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悠歌一连睡了两日,一路只感觉到换了不少马车,颠簸而行。即便在睡梦之中,落悠歌眉头还是皱得很紧,脸色仍然很苍白。
为了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屠弥给她用了一些助眠的药物。
落悠歌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
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眼前渐渐恢复了一片清晰。
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明黄的帐子里。
床很大,只躺了她一个人,身下绫罗绸缎价值千金,极为温软,落悠歌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扯开帐子,只见外面是一间很大的寝宫。入眼处明黄尊贵,雕梁画栋,梁上雕着金龙,栩栩如生。寝宫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头。
落悠歌一惊,这是哪?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早已不是自己向来喜欢穿的紫色云绫锦,而换了一身团绣粉色宫装,这种衣物后宫妃子时常会穿。
落悠歌面色一变,猛地跳下了大床。
她刚准备往外走,外面一阵动静传来,只见外面哗啦啦进来一群人,看穿着像是宫女和嬷嬷,见到落悠歌,这些人齐齐恭敬行礼:“奴婢们拜见落姑娘!”
落悠歌粗粗扫了一下,这些人足足有二十来人。
她眯了眯眼睛。
这是皇宫。
她怎么会在这里?屠弥呢?
落悠歌不说话,压下了眉目,顿时冷气压外放,压的人心头一紧。
对面二十个宫女嬷嬷都恭敬地低下头,不说话。
这时候,为首的一个嬷嬷向落悠歌行礼,她看起来三十有余,穿着宫里嬷嬷的暗红衣装,五官端正,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她低头朝落悠歌恭敬道:“落姑娘睡了好几日,如今身子可有舒服一些?要不要传膳?”
落悠歌眯起眼睛,问她:“你是谁?”
“奴婢连雁,姑娘唤我连姑姑便可。”
“这是什么地方?”落悠歌又问。
连雁顿了顿,道:“这里是西夏东宫,是太子殿下带您回来的。”
落悠歌彻底惊了!
西夏东宫?
西夏太子?
难道是姬烨?!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醒了?”
落悠歌身子一僵,这声音是如此熟悉。
若不是这声音打破了这场面,落悠歌会以为她做了一场梦。
未几,屠弥缓步走进来,他仍是一袭红色的长袍,妖孽面容,风华绝代,桃花眼里盛着一丝放浪的笑意。
落悠歌总感觉屠弥虽然还是旧时的模样,可气质却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落悠歌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只觉得现在的屠弥眉目之间仍然潋滟无双,却多了三分尊贵,有种不可僭越的气息。
屠弥甫一进来,那二十来个宫女嬷嬷齐齐对屠弥见礼,声音竟然比刚才面对落悠歌的时候还要恭敬三分。
“太子殿下!”
落悠歌看着仍在珠帘之外,正准备进来的屠弥,脚步猛地一顿。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
什么意思?
屠弥看了落悠歌一眼,眸光之中是落悠歌看不透的表情,然后他缓步走进来,问落悠歌:“饿不饿,要不要传膳?”
屠弥的语气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似乎刚才的“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发生过。
落悠歌攥了攥拳,压下心底的气息,却怎么都压不住,她骤然挥手,一把扫落了手边的花瓶,价值连城的珍瓷瞬间就啪的一声落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宫女嬷嬷齐齐一震,大气也不敢出,连忙蹲下身子收拾。
落悠歌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正在靠近她的屠弥。
不多时,地面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屠弥摆了摆手,那些人匆忙退了出去。
屠弥这才看向落悠歌,温声开口道:“怎么刚醒过来,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落悠歌声音冰冷:“你是西夏太子。”
屠弥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意有自嘲,有无奈,有冷然,复杂的让落悠歌看不透。
“你就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小丫头,我不是故意瞒你,我是西夏太子,也是荼蘼谷谷主,是天下知名的神医,这些身份并不冲突,不是吗?”
落悠歌眯起眼睛:“那姬烨又是谁?”
“他也是西夏太子,不过他已经死了。”屠弥淡淡道。
落悠歌脑子里一团乱,屠弥这么说,显然他和姬烨一样,也是西夏皇帝的儿子,可是她却记得很清楚,屠弥和姬烨两个人是打过不少次照面的,怎么姬烨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屠弥真正的身份?
“屠弥,你别骗我,你说清楚,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西夏的太子?”落悠歌咬牙道。
“这事说来话长,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们以后再说,先吃饭好不好?”屠弥说着正准备传膳!
“你现在就说!”落悠歌怒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西夏太子?
落悠歌冷哼了一声,她第一次见屠弥的时候,姬烨作为使臣来东雍,墨澈去城门口迎接。
她当时准备也去看看热闹,却偶然看到了屠弥。
姬烨来的那天,他也来了。
如今怎么看,都像是屠弥故意接近她。
屠弥倏然叹了一声,“小丫头,你怀疑我?”
落悠歌转过头不看他。
墨澈骗了他,如今屠弥的身份又让她无法想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小丫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屠弥温声开口。
落悠歌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只听屠弥会如何说。
屠弥负手而立,没再看落悠歌,他看着窗外,远处九重宫阙高耸,巍峨尊贵。
他的声音倏然很低很低,带着一丝凉意。
“曾经有一个皇帝,很宠爱他的皇后,二人很恩爱,帝王眼里只有皇后一人,再无其他女人,很令人艳羡。后来皇后终于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帝王大喜,当天便册封那孩子为太子。”
“可帝王注定要有六宫三千粉黛,即便他再宠爱皇后和太子,也不得不时常光顾六宫,雨露均沾。渐渐的,他有了其他宠妃,有了各宫宠妃为他诞下的更多儿女。”
“可帝王对皇后的初心到底无法撼动,没有人能够动摇皇后和太子尊贵的身份和地位。皇后温婉善良,哪怕后宫宠妃一再挑衅,她也始终雍容宽宥,不失一国之母的风范。然而,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皇后和太子的身份,总会引起别人的嫉妒。”
“暗箭难防。终于有一天,后宫爆发巫蛊之术,数十人因为巫蛊之术惨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指向皇后。皇上是一个很相信邪术的人,再加上人证物证齐全,皇帝深信不疑,大怒之下将皇后打入冷宫。”
“这还不够。陆续有小人谗言,说皇后在怀孕之时就开始修行巫蛊之术,她腹中的孩子早就被皇后下了咒,是邪灵转世,是怨念很深的咒婴,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加速亡国。”
说到这里,屠弥嘲讽地笑了笑。
“于是皇帝便听从了大臣的建议,把那孩子丢尽了万年冰窟,等九九八十一日之后邪灵消散,再行梳洗之刑。在这期间,皇帝杀了冷宫里苦苦等待,只求一个清白的皇后,还彻底处置了皇后势力庞大的母家,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后来,他立那宠妃为后,立那宠妃的儿子为太子。他以为自己杀死了巫蛊的始作俑者和邪灵,就万事大吉。”
“而那个被说成是邪灵的太子,在万年冰窟里没过几天便冻僵,丧失了生息,后来又被一刀一刀的刮下身上的肉,冰化成水和血液一起流出来,他被疼痛生生唤醒,却又不得不面临死亡。哪怕是死,都没让他痛快的死。这一切折磨,美名其曰是将邪灵打散。”
“可惜,皇帝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那孩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救走,后来又被忠于皇后的旧臣找到,暗地里培养,直至他长大。”
“他是这个王朝,最忌讳不谈的邪灵,也是最隐晦不可知的隐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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