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崖谜案录》第四十四章 断忆追魂

    
    让江钦始料未及的是,一个瞎子杨青越仅凭溜了一圈绣字阁,就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准确调查出,他就是那位从不露面的魔音倪娘。
    今日再登绣字阁的杨青越,显然让江钦有些惊慌失魂。
    就在江钦准备顺着人群逃走之时,立马就被杨年锦的一个眼色指定住了。
    “林哥哥,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话毕,江钦腿都还没来得及迈开,就被林奇徒手降服了,“老实点,此处不擅动武,我们出去再好好聊聊。”
    江钦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被林奇押走了。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杨年锦正背在杨青越的身上给一个瞎子指着路。
    “哥哥,左转弯三十步,再右转十步即是十二层的阶梯,你小心一点。”
    介于兄妹二人此呼彼应地完美默契配合,行路全过程中,没出半点差错,甚至比一个睁着眼睛的人走得还要稳正。
    下到一楼后,杨青越将杨年锦平和地重新安落轮椅,接而就是回到衙门对江钦的一阵审问。
    “好一个魔音倪娘,江钦。”
    跪于堂前的犯人,对杨青越擅自叫的名唤似乎并不满意一样,随即表现出一副不明真相的迷糊模样,“哦?不知杨大人找的到底是这江钦,还是魔音倪娘呢?不过杨大人具体要找的是谁,对我来说好像都不重要吧。殊不知,本人何罪之有,要让几个大人一齐亲上文人阁捉拿?”
    凡事讲究证据,再者杨青越也不想多费口舌的同他啰嗦,于是索性示意祝一将证物摆了上来。
    “哦?单凭一根绣字房里随时可取的细针如何就能证明我就是凶手了?还有,不知我是行了什么凶呢?”
    随着南云掌柜和张嫣被祝一一起请进门的一刻,跪地的犯人开始有些惊慌了。
    “还请南云掌柜和张嫣姐好好定睛看看,面前之人可是那位不请自来的短工?”
    “回杨大人,正是。”南云掌柜回复的同时,还将那幅半成画作交由给了祝一。
    “你!你们是如何联想到南云布坊的!”这下,该换江钦想不通了。
    “若这样你都还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魔音倪娘江钦的话,那么,林奇!”
    林奇瞬时明白了杨青越的意思,站到江钦身前后,一剑划开了他的上身衣物。
    两道明显的剑伤疤痕映入众人眼帘,再经林奇手中的宝剑一对比,正是出自此剑一伤!
    “我……我还是输了。哈哈哈……不愧是杨青越,确是有两下子啊!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魔音倪娘,江钦!”
    面对一件件指向自己的确凿证据,江钦不再矢口否认,接而开始了他的作案陈述。
    原来,倪茵茵早在夫妻二人失去爱子不久后,就因思成疾而英年早逝了。
    痛失爱子和爱妻的江钦始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日渐精神恍惚,甚至还浮生了一个‘与妻同在’的假想念头,所以自此以后,经常会把自己当成倪茵茵而活。
    江湖传闻中,大家都以为擅用暗器的是倪茵茵,其实不然,这不过是因为江钦打着倪娘的名号做事而不免被大家误以为罢了。
    所以不管江钦在对付杨青越或是杨年锦和林奇的时候,都是岔开时间的同一个人。
    自从听闻魂玉现世吴院后,江钦就开始对杨府暗自追踪和调查起来,待做好了一切周密准备就只用寻取最好的下手时机。
    刘虎确是他江钦所杀。
    上离崖山的那天,由于江钦自知实力不足林奇,所以暗自跟随的是文玉和第五余所行的东边山路。
    杀刘虎的原因很简单,他自己都是痛失孩子的父亲,自是对那些虐待孩童之人要行千刀万剐之行。
    要不是为了借用逝世妻子一致对外传闻的杀人手法而隐匿自己男子的真实身份,他才不会一针就毙了他的狗命,毕竟真是便宜他了。
    等文玉和第五余准备下山之时,江钦又在西边回路上捡到了威龙的尸首。
    散席那晚,江钦拟婵叫之声混入杨府,躲在膳厅窗外听得他们要各自出发的消息,于是提前准备好了截路送尸一事。
    意在,让他们惊慌而张乱手脚,再趁其不备逐个击破的偷取魂玉。
    听到这里,杨青越愤问一句,“依你的意思,那五个留守离崖的哑巴小鬼,并非你杀之?”
