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许久没有说话,脸色一瞬间的诧异,而后又回归冷笑。
须臾,落悠歌正色道:“皇上,恕我多嘴,我不知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墨澈相比墨延,治国之谋,用兵之道,民心之重,胸怀之深,都好了太多太多,可以说是天上地下,您为了一个草包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不觉得很不划算吗?”
“你少自作聪明。我心里怎么想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老皇帝冷哼。
“我只是觉得,你对他,真的很不公平。旁人都觉得你在乎权利才处处与墨澈敌对,可你其实没那么专注权利不是吗?你一生戎马,一生算计,其实早就厌烦了这个位置。”
老皇帝面上一抹被拆穿的羞恼,骤然怒喝:“落悠歌,你闭嘴!”
落悠歌不再开口。
一时沉默。
最后,老皇帝丢下一句话:“我永远不会接受墨澈,十几年前我就当他已经死了!落悠歌,这一次我放过你,若是还有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落悠歌看着老皇帝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来墨澈和老皇帝之间的心结,果真已经很深。
老皇帝走后不久,槿嬷嬷递过来一封信件。
“王妃娘娘,这是外面一个小孩子送来的信件。”
“来源不知的信件?”落悠歌疑惑道。
“没错,那小孩一问三不知。”槿嬷嬷道。
落悠歌将信件抛到空中,匕首凌空一划,里面露出一张纸,啪嗒掉落在地上。
无毒。
落悠歌松了口气,捡起那张纸,片刻后,脸色大惊!
“王妃娘娘,怎么了?”槿嬷嬷担忧道。
“没什么。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落悠歌淡淡道。
深夜,长空皎月,光华淡淡流泻。
落悠歌身子敏捷地穿越夜空,一路轻功如飞,而那方向,竟是……南林镇!
落悠歌走了没多久,周边树叶倏然簌簌而落,每一片树叶之上都似乎沾染了些许月光,点染着皎澄的月光,如同千万零星的火光,落悠歌眸光微动,收了气息缓缓下落。
她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屠弥。”
须臾,身后气息微动。
落悠歌没回头,只听屠弥的声音缓缓响起:“小丫头,如果你有一天想走,就来找我,好吗?”
落悠歌抿了抿唇。
屠弥对她,并非只是简单的朋友之情。她知道。
她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等她意识到,似乎已经有些晚。
她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总想跟屠弥说清楚一些,免得使人真情错付,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对屠弥说声谢谢,可屠弥他必定不会喜欢这一声疏离的谢谢。
因此落悠歌沉默。
屠弥又道:“小丫头,你还在怪我,在大殿上那样逼你,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是吗?”
落悠歌抿唇,淡淡道:“屠弥,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喜欢我的谢意。但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真拿你当朋友,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很自由。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你,所以,我不怪你。”
“我以前很想逃离,很想要自由。但是现在,很多事我已经没有办法抽身事外。”
“小丫头,你有想过恢复记忆吗?”
屠弥这话让落悠歌一惊。她忍不住回头:“你能帮我恢复记忆?”
屠弥似乎说过,即便她身上有压毒的封印,可是要解开记忆,并不难。
屠弥肯定说是。
落悠歌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心烦意乱。
“屠弥,我还有事要去做,我们改天再见吧。”
落悠歌踮脚飞身而起,南林镇离帝都很近,加上落悠歌轻功又进步了不少,因此没过多久落悠歌就到达目的地。
她绕到南林镇最有名的一条花街柳巷,行人摩肩接踵,灯火辉煌,处处都彰显着奢靡浮华,纸醉金迷。
一路上,穿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女人吆五喝六地揽客,待见到落悠歌的模样之时不由得自渐形秽,似乎没见过如此惊艳之人,等想再看一眼模样的时候,落悠歌早已走远。
半个时辰后,落悠歌到达一幢奢华的楼前,楼上赫然刻着“邀月楼”三字,书法遒劲有力,一眼便能看出执笔之人的不凡手笔。
盯着看了许久,落悠歌只觉得那字迹有几分熟悉。
邀月楼——南林镇最大的花坊,说通俗一点,就是青楼。
那张无名来信上,赫然指明,青姑的下落,就在这邀月楼。
想起曾经多次相见的云阁两大使徒——千魂和非殇,落悠歌眯了眯眼睛,迈步走进邀月楼。
甫一进去,便有人拦住落悠歌,吆喝道:“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标志!来喝酒还是来找人呀?”
落悠歌不置一词,微微释放冷意,震得那人不敢再拦她。
落悠歌随手拿了杯酒,不动声色地打量周边的环境。这邀月楼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表演宴客之地,第二层是贵宾驻地,第三层则是客栈住处。
云阁的人将她引到这里,想干什么?
落悠歌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朝后院奔去。
这时,二楼一处隐蔽的房间里,千魂疑惑地问:“非殇,那个叫青姑的小丫鬟,你藏哪了?”
“后院。”非殇道。
“话说你抓了那小丫鬟,我们也没有问出什么关于落悠歌的事,你怎么一直都没有将她放走?”
