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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东锦阁,说吴先知在西郊宅子里。
东锦阁五楼几个姑娘拉着颜卓上了马车就引他去。
颜卓看着三人热情艳丽的脸庞,轻笑着,“你们这样贸然拉我就过去了,要是你们阁主正在进行什么秘密的事,被我撞见了怎么办?”
“那就更好了,这样就拉你进入东锦阁,日日见到。”
颜卓笑着动了一下眉头,“要是不呢?难道你们要杀了我?”传说中的江湖规矩他还是懂。
一个女子娇嗔的嘟着唇,“颜公子真是胡说,我们怎么舍得!”
颜卓笑,“是吗?”
女子继续道,“我们只是会将你囚禁终身,不让你出去乱说而已啦!”
颜卓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东锦阁的女子都是开放不拘小节,老喜欢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譬如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第一次喜欢的女孩子是谁……
颜卓一本正经的胡扯着,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说是秘密。
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的,活泼可爱,颜卓突然想起颜康,截然相反的颜康,处处为别人着想,从没有多余的话,显得刻板又老实。
“南都都说你要娶公主颜康啦?”一个姑娘突然问。
颜卓回过神,微笑着点头,“应该是!”
“啊……”几个女子一阵哀嚎,“为什么这么狗血,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连你都不放过!”
颜卓笑,温和的看着她们,“这才符合故事设定嘛!让百书阁也写一写颜康的传奇一生,想想都让人羡慕。”。
“那是不是你做了驸马之后就不会再来看我们了?”
颜卓歪歪头,“我现在也没看你们啊,我是去看你们家吴美人的。”
女子眉头一敛,嘟着唇,不满的看着他。
颜卓靠着车箱,笑的更开心。
“以前以为你会和张少卿张小姐在一起呢,当时在南都掀起了多大的风云啊!”
“风云?是吗?”
“好多姑娘肝肠寸断,都去找张将军府的麻烦,白天还很平静,夜晚家门口啊,院子里啊扔了好多垃圾,还有恶毒的画,让她滚出南都。”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张小姐啦,美丽动人,而且性子爽快我也喜欢,不像平常的姑娘柔柔弱弱,假模假式。上次午将军的女儿不就是,寻死觅活的。”另一个姑娘道。
“听说颜公子自己还去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我给了她一本故事书,她看了幡然醒悟,知道我并非良人就没有在执着了。”
“什么书这么神奇?”
“好像叫什么《秋月》。”
“那个啊?我看过,没那么神奇吧?还没有写公子的《天神之子》好看。”
“谁知道呢!人不尽相同,想法就更不一样了。”他笑眯眯说着,当然他不会告诉她们,事后按约定他约了午小姐见面,最后凄凄惨惨的告诉她,其实自己喜欢男子。午小姐恍惚了好半天,终于放弃了,还一脸同情的说一定会为他保守秘密。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公主啊?”
“颜公子,我们对这个很好奇。”
颜卓,轻笑起来,“当然!”
“公主到底怎样好,让颜公子非她不娶?”
颜卓想了一下,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微低头,目光深情,口气缓慢,“我觉得我此生生于凡世,就是为了让她幸福。”
“哇……”几个女子抱作一团尖叫着,一脸花痴。
“颜公子真是太会说情话了。”
颜卓笑,又正经起来,“你们不要再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马车停下,马夫在外面说到了。
颜卓钻下去,站在大门外仰头看着门匾,吴宅。
三个女子也下来,拥着他一起进去。
宅子后面就是一大片湖,最远的地方望不见边际,吴先知坐在一把竹椅上,在延伸到水中央的钓鱼台上钓鱼。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特别舒服,颜卓坐在吴先知旁边,裹着黑色的披风,悠然的躺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让脸颊滋润在温暖之下。
吴先知看着旁边放着的剑,问颜卓,“你的剑?”
“啊!”
“很华贵。”
颜卓眼睛也没睁,从披风里面伸出手,摸过剑拿过去递给吴先知,“可以看看外观,这剑只尝过一次狼血,戾气很重,出鞘就要见血的。”
吴先知端在手中看,“哦,就是用它?什么剑?”
“四十九两!”
“四十九两?哦,就是排行第二十四那个?”
“好像是吧!”