    若不是杨青越这一问,杨年锦和林奇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哥哥,你方才说什么?五个弟弟妹妹……他们……被人杀死了?”
    对于杨青越这明知故问的问话,江钦撇嘴就是一句不屑,“杀一个是杀,杀六个也是杀,若那五个孩子真是我江钦所为,那我为什么单单只承认了刘虎,而不去承认其他呢?况且,我也已经道明了为何要杀刘虎的原因!”
    “那推文玉姑娘下水的人,也不是你?”
    杨青越话刚落,林奇便替江钦回了话,“回杨大人,方才我已经检查过江钦的两个手背,均没有巧芯所提过的图案在上面。”
    “那晚我受了林奇那么重的伤,有脑子的人也能想到,我如何有再去拦人的余力啊。”
    “那巧芯又说听到了模拟我们声音的人!”杨年锦追问道。
    “呵,天下千千万万人,难道就只有我们魔音夫妇二人会此高技了吗?”
    综上所理,看来是有人刻意借江钦之名义,效仿魔音夫妇惯用的作案手法,暗自隐秘杀人!
    既出自另一案件,那么真正的凶手又另为何人?
    杨青越本以为魔音一案已成功告破,不料其中还暗藏了一出借刀杀人。
    “你要魂玉干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哥哥的眼睛,和我的双腿!”从语气中不难听出,杨年锦对江钦的愤怒,不留半点容忍。
    “哦?看来你的哥哥们还不忍心告诉你实情呢。哈哈哈……哈哈……”江钦话中有话,看到杨年锦一脸不解的神情,接而嘴角一勾,语气十分跋扈,“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吗?你失去的……不单单只是一双腿……哈哈哈!”
    “恶徒休得狂妄!来人啊,给我把他打入监牢!”
    杨青越如此着急的支走江钦,主要还是怕伤了杨年锦的心。
    只是,江钦这线团都抛出来了,哪有让杨年锦不追查到底的道理?
    “哥哥,方才江钦最后丢下的那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究竟还失去了什么!”
    杨青越无应。
    “好,哥哥不愿意说是吧,林哥哥,那你来告诉我,除了我的这双腿,我还没有了什么!”
    此时,安坐轮椅上的杨年锦,情绪已近失控,奋力拍打着自己两条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的同时,眼眶也爆满了鲜红的血丝。
    为了抚慰杨年锦不安分的怒发心情,林奇忽地拉住她的双手,接而朦朦胧胧地支吾道来:“年锦,等咱们回家……你,你就知道了。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们,就是知道了真相,你也要学会接受它,因为……你一直都是我们眼中最好的杨年锦。”
    眼中?
    回家?
    接受?
    抓住关键字的杨年锦,一阵细思回想,不用等回家,现在就大致猜到了实情,“林哥哥,我失去的,还有一张脸,对吗?”
    林奇哑口无言。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就说奇怪了,为什么自打我醒来后,房间里除了铜镜,连其他所有能反射画面的物品都被一一撤走了。每一次出门也是,你总是要么带着我刻意回避掉那些透明玩意,要么直接挡去了我的视线。就连梳头、洗身也要麻烦姜嫂或是巧芯来替我亲自打理。原来,是怕我通过反射光,看见自己这张被毁的脸啊!如此费尽心思瞒着我,怎么,是有多丑?莫不是怕我接受不了而想不开吗?”
    说到这儿,杨年锦骤然想起那晚掉落黑洞抬头一刻,突然沾到的不明黏液。
    想来她的容,就是经它所毁。
    “我本以为那些路遇之人对我丢的异样眼色,纯粹是出自自己的一双残腿,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人家是被我的一张丑脸齐齐吓得,向我投来无数双惊恐的眼光!回家!我倒要好好看看,我的脸到底被毁成什么样子了!”
