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还是比较尊重文化人的,否则谢长春也不可能在这里躲藏这么多年,毕竟村落都有排外的警惕心理。
严语虽然是谢长春收留的“怪人”,但他身上到底是拥有着文化人的气质,眼下双方对峙,争执不下,严语算是半个第三者,他站出来说话,村长想来认为可行,便点了点头。
严语好整以暇,也不废话:“无论孩子是走丢了,还是被拐被偷,找回的黄金时间原则上是二十四小时。”
“不管是被偷被抢,寻找孩子都应该放在第一位,如果真是她抢走了孩子,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谢大哥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们不信,相信他会允许你们搜查,不过我个人认为意义并不大,只能浪费时间罢了。”
严语这么一说,在村民们看来,可就非常专业了,专业代表着权威,他们也都认真起来。
“照着村子的地理环境,车子很难进来,想要出去,需要步行很长一段山路,这也增加了孩子离开的时间,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
“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村长转头朝夫妇二人问:“你们最后见着自家娃是啥时候?”
妇人抹了把眼泪:“早晨就跑出去,四处撒野,哪里见过……”
村长也大皱眉头,不过村里孩子不似城里这么金贵,基本上都这么“放养”,也属正常。
严语不得不问了句:“既然这么放心孩子到处乱跑,又是什么让你们认为他被阿玉嫂子偷走了?”
“我家娃子身子不舒服,这些天都在喝药汤,这孩子虽然顽皮,但吃药这个事情还是很听话的,这都快中午了,他都没回来吃早晨的药汤……”
“我家婆娘心里着急,四处都找过,没见人,问了村里的娃子,全都说没见过,这才着急起来。”
“大家发散了去找,就见这个疯婆子……就见她在河边,洗着我家娃的衣服!”
妇人又要哭,将自家儿子的衣服展示出来,也是让人揪心。
严语撑着躺椅,挪到了谢长春这边,将他的柴刀夺了过来,朝他说:“大哥你去安抚一下嫂子,问问她衣服怎么回事。”
谢长春走了过去,阿玉便扑到他怀里,虽然仍旧发抖,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在这么多人面前搂搂抱抱,确实很羞人,但他们夫妇在山里独处惯了,早已肆无忌惮,而且眼下又缺失安全感,这也是本能反应,众人也并不觉得如何。
严语朝谢长春说:“外头人多,嫂子心不安,你带她回屋里问。”
“这不行!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汉子当即要阻拦,严语却说:“你们都在这里,下山的路都堵住了,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也不由分说,他朝谢长春说:“去吧。”
谢长春感激地点了点头,便扶着阿玉进入了屋里,过得几分钟,他便走了出来,朝众人说。
“阿玉说衣服是在河边捡的,她这几天都在缝孩子的衣服,见着这衣服好看又厚实,就捡了起来……”
那汉子又叫起来:“你说捡的就是捡的么!把她交出来!”
严语抬了抬手:“同志,你的心情咱们都能理解,不过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她要抢孩子,肯定连人带衣服抢走,还洗什么衣服?”
“这……”
汉子无话可说,妇人却又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
显然,她心里应该也知道,阿玉真的只是捡了衣服而已了。
看起来有些可笑,甚至愚蠢,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在遭遇剧变之时,会抓住任何一丝可能,并铁板钉钉地认定这就是事实。
严语看着也有些心酸,想起大小双失踪之时的场景,很是不忍,便说。
“阿玉说衣服在河边捡到的,那么孩子就在河边出现过,还是到河边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一些线索。”
“对对对!去河边!”汉子见得自家媳妇只知道哭,是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严语这么一说,就好像给他们提供了新方向。
村人也都不敢拿主意,但又想帮忙,自是纷纷附和,眼看着又要散去,村长却上前来说:“谢谢您了同志,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我叫严语,是个老师,出来走走看看,没想到迷路了,又摔下了山,多亏谢大哥救我……”
村长的目光也变得尊敬起来:“原来是严老师,难怪说话这么有文化。”
“严老师,你看咱们这个情况,大家都有些六神无主,你要是能跟着去看看,比咱们这些糙汉子有用很多的……您看……”
严语苦笑一声:“我倒是乐意帮忙,不过现在是个瘫子,走不动道了……”
此言一出,那汉子也是羞臊难当,毕竟是他们骂了严语是瘫子。
“我背您去!”
