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赋》第一章 往事不可追

    
    昨日高堂之上,万民敬仰。
    今日跌落神坛,为奴为婢。
    昨日位高权重,女人掌握生杀大权。
    今日卑微下贱,男人成了女人的天。
    任凭这河山今日姓甚名谁,该我的定会回到我手中。
    纵是这世上无一处可容我,我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传说天地开辟之初,盘古的筋骨血肉化作了山川草木河流,他的精气魂魄变成了人类。世间万物落定之时,他最后一缕精魄在空中变成了一颗闪耀的晶石。而后,初见白昼的天空出现了一条赤龙,身旁还有一只与其缠绕的青色凤凰,它们所经之处紧随着金光灿灿的云霞,直到整个天空遍布金光。
    突然,又从初初形成的地面跃出一条九头巨蛇,张牙舞爪的冲向了晶石所在之处。青凤一声嘶鸣,飞向了巨蛇的位置,撕咬住它的尾,巨蛇吃痛转头蜷住了青凤,一旁的赤龙当即张开四蹄,冲向巨蛇,利爪爪尖陷入了巨蛇的肉里。
    巨蛇却是更用力地蜷紧了青凤,赤龙眼中迸出了火光,张口咬住了巨蛇其中一头,生生将那头咬了下来。巨蛇痛得松开了尾直直往下坠,青凤却先落在了地上。
    巨蛇‘嗷’地一声随后跌落在地,不断地挣扎。赤龙一跃跃到了最高处,衔住了晶石,随着盘古的消逝发出一声悲悯的长嚎,而后,头在上尾在下,盘成半个圈落到地上,尾部死死压住了巨蛇。脖颈紧紧依偎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青凤,赤龙张着口哀嚎了数月,而后化做条巨大的赤色石龙,云霞的金光散去,成了今日的盘龙大陆。
    那颗晶石被后人称为盘古石,千年供奉在龙首的青鸾潭之上,庇佑后人……“母上,嫱儿日后,定要娶一室的男妃!”八岁的妫伊人娇俏可人,小小年纪便已满是豪言壮语。一旁的清丽女子,掩唇咯咯地笑了出来,一颦一笑满是风情,两人倒是有八分相似,且眼尾皆有一枚泪痣,不难想象妫伊人日后定也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你这小家伙学的可是谁?母上可不曾教过你这些!”一边好笑地质问,一边看向了坐在树上的另一打扮英气的女子身上。
    该女子回过头来慌忙摆手,“夙言,不是……。”‘我’还没说出口,妫伊人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是尘夷师父!”尘夷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嫱儿!小小年纪竟会说谎了?”
    妫伊人回头做了个鬼脸,“还不是尘夷教导有方,徒儿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咯咯咯咯。”说罢,她松开拽着妫夙言裙摆的手,爬上了妫水岩,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指向桑干境内,大声说道:“今后,我妫伊人就是桑干的王,桑干的民是我妫伊人的民,桑干的水一如既往庇佑四方!”
    尘夷听了哈哈大笑,“夙言,你瞧瞧,这嫱儿与你还真是一般无二。哈哈哈!”
    妫夙言望着女儿满目柔情,放眼望向桑干,田地作物饱满,草木葱葱郁郁。桑干河的妫水顺着盘龙蜿蜒而下,四方安泰。
    画面一转,妫伊人十二岁,已能帮着妫夙言料理桑干境内大大小小的事物,尘夷也时常带着她四处巡查,教她功法。她知晓日后,她也是要成为这桑干的女王的。那日,她听见尘夷与妫夙言谈起近年桑干境内的祸事,尘夷说:“如今女人越发显得弱势,男人在体能和力量上都胜于女子。多地成了男人当家作主,女人们开始附和这些无甚用处的男子,实在不耻!”
    妫夙言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尘夷,你知道的。这一日迟早会到来,若是世上的女子都能如你我一般,样样皆能让男子望而不及,她们自然不会甘愿趋于男子之下。只要有了一个宁做附庸换取猎物的女子,就会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女子。”她顿了顿,接着说:“既是如此,这桑干便与我无关,你记住,若那一天真的到来,不必管我,照顾好嫱儿。”
    “不可!”尘夷气急,“这桑干女王岂是你说不管就能不管的!世人不知,难道你还不清楚?这桑干河妫水与桑干妫氏相辅相成,妫氏没亡,妫水枯竭!”