“果然很轻。”
“剑四十九两,加剑鞘就重几倍了。如果不是最近不安全我才懒得挂上。”颜卓亲近着太阳,语气懒洋洋的。
“早听闻你和公主殿下师从衡山仙道,公主今年武科第一,你应该差不多吧?”
“不一定,我比较懒,她很勤奋。不过我逃跑的轻功还是很不错的,至今没有敌手。”
“这么谦虚?你上个月斩过疯狼之后,都说你武功高超。还传你已经天下第一了!”
“斩狼也就是要胆量而已,哪里有这么夸张!”他?荽角嵝Α
“听了传言,我又要重新看你了,不知道你的武功又是什么让人诧异的样子。”他看着他的侧颜,在光芒之下,皮肤通透光洁的不像话,碧玉雕刻的精致容颜。
“那要不要切磋一下?”颜卓突然睁眼看向他。
吴先知吓了一跳,慌忙转过头,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
“你会武功吗?”
“会。”幸好自己戴着面具,他应该看不到他失态的表情吧!
“什么级别?”
“勉强自保。”
“自保就可以了,反正你身边那几个丫头个个都是高手。”
“这你都看出来了?果然是高手。”
颜卓眉毛微挑,“当然!”
“昨日,怎么样?”
“挺顺的。”
“哦!”
“本来我还准备了一番,谁知他们都格外的规矩,就是酒喝的太多了。”
“不知你底细,也不敢冒动。”
“倒也是,昨天新建造的禹南宫和新编的舞曲都够他们惊半天了,人在一种震动之下,都是处于一种畏惧的状态。”
“要是有机缘,真想去看看。”
“行啊,等我成亲,邀请你去。”颜卓看着天空,笑着。
“已经定了?”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你爱她吗?”有风微动,一小片云遮住了太阳。
空气突然静默下来。
身后亭子里,侍女正煮着茶,炭火轻微的爆裂,水已经是翻滚之势。
云吹来,太阳的光芒又照了下来,微有些刺目,颜卓闭上眼睛。
侍女拎起壶,往壶罐中冲着沸水,传出好听的闷声。
“我并不懂爱情,但是如果今生必须要娶一个女子的话,只会是颜康。”他轻轻说着,语调平静。
吴先知盯着湖水,半天“嗯”了一声。
侍女将茶放在他们身后的竹编茶几上,吴先知转过身子对着颜卓道,“这个茶很不错,你尝尝。”
“你对吴微卷还知道多少?”颜卓侧头,看着吴先知面具上闪烁的金色光芒。
“深不可测,从无底线。”吴先知看着他,“怎么了?”
颜卓笑了一下,”这么多使者中,我唯独觉得他很是特别。“
吴先知身子坐正,“你不要接近他。颜卓!”
颜卓看着他,眼睛微眯了一下,脸上挂着兴致盎然的微笑,“你很在意?为什么?”
吴先知又看着湖面,“他这个人真的很危险,不择手段,没有信仰,没有软肋。”
颜卓歪了一下头,“可是,这不关我什么事啊!”
吴先知迅速侧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忍住了,缓了一下,“你离他远点就是了!”语气却一下轻柔下来,带着劝解。
颜卓眉毛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吴先知钓了一上午,钓了两条鲤鱼,三条鲫鱼,给颜卓烤着吃,他手艺不错,酱料很香,配着口感温和的葡萄佳酿,聊着有的没的极为惬意。
下午又喝了一下午的茶,吃了好多从蒋国的特产,吴先知小时候在蒋国长大,讲着蒋国的风俗习惯和山川美景,滔滔不绝。
他说,“这个时节,蒋国还比较暖和。”
颜卓回他,“这个时节,安国已经在下雪了。”
黄昏的时候颜卓才回去,一直保持在微醺的状态,心情飘飘然,很高兴。
刚进几园,安国的乐阳将军就骑着马来追,说秦风王子请他去吃晚饭。
颜卓想了想,就让马夫转了方向,去了供安国使者居住的西使馆。
秦风站在门口迎他,说饭点有点偏早,后院大丽花开的正艳丽,要求颜卓先去后院走走。
秦风二十有二,比及颜卓,还矮半个头顶,一身暗褐色华服,容颜俊朗,姿态礼仪风流自然。
不知是听谁说的,秦风很得女子欢喜,如今侧妃都有好几个,且个个美貌无双。
南都建了两个使馆,东西两方,都是宽阔精致的豪宅。此次两国使者一人住一套,这安国使者住的西使馆,曲径通幽,花林掩映,一年四季繁花似锦。
