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姜洛笙睡醒的时候,火炉已经差不多快灭了。
山顶还是有些冷。她往萧起怀里钻了钻。
萧起被她的头发蹭得痒痒,皱皱眉头,睁开眼睛。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姜洛笙扬着灿烂的笑脸,没有丝毫歉意。
“嗯。”萧起看着她,“怎么办?”
“亲一口补偿你。”姜洛笙凑上前去,在萧起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萧起一把扣住她的后脑,把吻加深,让她无处可逃。
然后,他翻身压上她,一寸一寸,尝她的味道。
一旦开了荤,就不想只吃素了。
三月春色,美好得一塌糊涂。
这天傍晚,滨门城中心的超市里正放着ThinkingOutLoud。姜洛笙一边在冷柜挑着牛排,一边给萧起打电话。
“项目谈得顺利吗?”
“顺利。”
“明天你回来,我给你煎牛排。”姜洛笙从冷柜拿了两块菲力。
“好。”
“别太辛苦。注意安全。”
“嗯。”
挂了电话,姜洛笙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
文文就是在这个时候,不小心出了个大洋相的。
她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薯片和几罐啤酒,正走向收银台,手上却突然一个不稳,东西哗啦啦全掉下去。
姜洛笙听到声音,一回头,便看到文文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捡东西。
她走过去帮忙。
文文抬头看到姜洛笙,惊讶地挑挑眉,“洛笙?”
“好巧啊。”姜洛笙笑笑,把薯片递给她,“来买零食?”
文文嘿嘿一笑,像个邻家姐姐,“晚饭。”
姜洛笙挑眉,“你的饮食习惯这么健康?”
“但身材还是很好。”文文一脸得意,“当然不能跟你们这种专业人士比。”
案子结束了,她们也终于能轻松面对彼此了。
姜洛笙眨眨眼睛,“要不要来我家?就在旁边的东泰公寓。我正要做晚饭,趁机给你露一手。”
文文看看她购物车里的两块牛排。
姜洛笙看到她的视线,解释道:“萧起出差了,明天回来。”
听她这么说,文文不再顾虑,“那就打扰啦!正好咱们可以喝喝酒。”
上次去滨门大剧院找姜洛笙喝酒叙旧,纯属为了工作。这次是单纯可以喝喝酒,聊聊天,想想还是挺幸福的。
东泰公寓里,当文文闻到煎牛排四溢的肉香时,便觉得更幸福了。
菲力牛排在平底锅上“滋啦滋啦”地冒着油花,姜洛笙系着围裙,把头发挽起来,站在灶台前,轻车熟路,显然一副大厨的模样。
“你真厉害。”文文真心夸赞。
“我也觉得我还行。”姜洛笙接下夸奖,“你平常自己住?”
“对,周末不忙的时候回家。”
“那你做饭吗?”
文文扯扯嘴角,“我只会泡面。”
“那也不容易呢,把面泡得不软不硬,可是技术活儿。”姜洛笙一本正经道,“不像煎牛排,几分熟都行,没有技术含量。”
“行了,”文文白她一眼,“别臭得瑟了。”
姜洛笙嘿嘿一笑,拜托她:“对了文文,帮我拿一下手机充电器,在我房间。”
“房间哪里?”
“床头柜上。”
文文走进姜洛笙房间。
她的房间还算干净整洁。文文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的充电器。
还有那瓶‘解忧’。
说起来,逮捕赵婷之后,文文这才知道,姜洛笙原来也是赵婷的病人,抑郁症很多年了,最近才开始慢慢转好。
她还是挺心疼的。她无法想象,姜洛笙那么小,经历了那么痛苦的事情,之后是如何熬过来的。
也无法想象萧起对姜清远的恨意。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有第二个凶手的可能性,也当然调查过萧起,仔仔细细地调查过,但是没有一丝可疑,最后便也排除了。
而且,姜清远的药瓶里有三十一颗药,正好对得上一颗毒是天灾,另一颗毒是人祸。
但现在,面对着眼前这瓶‘解忧’,文文眯起眼睛。
如果有第二个凶手,这个凶手必定需要通过某种途径,拿到一颗‘解忧’,换成毒药,再投进姜清远的药瓶。
比如,萧起从姜洛笙这里偷一颗药,换成毒药再投给姜清远。
但是这样一来,姜洛笙的药瓶里就会少一颗药。
文文仔细听听厨房的动静,炒勺正和平底锅碰撞着,说明姜洛笙正在厨房里忙。
她拿出手机,给同事发消息:麻烦帮我查一下,无差别投毒案出来后,姜洛笙换新‘解忧’的日子。
按下发送键后,她从床头柜上拿过药瓶,把里面的药倒出来,一颗一颗地数。
一,二,三,四,五。
一共五颗。
同事正好回了消息:姜洛笙是去年十月二十五号换的新药。
文文算了算。从十月二十五号开始,一瓶三十颗的药,现在是第五瓶。
这第五瓶,应该是从二月二十二号,吃到三月二十三号。
今天是三月十九号。
药的数量对得上,而且明显她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单单靠着数药,她也许还会怀疑,有可能是姜洛笙某一天漏吃了一颗。
但萧起确实没有嫌疑。她只是出于职业细心,不想漏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把药瓶盖好,放回床头柜,然后拿了充电器,回厨房找姜洛笙。
姜洛笙抬眼看看她,不满道:“怎么这么慢?”
