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颂北境之战》第八十二章 父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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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忙了一天，将明天早上太庙上祭祀台布置好，又去布置禹南宫，又过了一下午所有节目。
    晚上回去，已经很晚了，他没有马车，就只有走回去。
    出了国学院就见段考靠着颜康的马车等在外面。
    他走过去，段考对他行了一礼，“殿下让臣送大人回去。”
    颜卓点头，“颜康呢？”
    “殿下还在忙。”
    颜卓凝了一下眉，“你不用送我，马夫驾回去就好了。”
    “殿下说今夜不平常，还是谨慎些。”
    颜卓笑笑，“是吗？那我倒还希望真能半路起个什么波澜，最近无聊的慌。”
    他钻进马车，“段侍卫还是回去吧，她的安危重要些。”
    马夫看了一眼段考，段考犹疑一下，对着马车内道，“那大人慢走。”
    “有劳。”
    马夫驾马而去。
    走出城墙，就见街道上气氛有些不同，似乎人多了很多，又似乎比较安静，人与人之间交谈都显得很谨慎。
    中午蒋国使者入使馆，这个点，应该被苛濯星他们陪同着在用晚膳吧！
    他回到家里，下了马车同马夫道谢。
    就见高大石狮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马车离去，门口跑过来一个侍卫，“公子回来了。”
    侧头看了走过来的那人，“那人等了好半天，问他只说等你，也不报名号。看他身后那几个侍卫的铠甲，似乎是蒋国人。”
    颜卓点头，就站在原地等那人。他独自从黑暗中走出来，越来越近，就见一个清俊的青年男子。
    灰白色新袍，白玉为冠，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含笑意，看起来极为和善。
    他停在颜卓一步外的距离，对着他弯腰一礼，“颜大人。”起身，“在下蒋国掌乐司李第仙。”
    颜卓也回了一个，淡淡笑着，“李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第仙一直非常敬仰颜大人，迫不及待想来一窥真颜！”
    颜卓又是万年不变的笑容面具，没有接他的话，只轻轻伸手，“请府内坐。”
    李第仙看了一眼府门，摇摇头，“夜已深，再叨扰就失礼了，明日宴会再见。容第仙告辞！”
    颜卓也不想留他，只颔首，“慢走。”
    李第仙也颔首，转身走了，颜卓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
    跨步走回家，走到门口，左边的唇角突然勾起，黑曜石一样的瞳孔熠熠生辉。
    回到家，颜爵居然在家，都在等他开饭。
    三人坐在饭桌上，乐楚楚道，“张小姐今日送来了一篮子青苹果。”
    颜卓怪异的瞧着她，“青苹果。”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抽了抽，“不是吧，这么巧？”
    乐楚楚和颜爵看着他，“什么？”
    颜卓表情有些沉痛，缓慢的摇摇头，端起饭碗低头刨饭。
    不能吧？偏偏就偷了她家的橘子，还被听到自己说话？什么运气！
    “卓儿。”颜爵叫他，神色有些犹豫。
    颜卓看他，“嗯？”
    颜爵看他半晌，“今日我和王上去禹南宫看了。”
    颜卓眼含笑意，“觉得怎么样？”
    颜爵赞赏道，“为父也算是见过许多，却惊叹了好久。”
    颜卓不置可否，得意的歪了一下头。
    “王上也是看呆了，说此画只应天上有。”
    乐楚楚好奇的看着他们，眼睛亮晶晶的，“什么？”
    颜卓抓着她的手，温柔道，“等哪日得空，让爹带你去看。”
    颜爵笑着点头，“对，去看看卓儿的杰作。”
    似乎想到什么，他的笑僵了僵，又渐渐敛下来，一副悲苦的表情看着颜卓，想说什么，二人对视半晌，他却只叹息一声。
    颜卓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万事表现的很随意。只要别人不说，他就不会多问一个字。他也不是不好奇，只是他知道对方肯定更难受，而他对一切让别人难受的事情都觉得很开心。
    于是他就继续悠然的夹着菜，乐楚楚却有些按耐不住了，她看看颜卓又看看颜爵，“你要说什么，又不说完。”
    颜爵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吃饭。
    乐楚楚不满的瞪着她，有些生气，低头刨饭。
    颜卓用手拿着一根腊排骨啃着，看着颜爵忧愁的面容，一边猜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估摸着，不是让他去重要部门领个要职，就是为颜康。
    颜爵向来对他宠爱，从不强迫他做不喜欢做的事，所以他才会只说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一旦说出来，颜卓肯定是要答应的。
    这样一想，颜卓倒希望他说的是职位的事。
    苏国人才济济，颜爵根本不用让他去帮忙。这一次两国来使和亲，颜卓倒觉得苏王有些太过于小心翼翼了，都似乎显出了怯懦，其实苏国强大，根本不用怕。
    他放下骨头，扯过一张手帕擦擦手，起身，“爹、娘，慢用，我先回房了。”