“忘了。”非殇惜字如金。
千魂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他道:“落悠歌已经去后院了,我们也去看看。”
……
落悠歌走到后院,还未怎么查,便一眼看到黑暗中的人影。
她走近一看,竟然正是青姑!
落悠歌一惊,喊道:“青姑,青姑。”
青姑昏迷不醒,这个人都被绳子绑着,落悠歌四处看了看,有些戒备,竟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总感觉……有诈。
落悠歌用匕首割断绑在青姑身上的绳子,又探了探青姑的脉,还好,她只是被人用药导致昏迷,身上却没什么大碍。
落悠歌扛起青姑便要走,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眸光微动,竟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救人这么容易吗?
算了。不管了。想起千魂非殇那两人古怪的行事作风,落悠歌倒也接受了。没准是那两人良心发现,将青姑还给她呢。
落悠歌特地注意了院子里有没有机关,走的小心翼翼。
空中忽然传出一阵动静。
落悠歌定了定神。
面前倏然无声无息落下两道人影,待看到来人之时落悠歌有一丝愕然。
墨澈和墨白夜!
落悠歌和墨澈对视了一眼,眸光有些复杂。
“你怎么会来这里?”落悠歌疑惑地问。
“你呢,为何会来这里?”墨澈不答反问。
落悠歌指了指自己扛着的人,“有人告诉我青姑在这里。”
墨澈眸光复杂:“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这话一出,落悠歌立马惊了。她刚想开口,只见院内瞬间斗转星移,景象倏然变幻,有机关!
这一瞬间,墨澈立马瞬移到落悠歌身边,低声说了什么,落悠歌把肩上的青姑扔给墨白夜,道:“你们先走!”
墨白夜闻言接过青姑,道:“你们小心!”
话落他人影便消失。
机关之内,顿时数十道箭矢冲着墨白夜身后而去!凌厉非常!
墨澈大手一挥,为墨白夜拦下这些箭矢,直到他的身影已经落入安全之处,渐行渐远。
事已至此,落悠歌早已明白了一切,她脸色复杂地说:“有人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把你引过来。”
墨澈让墨白夜先走,自然是怕有人调虎离山。
落悠歌话刚说完,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刹那间天地翻倒光影缭乱,四面风声凶猛啸起,只见四面八方齐齐出现八道幻影,个个手举长戟朝墨澈和落悠歌攻击而来!
而同时,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摇晃,四分五裂,顿时让墨澈和落悠歌分离在南北两个方向!
落悠歌几番跌落,挣扎着堪堪站稳,刚一站稳墨澈便出现在她的身后,大手牢牢抓住她。
空气中传来一阵诡异的萧声。
于此同时,八个幻影动作齐刷刷转变,十分灵活,攻势猛烈。
落悠歌用回生锁挡着,只听墨澈道:“幻影由机关铸成,受萧声控制,生而不死。”
落悠歌点了点头,看来若是要逃出去,这萧声才是关键!
落悠歌回生锁狠狠一勾,一个幻影顿时被击中,噼里啪啦落成碎片,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却转而又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迅速成长起来,几秒钟之后便又变成了完好无损的模样。
落悠歌眸光微闪,这幻影还真有点意思。
墨澈大手揽着落悠歌,另一手执无垠剑,却还是能够应对自如,他招式变幻,八个幻影压根不能接触他们的身。
再这么打下去,他们力气耗尽,而这些不死的幻影却活力如初,到时候便难以应付自如。
落悠歌眸光瞥到墙角的一抹金色亮光,她运气几步登顶,回生锁勾着那金钟的勾用力一扯,巨大的金钟扑通便直直落到了地上,顿时震耳欲聋的一道声响,震得落悠歌头皮都发麻,天地间哗然寂静!
那种诡异的萧声终于听不见了!
巨大的声响掩盖了萧声,八道幻影顿时便停滞了!墨澈瞅准了机会,无垠剑灌注了十成十的内力,转瞬之间八道幻影齐齐化成一堆废铁,消失不见。
“破铜烂铁。”落悠歌嗤道。
片刻之后,二人打破机关,落在地面之上。
墨澈打量了一眼落悠歌,见她身上完好无损,眸光里掠过一抹安定。
可就在这时!
本已消失的八个幻影居然合为了一体,手举长戟,朝着墨澈和落悠歌站立的地方砸下!
二人瞬间便往后退。
落悠歌暗骂了声变态,躲得太急,身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腰都快断了,眼前这个大怪物比房顶还要高不少,长戟一砸,地面上顿时出现一个一丈深的大坑。
她正抬眼,却见八个幻影居然朝着墨澈的方向,狠狠砸下了手中的戟!
已经看不到墨澈的身影。
那一刻,身体快于大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却早已慌忙扑了过去!
墨澈眼底一片紧张,脸色都微微发白,而落悠歌整个人都已经压在她的身上,承受着据她身体已经不足一丈的长戟!
来不及了!
……
落悠歌闭着眼睛,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已经攻击下来的长戟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倏然化为一片灰烬!
