶往绸缎铺去,彭小钱正好也在。
“咦——”彭小钱眼前一亮,木讷道,“又来了个漂亮姐姐。”
“小老板,你别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蝶责了他一句,给他们相互介绍了。
香取子拉着小蝶悄悄打趣道:“这个是你的老板?”
“是啊,是个小大人,说话口无遮拦,若得罪你了,别理他就是了。”
香取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偷瞄他一眼,说:“***的样子。”
“是个小色鬼,别看才十三岁,他都有老婆了。”
“啊?”香取子惊异。
“喂——两位姐姐,”彭小钱掉过头来问,“别说我坏话了!我可有顺风耳,该干活儿了。”
“是。”小蝶答着,香取子见他一本正经指挥人的样子倒觉得好笑。
“小钱,这是月初,上个月的账目对了没?”小蝶随意一问。
“我不知道,你得问老张。”
“你自己不对一对吗?”
“我对它干什么,老张帮我管店,这些事当然是他做,我只收钱就行了。”
老张年过五十,听见这些话,从旁边走来说:“是啊,我帮少爷管店,进货出货,账目,一切我都料理,少爷只每月结账收钱就是了。”
彭小钱沾沾自喜,颇为得意。
“账目给我看看。”小蝶冷冷道。
“这……”老张为难,似笑非笑道,“我已经对过了。”
“拿来。”
“这……”老张看着彭小钱,不想动身。
“小蝶姐姐,你非要看账干什么?”彭小钱问。
“呵,要不说你是个小孩儿,给点便宜就沾沾自喜,像你这样做生意早垮了!”小蝶转头向老张,命令,“拿过来。”
彭小钱见小蝶神情严肃,像是面对一件大事似的,就说:“老张,小蝶姐姐是我请来做事的人,拿给她看看。”
老张歪着嘴,半白的头发下冒出细细的汗,紧锁的眉头使他脸上的沟壑看起来更加明显。
老张颤颤巍巍地走过柜台后面,对专门记账的中年人账房先生说:“拿……拿出来吧。”
账房先生脸色煞白,直愣愣地盯着老张和彭小钱等一众人。
小蝶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令道:“快些拿出来。”
账房先生从旁边的一摞账本上取出最上面的,抖着手递给小蝶。
小蝶夺过来看着,香取子和彭小钱也凑过来看。
彭小钱看着这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头疼,根本没有心情看。
“小钱,总账是谁管?”
“家里有一个管总账的账房先生,总账在他那里记着。”
小蝶拿着账本,从上个月初开始翻——那时自己还没帮彭小钱做事。
她的眼睛一一扫过这一行行数字,其中进货量,出货量,进钱数,出钱数都写明了,但她看了看便知这数量和钱与平时的客流量、购买量不匹配,而且差得不少。
“小钱,叫人去把总账房先生带来,带上他的账本。”
“哦。”
小蝶把账本合上,望向老张和账房先生,他们的脸都绿了,汗大颗大颗滴下来。
“贪这么多钱,我可以让你们坐大牢。”小蝶平静地说。
“不要!”账房先生倏忽跪下了,“我家有老母和幼仔,不能坐牢啊。”
彭小钱还不太明白,见他跪下了,倒吃了一惊。
“是老张叫我做假账的,不做的话就开除我。”他哭诉,鼻涕眼泪齐流。
老张的老脸耷拉下来,由于年迈,他缓缓跪下,低头不语,汗却滴滴落在地上。
“老张,你——”彭小钱语噎。
“少爷,老张我一把年纪,用也用不了多少钱,在这里为少爷做事也够养家糊口,我并不想铤而走险,为少爷家做了五年了,我也不想把老脸丢尽,可……”
“彭益生叫你做的吧。”小蝶推测。
“是。”老张狠狠低下头。
“大哥?”
“是。”
“除了他,谁还命令得动这个在这里管了绸缎铺五年的老板,”小蝶说,“以前没分家,你们的家产由你们爹分配,现在既然分了家,亲兄弟明算账,各自干各自的,你若不注意,他早晚把你这五个铺子都掏空了。”
彭小钱听得心里直跳,他感觉自己确实年纪小,被大哥耍了。
“这一个月来,拿了多少去?”小蝶问。
“二三十大洋。”老张说。
“他得了多少,你们又得了多少?”
“他二十,我俩一人几块。”
小蝶转向彭小钱,问:“你一个月又在这里铺子得多少?”
“二十六。”
“你你自己看看,一半儿都没有。”小蝶说,“这还是一家铺子的,还不算其他四家,你是不是以为加起来有个一百来块就差不多了?”
彭小钱傻了,这才明白自己亏了这么多。
“你们起来吧。”小蝶皱眉道,“这是分家后,你们第一个月为彭小钱做事,出了这样的丑事,怎么办?”
两人不起,颤颤地说:“我们知错了,愿把多的钱连同上个月的工钱一起拿出来交还做为为惩罚,只……只是大少爷拿去的,我们实在不敢去要。”
“世道艰难,只求少爷和小蝶小姐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五十的四十了,出去了没有其它路走。”两个加起来也有一百岁的人,瞪着颤颤巍巍的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盯着小蝶。
香取子看着雷厉风行的小蝶,颇为佩服,同时痛恨却也同情这两个人。
“小钱,他是你们家的人,你自己处理吧。”
“我……”彭小钱左右为难,无计可施。
小蝶就知道他拿不出个主意,瞪了他一眼,回头说:“你们都是老家人,走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顶替你们的人,可以留下,只是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做丢了老脸的事,再犯就没办法了。”
“谢谢,谢谢…”二人抹泪道谢。
一会儿,管总账的人也来了,小蝶叫他们一一核对上一个月的账目,完了之后又带他去往另外四家铺子,把这些缺账,漏账,错账,假账揪了出来,发现另外四个铺子中有两个是帮彭益生捞钱的,小蝶一一肃清、处理。这一天忙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小蝶姐姐,你帮我找回这么多钱,我该怎么谢你?”彭小钱问。
“还不够,你大哥拿走的更多,你想不想要回来。”
彭小钱拉下脸,眼里投射出无可奈何的落寞,“我怎么跟大哥斗,他比我精,比我大,做生意有几年了,我才刚开始。”他丧丧道。
“我又不是吃素的,你想要我就给你要回来。”小蝶风轻云淡地说。
“真行?”
“你等着吧。”香取子说,“你小蝶姐姐厉害着呢。”
彭小钱笑嘻嘻的望着她俩。
小蝶忽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你莜莜姐从此也帮着我一起给你管事,每月也得给她发工钱。”
“当然,你们要多少我发多少。”彭小钱扬眉提声说。
“呵呵呵……”香取子见他实在是逗,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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