    颜爵看他一眼，乐楚楚看颜爵一眼，颜爵脸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缓慢的点头。
    颜卓在心中叹息一声，又坐了回去，“爹，别这么悲壮的神情好吧？有什么事，你说！”
    颜爵看着他，“那你去书房等我。”
    颜卓起身，缓慢的走了出去。
    他走在外面，伸出左手，“这个赌职位。”又伸出右手，“这个赌颜康。”
    他跨进书房，里面已经暖好了灯火通明，他坐在他爹的书桌后的椅子上，随手翻了一本折子，都是各地报来军情的折子，苏国现在比较太平，没有战事，不过都是例行公事罢了。
    倒是面前半合着一封信，让他极为好奇，他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指，拈开，眉头突然皱了一下，“苏王病重？”
    他背突然凉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起身，快步走出去，刚走到屋子中央，门就被打开了。
    他身子一僵，站在原地。
    颜爵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转身关上门，回头，“站着做什么？坐！”
    颜卓伸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爹，肚子痛，我先去出个恭。”
    说完就继续表情痛苦的往外跑，走到门口，颜爵一把扯住他，笑了起来，“别装了。”
    颜卓回头委屈的看着他，“啊？”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逃有用吗？”
    颜卓缓慢的直起身子，表情一冷，“爹，你算计我！”
    “我怎么又算计你了？”他扯着颜卓往里面走。
    “你先用那样纠结的表情博取我的同情，再让我看到那封信！”
    “我没有让你看。”
    “以我的习惯，你觉得你放那么明显，我会不看？”
    颜爵一把把他按到自己的主椅上，自己靠在桌子边缘，“那你猜猜，我要让你答应什么？”
    颜卓抗拒的看着他，“不猜！”
    颜爵笑了一下，神色极为幸灾乐祸，“你猜到了？”
    “没有！”颜卓痛苦的摇头。
    “没有？那我给你说啊！”颜爵不怀好意道。
    颜卓捂着耳朵，“我不要！”
    颜爵伸手扯他的手，颜卓死死拽住，就是不放，颜爵只得点他手上的穴，颜卓一闪，起身退了出去，然后继续捂着耳朵往外跑。
    颜爵撑着桌子一翻跳了出来，一把扯住颜卓右手臂，颜卓反手一翻，挣脱，又继续捂住耳朵跑。
    颜爵直直超过他，堵住门，颜卓站在他一步之外，依旧捂住耳朵，面无表情的看着颜爵，神色抗拒。
    颜爵眼中突然出现了悲伤，深深的看着他。盯了他半晌，空气安静，只灯花轻轻爆开。
    颜爵轻轻开口，“苏玄活不了多久了。”
    颜卓眉心轻簇一下，这是他第二次听见颜爵直接叫苏王的名字。第一次是六年前，他接任梁州刺使。
    那时梁州战事不断，强霸横行，乌烟瘴气，前面去的七个刺使，要么死，要么逃。那时颜爵以为自己可能回不来了，同苏王道别，“苏玄，保重！”
    颜卓缓慢放下手臂，转身又走回去，坐到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还有多久？”
    “两三年。”颜爵也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要我做什么？”
    “入尚书省。”
    颜卓没有呼气，他知道颜爵后面还有话。
    “娶颜康。”
    他缓慢的呼出一口气，盯着地面，没有说话。
    颜爵也沉默起来，他侧头看着颜卓精致的侧脸。见他眉头皱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似入定，但他知道，此时颜卓的脑袋正在飞速的转动。他这个儿子，总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想到一切解决方案，面上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知喜悲，毫无破绽。
    室内太过安静，时间显的漫长呼吸很艰难。
    颜卓终于动了，他侧头看着颜爵，“第一个没问题。第二个，王上是想要一个孩子，还是担心颜康？”
    “都要，他需要继承人。你也看到那封信，连天下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
    颜卓眼睛轻动，看向门的方向，“王上的病我让伏剑真人看看，或许有转机。娶颜康之事，我自己同王上禀报商议。”
    颜爵看着他，他终是能衡量度势，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颜爵缓慢点头，长舒一口气，“好！”
    颜卓看着他严肃的面容，“那，爹，我先回房了。”说完他突然缓慢的笑起来，又是那样温柔的目光，带着宽和。
    颜爵紧绷的面容突然被悲伤击的支离破碎，他一脸歉疚。
    颜卓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有趣挑战罢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输过。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放心吧，老头子！”