此时菊花还未凋谢,孔雀草、蝴蝶花、木芙蓉也开的正好,两人走到九曲回廊上,重重花路,仿佛没有尽头。
走了一会儿,见秦风在后面和一个侍卫说着什么,颜卓就先走了。
长廊尽头是座亭子, 亭子四周簇拥着各色的大丽花,大丽花花枝高,包围着整个亭子,就如一个安全的花房。花瓣重重叠叠,美艳华丽。
鲜黄朝影、纯紫华紫、 橙红新晃。各个品种不尽相同,争相斗艳。
颜卓轻踏到亭子里面,置身其中,看着淡黄黄昏光芒透出的华彩,闻着淡淡花香,觉得真是安心。
却听见有轻微动静,颜卓侧身,就见一身蓝色纱裙的女子背影,正牵着一朵鲜红的新泉大丽花低头闻着,然后伸出剪刀剪了下来。
颜卓本来准备退出去,想了想觉得还是打声招呼。
秦凤却突然转身将花放进脚旁的花篮中,侧头就看到了他。
一双桃花美目,高挺的鼻子,雪白肌肤,何等出尘绝俗的娇美容颜。
颜卓柔和的神色瞬间变为惊恐,双眼瞪大,瞳孔颤抖了一下。
秦凤缓慢的微笑起来,明艳动人,对着他轻轻颔首,抬头,“颜大人,何时到的?”
颜卓喉头哽了哽,“不知姑娘姓名?何……何以在此?”他的瞳孔突然湿润,在暮光之下,闪着破碎的光芒。
“本宫安国秦凤。”
颜卓侧头,躲过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公主容颜竟然与画中人如此相似,颜卓倒是惊了。”
秦凤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颜大人画中人,秦凤也是。” 她伸手示意一下,“颜大人请坐。”
颜卓低头坐下,秦凤也坐下。
秦凤问了几句,颜卓都答的不冷不热,自此也再没有看她一眼。于是她也就不问了,二人就隔着桌子对坐着,颜卓透过花叶缝隙望着天空,秦凤偶尔看花,偶尔看他,被花包围的安静空间风微动花微动,空之远处太阳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无言消失了。
他突然想起一句佛语,人在爱欲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十月下旬,光不见,风就有些冷了。他突然起身,低头看了一眼秦凤,“有些冷了,回去吧!”
秦凤微笑着,点头。
颜卓就先她一步走了。
她不会是羽伦,羽伦看都不想看到他,又怎么会和别人一起制造这一场偶遇去勾引他呢?
羽伦身上是几千年沉淀下来的高贵优雅,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和财富常年累积的优越,一举一动无不是精致到极致,一娉一笑无不动人心魄。这个女子确然也是非常端庄的,却并不能及羽伦的千分之一。
而且她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历劫呢?不过是南斗做出来的模样相似的人偶罢了。
他冷笑了一下,南斗还真是了解自己呢!
走出亭子,颜卓就瞟到花丛下蹲在地上躲避的人,面容又缓慢的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去到正厅,秦颇在里面,酒宴已经摆好,还有舞姬乐师助兴,秦风坐在上位,左边是颜卓,右边分别是秦凤秦颇。
秦风对他无一不是钦佩夸赞,颜卓淡淡的,没有多余的回应或者谦词。
秦颇倒是话少,偶尔会夸赞他的一两句。秦颇年龄很大了,老态龙钟的外貌,面容还是慈祥和善,同时也深不可测。听闻秦颇孤高,不喜欢理睬人,颜卓倒觉得他还挺客气的。
秦凤话少,中途说起一些秦莺的事,后来又谈到画中仙,颜卓端着疏离的笑,说真是巧合。
秦风就提议让颜卓为秦凤画一幅画,颜卓想了想,确实不好硬推,就答应了。
于是几人就约在明日,还是在这西使馆。
颜卓一路心思都在神游,秦风终于忍不住在宴席快完的时候问。
颜卓瞧了秦风一眼,“想起去年这个时节,安国已经大雪纷飞,冰霜厚结,滑雪溜冰很是有趣。”
秦风笑,“大人去年来过安国?”