    见到杨年锦这般无助的模样,林奇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全部深埋心底。
    从小到大,你在我的心里,何时丑过?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初心不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林奇发誓,此生除杨年锦一人,不会再有别的女子能入我林奇的眼。
    年锦,我喜欢你。
    林奇护送杨年锦回府的一行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语。尤其是杨年锦,整张脸尽显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阴沉模样。
    兴许是这一路心里憋的情绪太充溢了,回到杨府后,就在杨年锦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她整个人骤然冰消瓦解。
    愤吼的同时,杨年锦随手抚上发髻,随即以握拳状取下头上的那支彩凤头簪后,一把将其狠狠用力砸至圆镜正中所映射出来自己的伤脸处。
    这一过程,连林奇都来不及反应。
    顺着视线,林奇将眼光打在了稳插于铜镜之中的那支凤簪上。
    林奇独自取回凤簪后,伸着一双微微发颤的双手将其递到了杨年锦的身前,“年锦,这是……杨母生前亲自赠予你的礼物……”
    杨年锦不应,缓缓合上了自己的一双泪眸,任由那对纤长卷翘的密睫慢慢被淹没浸湿。
    不管杨年锦有多努力的不去回想自己看见的这一切,但那张被毁了容的脸就是深深印在了她过目不忘的忆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杨年锦右侧的脸颊,布满了一丝丝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恰似棘刺一样的紫红筋条。
    原来看文玉姐以纱覆面,是因为她的仙姿佚貌,不想招蜂引蝶。
    现如今,我杨年锦不得不以纱覆面见人的原因,只是因为貌丑,不想惊吓旁人。
    想到这儿,杨年锦强颜一笑。
    在杨年锦的心里,闭眼冥想的这段时间,大概就像走了一个四季那么漫长,最后还是步停在了最刺骨的冰霜寒冬中。
    等她再次打开视野的时候,只见林奇仍是捧着凤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谢谢。”语气不温不热,亦没有感情。
    杨年锦接过凤簪的全程,无力到连眼皮都没有抬动一下。
    这个时候,姜嫂匆匆急急地闻声进来了,见到杨年锦失魂落魄的泪痕模样,没还等开口,就被林奇晃着脑袋一并请离了,“姜嫂,年锦她……知道了。”
    等林奇关好屋门后,姜嫂这才叹气道来。
    “小主这孩子啊,是我看着长大的啊!你说我这颗老心,能不跟着疼嘛!哎,得,我也了解她的性子,咱们还是让她自己安静会好些。”
    年锦,我会等你从这段阴霾里慢慢走出来的。林奇的心,又何尝不跟着疼。
    另一边,独守衙门的杨青越,迫于担心杨年锦知道真相后因接受不了现实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忙完手里的案子,还没等祝一办事归来,就提前下堂独自回府了。
    不管从杨府到衙门,还是衙门回杨府,这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次,对杨青越的感知能力来说,早已轻车熟路,自是一点也难不倒他。
    路近过半,文玉和第五余正向着杨青越迎面走来。
    无疑,杨青越的眼盲对第五余来说,让他颇感震惊。
    杨青越……看不见了?
    看着第五余骤变的疑神眼色,文玉随即也将眼光顺势打在了杨青越的身上。
    前面这位公子的行为确是怪异,失了一双眼睛还能这般健步如飞毫无阻拦地朝前走着。
    只是……为何我看他的时候,心里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伴着疑问,文玉与杨青越擦肩而过。
    二人平肩瞬间,杨青越的步子明显重重地停顿了一下。
    刚刚走过的那个人……好熟悉。
    是文玉姑娘吗?
    她从病者村回来了?
    不,应该是我认错了,若路遇之人真是文玉姑娘,那她为何不叫停我呢。(此时的杨青越并不知道文玉已经失忆。)
    亲眼看到杨青越和文玉互不相认的第五余,终于填了自己心底的那道坎。
    阿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杨青越都完全忘了。
    而杨青越的眼睛,也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想来阿佳的失忆,杨青越的眼盲定是上天恩赐给我第五余的一个良机。
    既是天意,那我第五余便要好好珍惜。
    杨青越,阿佳是你自己错过的,就别怪她心中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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