    颜爵艰难的笑了一下。
    颜卓嫌弃的看着他，“爹，你这样，感觉我好像很不孝一样。”
    颜爵缓慢的笑起来，“你才十七岁，为难你了！”
    颜卓抬头看着柱子，摆摆手，“为国效力不分年龄，我要回去睡了，明日且得忙呢！”
    颜爵点头。
    颜卓也再没有看他，直直的就走了出去。
    转身关门，对着颜爵再笑了笑。
    出门转身，抬头看着横梁上挂着的四角灯笼，视线突然模糊，两边的唇角却一直向上弯着。
    伸手双手，低头看了看，一合，满意的点头，“嗯，双赢！”抬脚拐到酒窖去了。
    黑暗无边，月华温柔，星空灿烂，他坐在游廊上，提着一个酒壶，轻轻的抿着。喝了半天没有倒出来，他将酒壶放在旁边，脸上已经现出迷醉的神情，哼着曲调，断断续续的。
    爬到靠背上，坐在靠背不太宽的木栏上，依靠着柱子，又将脚弯曲的放上去。
    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向下坠落，直砸到到颜卓面前，颜卓警惕的看着那个手掌大小的光球，想这是何方妖孽！他冷眼看了半天，光球突然迅速扩散，显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
    颜卓眯着眼睛，叫出面前风雅仙君的名字：“曦何？”
    天族太子白衣翩翩的站在游廊外的桂树丛中，全身泛着比月华还明亮的光。他上下打量着坐姿优雅的炎色少年，“典范，你没事吧？”
    颜卓笑起来，“没事啊，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用通心玉叫我吗？”说完他扯出脖子里一块圆形的红玉。
    颜卓也从脖子里扯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红玉，“哦，那可能是我喝醉了，就叫了你。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说完他又将玉放回衣领中。
    “你喝酒了？”曦何往前一步，站到他面前，伸手扶他，“你下来，小心摔了。”
    颜卓将脚一转，就要往外跳，曦何一把抱住他，将他放在地上。
    “怎么喝酒了？不开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颜卓在曦何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他回答道，“不是，挺开心的。”
    “那有什么开心的？”
    颜卓想了想，“不知道，就挺开心的。”
    “我送你回去吧！”曦何温柔道。
    他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走着。
    曦何叹息一声，“如果是女儿身我就抱你了，这多麻烦！”
    颜卓突然站立侧头，霸道又带撒娇的语气，“你怎么都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在这荒芜梦境里好无聊啊！”他的声音本来就异常迷人好听，这样的语气更加魅惑。
    曦何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黑曜石般泛着华彩，“典范，你现在是男儿身，我很尴尬。”说完他的脸微微烫。
    颜卓还是歪头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话的意思，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曦何继续道，“天界最近有些忙，父君交代了我一些事。”
    颜卓还是那个动作，曦何伸手在他肩膀上摇了摇，试探的呼唤，“典范？”
    颜卓眼睛一闭一下子就倒了下去，曦何扶住他，他全身无力的向下坠，曦何无奈，一把横抱起这个同自己一般高的身体。
    暗夜中白色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床边，曦何手指一勾，被子打开，他俯身将颜卓放在床上，颜卓突然睁开他幽幽的眼睛，“曦何，你陪我。”说完扯着他袖子的手更加用力。
    曦何顿了一下，想着这一夜在天界也不算什么，事情也暂时缓和下来，就当出去刺探一下情况了。
    就缓慢的侧躺在他旁边。
    颜卓安心的闭上眼睛。
    曦何念了一个咒语，颜卓的外衣就被脱掉。
    他闭上眼睛也准备睡觉，颜卓却突然出声，“曦何，被父母宠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嗯？”
    他唇角轻勾，“真羡慕颜卓，你说他何德何能，就得到如此多的爱。”
    “因为这个开心？”
    颜卓没有再回答他，沉静下呼吸。
    曦何也有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直直的沉睡下去。
    睡梦中似有人唤他，他睁开眼就见床边站了两个金甲神兵天将。
    他坐起来，“怎么了？”
    “殿下，魔君从北天门退了。”
    曦何疑惑，“退了？”
    “是！想是近几日难以攻进来，休战了半天就退了。”
    “帝皇的身体没有事吧？”
    “被殿下用避灵布层层包裹放在天河之源，无人能近。”
    曦何起身，“那回去吧！”
    两人消失，曦何回头看着颜卓，见他眉头轻蹙，伸手凝了一点仙光，颜卓的睡颜平和起来，他上下打量一下他，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