    “不过是些可延年益寿的水罢了,他们既想灭我妫氏,又想多活百年,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妫伊人不明白,她自记事起见过的男子就不多,且都是些文弱之士。听闻乡间男子身高体壮,轻易就能擒得许多猎物。她倒是未从这些男子身上看出什么体格健壮,连她剥只野雀儿都吓得不敢多看第二眼,此等无能之辈,如何能与她的母上相提并论?时间一点点流逝,妫伊人一天天长大,妫夙言教她权治谋略,交付与她的事物都能处理妥当。偶尔随尘夷在后庭习唤水术,桑干河的水随着她双手的起伏,在河道里荡漾,甚至回流。
    “尘夷!”妫伊人看着妫水的流动,雀跃地跟尘夷说道:“妫水可以回流了!”尘夷扯出一抹笑容,“是啊,你学了这么久,总算能御水了。”妫伊人却没有察觉到尘夷皱起的眉头,扑在草地上咯咯直笑,语气娇嗔,“御水这般难,你们非要逼着我学,日后母上将青凤钗给我不就是了嘛。”
    尘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论何事,学来了就是你的,难不成你日后身为女王,就靠着这凤钗庇佑你的百姓?”瞧着尘夷又要长篇大论了,妫伊人赶紧乖巧地站起身来,扑在她肩头,“是是是,尘夷师父说得对。”
    见妫伊人一脸讨好,尘夷也是绷不住板着的脸,轻声笑了起来……
    这日,是妫伊人的成人礼,尘夷替她绾上一个双刀髻,换上了大红的广袖绘凤留仙裙。妫夙言将妫氏图腾刻于她腰间,又把传世的妫玉玦系于她颈上,妫玉玦中心是空的,一圈玉上绘着一只盘旋的凤,正上方有两个细孔穿着绳子。
    她不解追问尘夷,“尘夷,我今日不过16岁。桑干的传统向来是长者犹在,不可尊大。母上尚且未及百岁,我怎能受了这玉玦?”尘夷却避而不答,只是告诉她:“日后你便会懂的。”
    那日桑干宫内人满为患,各色妇人送上了恭贺,一拨又一拨的贡上了精美的纺织物。还有……一干抬着许多猎物的男子!桑干宫内向来不允许众多男子入内,眼看着母上满面愁容却无可奈何。瞧着一个个身形足有三个她那般壮硕的男子,妫伊人才信了宫人们所传之事。
    最后只记得,一个精壮的男子敬了她一杯酒,喝完便有些迷糊。桑干宫里一片通红,有一个男子阴沉地声音响起:“所有上古母姓的女子,杀!”四下都是女子尖细的哭喊声,而后她就倒在了一地的狼藉中。“君上,今日朝中诸夫子都在议论,这太子早已成婚,府中妻妾众多,眼看这皇长孙都快降世。可这……”成照站在龙案下首,掬着腰胆战心惊,生怕提到那人惹得自己一身骚。
    “可是什么?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明白,我看你这大监令是当腻了吧。”慕煜头都没抬起来,只当是吓唬吓唬成照。成照一听果然一哆嗦,跪倒匍匐在地,连忙正名:“奴才不敢。”然后颤巍巍将脑袋抬起一寸,瞥了眼君主并未发怒,这才心下稍安。“夫子们都道……奕皇子回来好几日了,君上为何不让皇子上朝。奕皇子虽乃不详之身,但……但……”接下来的话成照是怎的也不敢说出口了,不由心下暗骂这关夫子,偏要寻他来做这丢脑袋的事!
    “接着说。”慕煜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成照实在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但您为了让奕皇子长些本事,少年就让他拜入景鉴崖阮崖主门下,习得一身好本事。才智与谋略却是丝毫不输太子的,甚……甚至比太子要高明上两分。如此雄才却……将他置于宫闱之中,实在……实在是埋没了。还有……。”
    成照话未说尽,龙案上的茶盏便照头向他砸来,却是跌落在他的靴前,成照不由心道:好险!“混账!这话是关冀那老匹夫教你说的吧!这太傅他也做腻了是吗!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些什么!”慕煜慕煜案几一拍将宽袍大袖背在身后站起身来,气的脸红脖子粗。当年送那逆子去景鉴崖哪里是让他学本事?不过是因阮伏疯疯癫癫,脾气古怪,多少人将自家孩子送上崖,回来的时候不是傻了就是残了。哪知那阮伏竟一眼相中了慕见卿,称他骨骼惊奇,将一身的本事教给了他。
    “还有……奕皇子将及弱冠,却未婚配……”下面的话,不说君主也明了了,成照长吁一口气,这才拢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关冀这太傅到时做的尽职啊,不仅要操心皇家子嗣的前程,连婚配都操心上了,还真是面面俱到,连我这个父亲都自叹不如。”慕煜言语中尽是褒奖之意,成照却是听得冷汗直流。“你说,本君是不是该给他涨涨俸禄?”慕煜话头一转,看向了成照,成照腿下一软,趴在了案几下,“奴才不敢僭越。”
    慕煜踱回案前,长袖一挥坐了下去。“起来吧。”成照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谢君上。”“我儿这般想为皇家延续香火,我这父亲怎能不答应?”慕煜眼皮一抬,看得成照又是一个趔趄,险些再次跌在地上。“我听说,关太傅家幼女关皓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天真可人心地纯良,如今尚不及二八,又与见卿青梅竹马,可是?”慕煜把玩着手中的玉盏,向成照发问。成照心下一喜,君上终是疼惜奕皇子的,便如实回答,“是的,君上。”
    慕煜沉吟片刻,“那就,把太傅家长女许给见卿吧。”成照一愣,长女?那心小小年纪就心思恶毒喜怒无常的关佩玖?“怎么?本君说话你没听见吗?”慕煜眉头一凛,成照一惊,跪到了地上,“君上圣明,恭喜奕皇子。”“恩,你去问问太傅觉得多久嫁女合适,本君定许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下去吧。”慕煜翻开案几上的折子,不再言语。
    “是,奴才告退。”成照拍下袖子,掬腰退出了清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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