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鸾回来了。”
冼玉宫中,萧婉的一句话带来良久的沉默。
萧宏图手中盘玩的铁胆一滞,抬头望向自己的嫡长女。
“娘娘自己养了暗谍。”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语气都不似疑问。
“只是把公爷的暗谍撕了,有些声音便随风入了耳。”
角落里的两名婢女噤若寒蝉,忙背过身去,以面贴墙。
前任婢女被逼跳井的那幕还在眼前。
萧宏图只看了她俩一眼,未予评论。
再沉吟半晌,才似追忆般道:“娘娘召见得愈发少了,总会有些牵挂。”
贵为国公,想进这后宫大内也需蒙得召见,即便是自己的女儿。
不管真实想法是什么,那暗谍的事已被一句话定了性。
“若有牵挂,当初何必送我入宫?就为公爷那所谓大计?”
此言一出,两名婢女慌忙跪下,磕头不止。
萧婉自知失言,眉头一皱:“乾国公为天下百姓计,贱婢听得懂吗?还不退下。”
到底被魏红鸾的回归扰得乱了方寸,否则决计不会出此纰漏。
“满口浑话,如何母仪天下。”见婢女出了后门,萧宏图才漏了怒容。
“公爷知我心意,都系韩立一人,却要在此与那小陛下虚与委蛇。”
萧婉红眼道,每每想到梦无忧还小自己两岁,却要任其施为,就浑身不舒服。
“慎言。”萧宏图直接起了身,手指着萧婉,却终究没有训斥。
“事到如今,却连一身爹都不肯叫了。”
“公爷想要只是我肚里的儿子!”萧婉悲愤咬牙。
“母凭子贵,有什么不对!不诞下龙子,偌大的萧家能撑过三代?”
梦无忧只有一双女儿,还是已故太子妃所生。哪个嫔妃诞下龙子,就有可能执掌后宫。
不过都有一个前提,定过娃娃亲的魏红鸾不在。
“再说那韩立痴心的是你小妹萧嫣,实话与你讲。韩立已经去过柴府提亲了。要迎娶那……”萧宏图沉声道。
“那也必非韩立所愿。就像吾一样,都是公爷一人决断。”萧婉打断道。
“况且,这满宫嫔妃莫说诞下龙子,近来怀了龙种的都没一个。难道都怨肚子不争气?”
“分明是那小陛下……”
“公爷还不如使人去寻世间良药!”
萧婉将最后两句羞怒吼出,虚脱般坐回榻上。
再提韩立纯属发泄,依然已经入宫,便没有了回头之路。依萧宏图这般权柄,若有人先她诞下龙子,恐怕整个后宫和小陛下都不会再容她活着。
龙子,她做梦都想。
甚至生出过给小陛下一顶绿帽的危险想法。
可这后宫,除了太监便只有宫门口的羽林卫,都是没法成事的。
竟是这样,萧宏图也是头次知此秘辛。一时间没了言语。
“本宫倦了,公爷请回吧。”本宫二字被萧婉咬得极重。
不欢而散。
……
“丞相,这与礼不合的。”
来此迎接魏红鸾的司礼太监悄声提醒道。
宫门外已经铺了百丈红毡,各式礼器准备周全,极其隆重的仪式。
可走下马车的魏红鸾不但未穿丞相冕服,还要带个男人进宫。
司礼太监只觉得冷汗热汗齐齐湿了后背。
“公公回奏陛下便是,陛下将我官配了楚州秘牢狱卒,圣旨又毁于兵灾。只能携外子一起交旨了。陛下圣明,当能体谅的。”
魏红鸾的话字字属实,可听在司礼太监耳中就变了味道,却也只能无奈点头。
只在心里暗忖,这妖相怕不是对陛下有了怨恨。回头得给总管知道。
“宣,魏红鸾觐见!”
“宣,魏红鸾觐见!”
宣声随三人一路唱到明德殿下。
明德殿内依旧喧嚣,不过不是臣属间的争吵,而是奏章异常的多。
仿佛要紧事都发生在了同一天。
急得司礼太监的汗又流了不少,硬是没有插话禀报的机会。
魏红鸾和徐苦也只能站在殿外。
徐苦还好,初次见到前世电视剧中才有的场面,眼中满是好奇。
魏红鸾则是失望皱眉,这大峦的朝堂已经毫无规矩,如同猴戏了。
梦无忧与嫔妃同坐龙椅,萧宏图剑履上殿还在其次,群臣的政见无一字能入耳。
尸位素餐。
少有的几个言之有物者,也是才能平庸和无队可站者,都是近两年擢升上来的。
萧宏图也在心中冷笑。
是无门可投,把主意打在了魏红鸾身上。想靠一两条政见博得青睐?
可惜啊,你们一心攀附的人恐怕自身都未必站得住脚。
往小了说,伙同望京大户捞得盆满钵满的不想上面多层管束。妖相可没有这小陛下好忽悠。
这次凤雏将军像七日落成,光物料运输一项就都赚了大几千两,更别提瓜分了周边店铺的日后进项。
往大了说,嫁了女儿入宫的可不止萧宏图一个。岂能容魏红鸾争那皇后的位子。
“陛下,臣以为今日宫中大摆仪仗不妥。如今流民未安,楚州百废待兴,用度理应节俭。”治粟内史出班奏道。
还算客气,只拿了规格说事。
“陛下,臣带家眷祭拜凤雏将军,本想长儿女报国志。却听流民道出隐情。”
廷尉孙昭向上一拜,“凤雏将军之所以能胜蛮兵是妖相出谋,已经背约参了军策。若还朝,恐再起刀兵。”
这便是诛心之言了。凤雏将军那边死无对证,魏红鸾这里也将百口莫辩。
徐苦却在心中狂吼,这老小子是谁?这帽子扣得真准,全都猜对了。
梦无忧始终盯着殿外,群臣的奏报也没听进多少,只当是麻雀在叫。
当看到恍如隔世的青衫身影,终于散发出了一股往日没有的气势,无端坐得直了。
砰!龙胆一拍。
惊的怀里的萧婉一个哆嗦,孙昭当时停了嘴,就连萧宏图都抬了下眼。
“左一个楚州待兴,右一个流民未安。你倒是说说如何安置楚州流民。”
“啊,这,陛下。府库中确实已经无赈灾之银了。需从长计议。”治粟内史支吾道。
梦无忧又看向孙昭,“朕也担忧再起刀兵。孙卿可愿携长子为国戍边,朕予你虎符。”
“陛下,大峦还有冤狱未雪,臣……”
“够了。”梦无忧打断孙昭的话,“魏红鸾,可看见了?这便是如今的大峦。”
殿中群臣循声望去,终于给司礼太监抓住了机会,忙轻咳一声。
“罪相魏红鸾,携官配夫君,楚州狱卒徐苦,觐见!”
楚州狱卒?魏红鸾嫁人啦?巨大的疑惑充斥每个人心头。
就连廷尉孙昭,最高的司法狱讼负责人,也是一愣,自己治下还有这么一个人?
萧婉和萧宏图对望一眼,各自沉思。
“朕今日旧事重提,你若能复我大峦荣光,朕立你为后,可好?”
梦无忧起身,目光灼灼向那思念之人望去,却只迎上了魏红鸾清冷的眼。
“臣,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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