“年年都要偷偷去一次冰州境内玩一次。”
“大人喜欢,安国年年都欢迎。”秦风更是高兴。
颜卓点点头,突然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秦凤,“不知道秦凤公主喜不喜欢滑雪?”
秦凤还没有回答秦风就快速道,“王妹从小就很喜欢,打冰鞠雪鞠更是女中高手。”
秦凤微笑点头,“喜欢。”
颜卓缓慢的笑起来,“那颜康应该也会喜欢,我说我们成亲以后就带她出去游玩一个月,刚刚一直在想如果去安国她会不会喜欢。她说她还没有见过覆盖到两三尺的雪。”
秦风的笑突然僵了一下,秦凤温柔道,“来安国当然好,颜康公主一定会喜欢,本宫还可以教她打冰鞠。”
颜卓点头,“多谢公主殿下,到时两国联盟,一定会去。”颜卓又对着上面的秦风颔首,“王子殿下,时辰已晚,颜卓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秦风神色之间有些诧异,“颜大人这就要走?还说待会儿下一盘棋呢?”
颜卓眉头迅速挑了一下,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得,“下棋?”面上却还是平静,“明日吧!”
他起身,对着秦颇和秦凤颔首,“颜卓告辞。”
秦风走过来,“颜大人,本宫送你。”
颜卓伸手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王子留步,你们还要在南都待上一两个月,不用如此客气。”
秦风笑着,“那颜大人慢走,明日派马车来接。”
颜卓笑,“明日未时来就是了,王子太客气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脑海中还是秦风吃瘪的神情,颜卓左边唇角微动,冷笑一声。
颜卓躺在马车内,刚刚几杯酒确实是有些晕了。他吩咐马夫,转到了梵行阁。
他坐在梵行阁一个风景极好的靠窗包厢里,望着下面广场,这个时辰人就不多了,有三三两两的马车摇晃着灯笼来来去去。
他提着酒壶,一杯又一杯。
眼前光景模糊,闭眼,睁眼又清晰,继而又模糊。
他躺在长塌上,用宽袖盖住眼睛,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委屈呢?
脑海中闪动着天界的画面,羽伦将自己抵在残垣断壁之上,仇恨的眼神,“篁染,你找了我八百年,为什么,愧疚吧?我才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活着,被这愧疚折磨一辈子。篁染,记着,你永远欠我,永远。我还要你去体会,慢慢的老去,直至下一位帝储出现,你的力量渐渐消失,绝望,无力,却无能为力。最后被吞噬,被遗弃,被折磨,像白圣的每一位帝皇,悲惨的最终结局。你这个又自私又冷漠又肮脏的人!”
他悲伤的笑起来,口中重复着那句话,“你这个又自私又冷漠又肮脏的人!”蜷缩在一起,瞪大眼睛,眉头痛苦的皱着。
也不知喝了多久,就躺在软榻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躺在马车内,被一个人抱在怀里,熟悉的温暖味道。
他听见一声叹息,然后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顶。
颜卓抬起手将颜爵的腰紧紧的抱着,头埋的更深了几分。
颜爵开口,“ 醒了?”
“嗯。”
“埋那么近,能呼吸吗?”
颜卓又轻轻嗯了一声。
颜卓觉得很难受,心很不舒服,头突然也要裂开一般,不知是不是马车太颠,竟然有些想吐。
他迅速起身,掀开车帘,“停一下。”
马车还没有停稳,颜卓就跳了下去,飞快的冲到路边,蹲在一颗树下,哇哇大吐起来。
颜爵忙下马跑过去,为他拍拍背。
不知道是不是太难受,竟然眼泪都流了出来。
吐完他又埋着头在黑暗中蹲了好一会儿。
颜爵用他宽厚的手抚摸着他的背,递过来一个水袋,“漱一下口吧。”
颜卓接过来喝了一口,漱了一下,吐出来,抬起袖子擦擦嘴角的水渍,顺便擦了擦眼泪。
他站起来, 四肢百骸同心脏一样失去力量,空空荡荡,氤氲的无力感,带着细密蚀骨的疼痛。
他只想往地上躺,身体晃了晃,颜爵赶忙扶住他。
他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男子独特舒服的味道,伸手环住他的腰,“爹。”
“嗯。”
“我是不是又自私又冷漠又肮脏的人?”