文文嘿嘿一笑,“不好意思。”
“罚你给我充上电。我的手机就在桌上。”
文文拿起姜洛笙的手机,一边充电,一边开口:“我看到你床头柜上的药了。”
说到‘解忧’,姜洛笙的表情稍稍有些开心,“再吃完这一瓶,我就可以停药了。”
文文看着她的表情,“恭喜你。”
“谢谢。”姜洛笙对她笑笑,“帮我盛个饭吧。”
文文明天休息,总算能痛痛快快地喝酒。
“干杯!”
两人干了第三瓶啤酒。
她们年龄相仿,喝了点酒,便能从天南聊到海北。
“我跟他说家里桌子总掉螺丝,他情人节就送了我一套工具箱,钳子锤子扳手,一样不缺。”文文吐槽自己的前男友。
姜洛笙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家那位呢?理工男应该都不浪漫吧?”
姜洛笙想着萧起来接她下演出,给她带玫瑰花。
萧起送过她很多东西,便宜的,比如毛绒兔挂饰;贵的,比如那辆兰博基尼,和这套公寓。
但是姜洛笙首先想到的,是玫瑰花。
“还行吧。”她说着,眼睛里的光慢慢暗下去。
文文看着她表情变了,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知道。“你们两个,经历了那样的事,这些年也都挺痛苦的吧?”
“是啊,”姜洛笙缓缓道,“他其实,也很痛苦啊。”
“洛笙,”文文鼓励她,“这么多年了,你们一起度过了这么多难关,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我不知道。”姜洛笙惆怅道,“其实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文文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在厨房温暖的橙色灯光下,蒙着一层隐约的忧伤。
“他很优秀,但是我……”姜洛笙垂目,“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这自卑感最近越来越强烈。
萧起的身边,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有既能小鸟依人也能不让须眉的同僚。
而她,只是一个身世混乱的私生女,不过是皮囊好看了些,事业辉煌了些。况且这事业,还有不少是靠不择手段得来的。
文文看着她,有些意外,“哎呀,果然恋爱让人惶恐啊。你竟然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姜洛笙抬起眼,挑挑眉稍,“我平时看上去很自信?”
“对啊,气质好,气场也足。”文文托腮,眯起眼睛调侃,“萧起真幸福,被你这样喜欢着。”
姜洛笙无奈地笑了笑。
“洛笙,虽然这话说着不太好,但是姜清远死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文文劝她,“你还这么年轻,有这么爱你的人,努力走出来,好好生活。”
姜洛笙收起笑容,“你还记得吗?你们审讯我的时候,我说过我不会杀他,因为想让他好好享受痛苦的人生。”
文文点点头,“记得。”
“我确实不会杀他。但不是因为想让他受苦,”喝了不少酒,姜洛笙的眸子里,雾气氤氲,“而是因为我的妈妈毁了他的家,我始终亏欠他。”
文文听着她的话,有点心酸,“洛笙,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怎么能怪到你头上?你是无辜的,姜清远不论如何,都不应该迁怒于你。”
“我明白我是无辜的,但是我也想象得到,那么小的他,在每个夜晚,哭着怀念死去的妈妈和死去的家的时候,该有多崩溃。所以其实,我能理解他。他对我的恨,和对我妈妈的恨,是一样的。”姜洛笙稍稍哽咽了一下,“但不代表我能原谅他。他毁了我对爱和性的美好幻想,让我无法和爱的人好好缠绵。”她顿了顿,“但是我能怎么办呢?这是我的反抗不了的命运。我无能为力,只能承受。”
文文轻声叹气,“想想我还总抱怨父母吵架。跟你比起来,我该知足了。”
姜洛笙耸耸肩,笑了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洛笙,你有觉得自己不幸吗?为什么偏偏是你?”文文小时候经常觉得自己不幸。为什么爸爸妈妈总吵个没完,仿佛他们永远不快乐?为什么她不能出生在一个更和平的家庭里?
很多时候,感情走着走着,就变得不美好,甚至生出一些尖利的毒刺,刺死彼此,也刺死身边无辜的人。
“当然有啊,”姜洛笙缓缓道,“但是赵医生跟我说过,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我不想一辈子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
文文看着她眸子里带着惆怅的坚定。
粉饰太平总是最轻松的,但从姜洛笙的眼睛里,文文看到的,永远是不逃避。
文文笑了,举起酒杯,“来吧,这辈子多做点好事,给下辈子投胎积个德。”
姜洛笙也举起酒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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