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已经完全熄灭了,尽管周元沿着进来的路一直在走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光亮,或许入口已经被关上了。
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直到返回地面,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地面上还端坐着两个大佬呢,只要走到地面上就没什么可怕了,周元心里不断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虽然他已经渐渐意识到,他往回走的路程,已经远远超出了来的路程。
那个沉闷的脚步声若隐若现,时近时远,这实在是有些折磨人,让周元一颗心悬起又放下,放下又悬起,就是不肯来一刀痛快的。
“我累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跑了。”周元倚在墙壁上喃喃自语道。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无尽的黑夜都被关在这长宽两米的狭长甬道之中了。
那个沉闷的脚步声又再次逼近了,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这似乎是个戴着脚链的人,这个戴着脚链的人在缓慢的朝着周元逼近。周元这一次不想再跑了,所以这个脚步声现在越来越近,感觉离周元也就三四米的距离了。
周元以手支地,静待着变故发生,他的呼吸渐渐合乎某种律动——隐剑流呼吸法,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了。尽管连丹田气海都没有冲开,但运转这门呼吸法的时候,他的五感依然能够获得一部分的提升。
他半蹲在地上,以一个最方便发力的姿势,右手已悄悄握住一把匕首,这是他从长安携带的为数不多的行李。这把匕首很锋利,作为周元最宝贝的私人物品,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叫湛卢,和春秋时期的某把名剑重名了,或者说就是周元借用了古剑的名字。
湛者明亮,卢者漆黑,散发出明亮光泽的漆黑刀刃,这把匕首配得上这个名字。这是苏昌发收徒时给自己的见面礼,随着老师逐渐展示出来的深厚实力,周元也就对这把匕首俞发的看重了,搞不好这就是原版呢。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走得不急不慢的。周元稳住心神,慢慢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的紊乱。
之前黑猫在的时候他有所依靠,还有一个人去宣泄自己的紧张与害怕。现在黑猫也突然消失了,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人,反而激发出了他的潜力。
在这种漆黑的条件下,眼睛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把更多的精力暂时分配到听觉和嗅觉上才是明智之举。把全身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蓄势待发,全力一击。中或不中,必然远遁,到时候再看情况随机应变。
但如果……自己根本就做不了别人的一合之敌呢?或者一击之下是自己死了呢?
周元无法避免的想到了这些,源于他对自身实力的判断,这些确实是更大概率会发生的事。
不要去为无法改变的事情焦虑,如果我死在了这里,只是说明我就是这种程度的人罢了。苏老师他……今后肯定会名满天下的吧,作为苏老师唯一的弟子,这点觉悟还是要有啊,不然我就一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三流货色。
周元手里的刀拿的很稳,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喜欢这座江湖,喜欢超越人体极限的武学之道,甚至对于刀口上舔血的厮杀也有些热血快意的向往。
期待惊喜,便要承担意外。想做高手,便得肯下苦工。生死有命,事在人为。自己既然跟着苏老师离开了长安,离开了一成不变的枯燥重复却又十分安全的日子,那就不能再用一个猪倌的修养来自我约束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隐剑流的左护法啊,毕竟我们门派也不是闹着玩的!
脚步声在距正前方自己两米之外停下了,只能等对方先出手再听风辨位,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搞好了就算自己正式出道了吧,搞不好那就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处决。
两米之外……这不对啊,两米之外那是墙!
周元猛然睁开了眼睛,刚好看到墙面的裂隙里撒出来的第一道光。
那道光越来越大,逐渐照亮了整段区域,墙面上的暗门被一只手给推开了,照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脏汉。
那脏汉穿着破衣烂衫,脚上手上全都戴着铁链,浑身上下连带衣服头发都看出来有几个月都没有洗,攒了一身的污垢。他很瘦,破烂衣衫裸露的皮肤上显现出肋骨的轮廓,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眶浮肿,显然很久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他推开石门看到周元后明显一愣,也顾不得关上石门,撩起脚链捧在手中又转身仓皇逃了回去。
周元哑然失笑,一下子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
适才这沉重的脚步声之所以离他忽远忽近,那并不是追着他来的,而是避着他走的。这甬道是一个狭长密闭的空间,任何的响动都会在这个环境中扩大并形成回声。那个脏汉就是根据自己的脚步声刻意避开了自己。直到自己待在此处一动不动,脏汉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一时巧合,反而起了守株待兔的效果。
刚才那个脏汉是谁且先不说,他为何会在这个地方?他既然刻意避开自己,难不成是有人在抓捕他?如果这个地下甬道中还有其他的人,为什么自己又没有遇到?