“那个小兔崽子说的?”他突然提高声音愤怒道,“居然敢当你面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颜卓,“……”
颜爵抱着他,“你不是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吗?更坏的话都听过了,今日怎么突然在意起来了?”声音温柔。
“所以我果然就是对不对?”颜卓抬头,委屈的看着他,一副要哭的样子。
颜爵笑,“当然不是!”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卓儿,善良、孝顺、温柔、宽和、聪明。体贴父母,尊老爱幼,懂得分寸,从不给别人虚妄的希望,也不奉承算计的心,是不卑不亢,堂堂正正的好男子!”
颜卓唇角一扁,又靠着他的胸膛,再没有说话。
颜爵搂着他的背,摸着他的头,“是不是很不舒服。”
“嗯。”
“哪儿不舒服?”
“头。”
“疼吗?”
“疼。”
“我们回家,你泡泡澡,喝碗解酒汤,睡一觉就好了。”他手指在手上拍了拍,声音轻柔低沉。
颜卓唇角一歪,就要哭了,他用力咬住下唇,忍住喉头的哽咽还有鼻子的酸楚。
颜爵将他往起来搂了搂,一手抱着他的后脑勺笑了起来,“你今日真是乖,比你小时候都乖,居然还撒娇了。”他半抱着他往马车旁边走,“你刚生下来都不哭,小孩子都是要哭的,接生婆就在你屁屁上打了两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们。接生婆急了说你可能是哑巴,又打了你两下,你就呀的一声像是吼她一样,黑色大眼睛瞪过去不高兴的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果然,你就是个奇怪的孩子。”颜爵笑出声,将他提起放在车帘外面坐着吹风醒酒,自己就站在他面前扶着他。
“从小到大也不哭,也不喜欢笑。你娘觉得你没趣,好几次都哭,说你是个智障的孩子。”颜爵又笑了出来。
“后来啊,才发觉原来是个天才。”
颜卓一直眼含泪水悲伤的看着他。
他又想起什么好笑的,“我记得的,好像只是十岁,你哭过一次,你记得吗?”颜爵低头问他。
颜卓没有回答他,颜爵继续道,“你觉得好玩,玩你苛叔叔的匕首,将手割了一个深口子,你苛叔叔说你只是低头看着血极速的往下流,面上依旧是冷淡的表情,你苛叔叔本来也急,见你那么淡定也就不急了,还笑呵呵的给你止血,拖着你往医馆里走。谁知转角就遇到我,你举着一个满是血迹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吓的我一脸苍白,问你伤到哪儿了,你缓慢的眨着眼睛,无所谓的道,没事啊!”
听颜爵学着他的语气,百无聊赖,事不关己的口气,颜卓突然笑了一下。
“我当时发了好大的火,一把把你横抱起,冲向医馆,边跑边对你吼。然后你就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你哭,你当时哭的可委屈了,本来我还生气,最后你越哭越凶,吓的我束手无措。”颜爵目光悠远,带着温柔,“后来你娘知道了,狠狠的把我骂了一顿,三天没有理我。”他做出一个生气的表情,伸手用力的捧起颜卓的脸,“本来我没什么错,都怪……”
他看着颜卓突然泪流满面的脸,愣了愣,“卓儿……”
“你看都怪你,我本来不想哭的,都怪你!”他被他捧着脸,小孩子一样埋怨他,最后委屈的,大声的,哭泣。
颜爵眉头皱着,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都怪爹,都怪爹……”
颜卓紧紧的捆着他的腰,悲伤的呜咽着。车前灯火在暗夜中尤为明亮,光影轻轻晃动,带着最平凡的温柔。
你以为你躲在这个凡尘就能不想,不问,你以为你能遗忘,最后才发现,不过是幽居在最深处罢了,终有一天,它见外面晴朗,伸伸懒腰,拿出什么利器打破防护层,悠然的走了出来。
你用年年岁岁强练的不动声色,冷漠理智,在那一刻措不及防,被砸的粉碎。
真是可笑!
乐楚楚站在院子口,看着颜爵抱着颜卓进来了,匆匆走过去,“卓儿这是怎么了?”
“没事,醉了。”
乐楚楚松了一口气,跟着颜爵将颜卓放在床上。
出门看看天空,已经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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