汉子也是耿直,严语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一把捞起,背着严语往前去了。
这河边有很长的河滩,村民用石头堆砌,在岸上淘米洗菜洗衣服,孩子们也可以在浅水里洗澡戏水。
村民们到了就要分散去找线索,严语赶忙阻止:“都别动,别动!”
这么多人踩踏下去,怕是什么线索都留不下来。
村长赶忙大喊起来:“都退回来!别乱跑!”
村长的威望还是在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严语便朝汉子说:“给我找根棍子,我下去看看。”
汉子找来一把锄头,严语撑着,就走到了河岸来。
河滩上的石板已经被踩踏得光滑,一目了然,也不太可能留下什么,严语往左侧的泥地走去,驻足搜找了一遍,目光最终还是停住了。
在河岸的泥地上,又不少小脚印,都是光脚,是孩子们的脚印,这里应该是孩子们平时戏水的地方。
严语走过去一看,河滩上的几块大石头,晾晒着一些拇指头大小的泥丸,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这些泥丸是孩子们从河底淘出白泥,揉捏成一颗颗弹丸,晒干了之后就能用作弹弓的子弹,是用来打鸟的!
严语可是被孩子们拿弹弓打击的苦主,对这些弹丸实在太熟悉了。
他蹲下来,捏了捏弹丸,这些弹丸才刚刚成型,应该是早晨才捏的,并没有干透变硬。
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印记,也就是说,孩子提前拿走了一部分没变硬的弹丸。
如果是被抢走,不可能还顾着他的“子弹”,匆忙拿走,只能说明孩子不是被抢走,而是“狩猎”去了!
联想起今早看到的不知名黑色鸟儿,严语便朝村长说:“孩子应该是进山打鸟了,你看这弹丸,应该是孩子拿走的。”
“进山打鸟?不能啊……咱们虽然放任孩子四处玩,可山里万万不能去,这都是千叮万嘱的!”
众人的脸色也变了:“这山里怎么找!”
“怎么找,都散进去找,就是把地皮刮一遍也给我找出来!”难得严语找到线索,村长也立刻紧了起来。
严语想了想,朝村长问:“村长,有一种鸟儿,黑身白脸儿,你们这里叫什么?”
“鸟?应该是灰雀吧……”
“这灰雀是不是一群一群的?”
“是,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严语点了点头:“孩子喜欢打鸟,你看这精心制作的弹丸就知道了,而且没鸟可打的时候,还打我……”
村长也尴尬,严语并没有继续调侃,而是朝村长说:“喜欢打鸟的孩子,见到成群结队的灰雀,又岂有不追的道理,灰雀应该喜欢吃果子,看看山里哪块的果子多,就去哪里找孩子。”
“当然了,我也只是猜测,也不知道灰雀是不是喜欢吃果子,或者它有其他喜欢吃的东西,应该会聚集在一处,找到鸟群,就差不多找到孩子了。”
村长听得此话,赶忙吩咐下去,众人顿时散了去。
这倒好,把严语晾在了河滩上。
横竖是晒太阳,严语也是无聊,便取了些白泥,捏了个丑丑的人偶。
谢长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朝严语问说:“你也有孩子吧?”
严语摇头笑了笑,倒是想起了大小双来,两个多月过去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或许林小余应该跟秦钟在一起了吧。
秦钟是个好男人,对林小余也真心,也疼爱孩子,生活应该会不错的。
在河滩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村民们终于是回来了,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夫妇二人拖着那孩子,走到严语跟前来,哭着道谢,差点没给严语跪下来。
那孩子一脸的恐慌,被父母骂着,村民们也在埋怨,严语就朝那对夫妇说:“找回来就好,教育教育是好事,可别打骂他,孩子小时候都记仇,长大了还会记得的。”
那孩子还真如父母所言,虎头虎脑的,只是他拿弹弓打过严语,孩子被打骂也是常用的是,严语却为他说好话,他的眼光也有些发亮。
夫妇二人当然是答应下来,妇人抱着孩子又是一阵哭,村民们见着了,也是鼻头发酸。
过得许久,才要请严语去家里吃饭。
严语硬撑着下山来,早就累乏了,他又不想抛头露面,便让谢长春扶着他回到了山上。
夫妇二人又是劝又是求,严语本也想去村里凑热闹,只是他心头到底是有些不安,感觉自己被盯上了一眼。
虽然回到了山上,但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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