这一时间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周元猜测这个甬道大概是一个封闭循环的回廊,继续待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不如追上那个脏汉问问清楚,眼下看来,他们俩也算是同一个战线了。
周元从半开的石门进去,又小心的把石门关上。他现在是在一个全封闭的地下暗室之中,刚刚突然出现的脏汉也不见了踪影,这里必然还有其他的出口,那个脏汉从其他的出口跑掉了。
周元打量着这座空旷的密室,想要找出什么通往其他地方的机关暗格。这间房子就只有正中间摆放的一张桌子而已,周元首先对桌子做了一番排查。
桌子是铁铸的,和地板浑然一体搬动不了分毫。桌上有一支蜡烛,蜡烛一直在燃烧,却没有蜡油淌出来。周元觑近一瞧,发现这蜡烛居然是琉璃制成的,琉璃制成的蜡烛居然也能燃烧,当真是古怪之极。
周元试着去转了转蜡烛,蜡烛也是纹丝不动,看来机关并不在这里。这个蜡烛虽然稀奇,但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离开这里找到那个戴枷锁的脏汉,对于这个地下世界,他所知道的肯定要比自己多。
于是周元离开桌子,开始对四周的墙壁敲敲打打。既然桌子上没有任何的机关,那想必是墙上还有通往其他地方的暗门,周元小心翼翼的在墙上细心摸索,生怕漏过了暗门与墙壁间的缝隙。
话说自己已经下来这么长时间了,苏老师应该也发现自己不见了吧?地面上的入口又不难找,他们是不是也已经下来这个地下迷宫里来了?我这样一路瞎转,万一他们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周元一边试图找出墙上的暗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心事,这也是让他感觉到变扭的地方,变扭就变扭在——这个地方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压迫感。
本来他初初见到墙上那张诡异人脸的时候,特别是那张人脸慢慢移动眼珠看向他的时候,他确实是吓到毛骨悚然的。
如果说这个地下世界有一个主人存在的话,那么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暴露了,按理说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一定会是被追捕被袭杀。
但事实又完全不是如此,在他跑掉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理睬他。
如果说这座地下迷宫根本是座空的,除了自己和偶然遇到的脏汉子之外根本不存在其他人,这个猜测也不违和自己直到目前所遇到的情况。
可是黑猫又怎么解释呢?它为什么突然就只剩下了一层皮?它这算是死了吗?还是某种欲盖弥彰的手段?
黑猫的立场也是个谜啊,确实大家也只不过是昨天晚上才认识而已,难道是它刻意把我往这座迷宫里引的吗?还是说它单纯是个受害者?
周元掏出黑猫留下来的皮囊看了很久,因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确实就是黑猫的皮,有它本身特殊的体味,一股……猫味。
难道说这个迷宫里具备某种无法察觉的东西,或者说就是那张人脸——具备将一个生物从内到外吞噬的能力吗?那为什么自己又没事呢?
又难不成这也是黑猫的一个能力?它将身上的毛皮像衣服一样脱下来然后自己跑了?那它图什么呢?
如果黑猫和自己是同一立场的,它就算逃跑也得打声招呼吧?如果黑猫确实是对他们这一行人有所图谋的话,那自己进入甬道之后它就可以对我出手了呀,反正我又打不过它。
难道是调虎离山,不对,明显外面那两位才是虎。围点打援?那就更应该先把自己控制起来了呀……
周元狠狠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一连串的假设搞得自己头都大了。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先想办法离开这间空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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