无数灰尘轻飘飘落下来,扑的落悠歌背上,脸上都是一片灰蒙蒙。
她咳了咳,口鼻之中都是灰尘。半晌,她抬头,正要从墨澈身上起来,却正好撞进墨澈的眸光。
落悠歌微怔了怔。
此时才觉得有些尴尬,脸色薄红,如同蔓延了一层烟霞。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想,以墨澈的身手未必躲不过幻影,只是那一刻,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这一切都只是那一瞬间的决定。
落悠歌撑着身子要起来,墨澈倏然一把将她按下去,落悠歌鼻梁都撞到墨澈坚硬的胸口上,疼的眼泪都快冒出来。
落悠歌捂着红肿的鼻梁,刚抬眸,墨澈劈头盖脸地道:“落悠歌你疯了是不是!我让你挡了吗?你不要命了!”
墨澈真的好凶好凶,落悠歌一瞬间都懵了,半晌缓过神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一行人迅速而来,正是无萧等人,无萧面色紧张地打量了二人一眼,道:“王爷,王妃娘娘。”
墨澈眯了眯眼睛,道:“查一查邀月楼还有没有嫌疑人等。”
无萧应是。
墨澈起身,将落悠歌顺带也抱了起来,脚尖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二人离开之后,暗处千魂松了口气,转头便冲旁边的人骂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险些伤了尊主!”
千魂旁边,站着一个极其冷酷的黑衣女子,长相清冷,浓眉凤眼,眼神一片朦胧。
女子把玩着手中的萧,正是这把萧催动了八个幻影,吐出话来声音也冰冰冷冷:“今日要是没有落悠歌挡着,澈王就必死无疑。”
女子话落便消失在原地。
千魂嗤了一声:“孤月什么时候才能理智一点。”
说完他又踢了一脚一直不说话的非殇,道:“你也真是,把那个小丫鬟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一点都没有猫捉老鼠的感觉,人家还以为我们有什么陷阱。”
非殇不答话,只是沉沉道:“孤月借我们今日引落悠歌前来之事,设计也引了澈王过来。这种事,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
千魂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阁主回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眸光有些复杂,正要走,面前两道身影忽然拦住他们的脚步。
不是别人,正是墨澈和落悠歌二人。
千魂道:“多日不见,澈王爷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让我们可都刮目相看望尘莫及啊。”
墨澈眯了眯眼睛。
千魂看到落悠歌,又道:“多日不见,澈王妃又美了不少,风姿绰约见者难忘啊。”
落悠歌嘴角抽了抽,这千魂她见过不少次,似乎一直都是这么油嘴滑舌。
“南林镇的几起命案,可是和你们有关?”落悠歌问。
千魂顿时道:“澈王妃,这可冤枉啊。我们云阁虽然有点穷,又有一点点凶,可这种违令犯罪的事,我们可不做。”
落悠歌嘴角又狠狠抽了抽,云阁做的违令犯罪的事还少吗?
谁知,千魂竟怕她不信似的,又很认真地补充道:“我们云阁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算家大业大,也耐不住别人把黑锅往我们身上踹,还真是又委屈又无辜啊。澈王爷,回头您可要帮我们给皇帝老儿解释一下。”
“解释是可以,前提是云阁要物归原主。”墨澈挑了挑眉。
“云阁又不偷不抢,任何东西都是凭本事拿的,不知拿了澈王爷的什么东西,让王爷不依不舍地追了我们这么多天。”
墨澈没有废话,直接便出手。
千魂瞬间退后了许多步,高手之间过招,猛烈如电,气息浑厚难辨,寻常人连承压睁开眼睛都困难,遑论看清他们的招式。
落悠歌却一直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自己能和千魂非殇二人打个平手,可他们两个人与她相争不使用内力,很奇怪。她和墨澈之间也勉强可以打个平手,可是她知道,墨澈在她面前并没有用出十成十的功力。
如今墨澈和他们二人相比如何,落悠歌着实很好奇。
可是,落悠歌没能兴奋太久,一转眼的功夫,千魂和非殇两个人就不见了。
像一阵风似的,逃的极快。
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这邀月楼本也就是他们定下的地方,肯定早就有准备。
墨澈眯着眼睛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嘴角一丝嗜血的弧度。
云阁的人如果这么好抓,他也不至于抓了他们这么久。
这时,无萧匆忙过来,朝墨澈摇了摇头。
显然,一无所获。
墨澈摆了摆手,似乎早有预料。
他回头,一把抱起落悠歌。
“墨澈,我自己有腿,我能走!”落悠歌双脚瞬间离地,不由挣扎反抗。
“你受伤了。”墨澈淡淡道。
“我哪受伤了?”落悠歌问,她受伤自己怎么不知道?
墨澈低头打量了一眼落悠歌的右胳膊。
落悠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到看到自己的胳膊,简直无语。
右胳膊上擦破了一点皮,衣服都破了,虽然留了不少血,可这点疼对她来说如同挠痒痒一般。
“我胳膊伤了我腿又没伤!怎么就不能走了!”落悠歌简直要怀疑墨澈是不是脑袋有坑。
墨澈不置一词,管她怎么说,就是不放。
落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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