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颂北境之战》第八十九章 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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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卓醒的早，早早的去颜康的苑子等她。
    院子里有许多小枫树，叶子艳的如火，颜卓就蹲在地上捡叶子。
    乔乔问他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忙，他笑着摇摇头。
    捡了好半天，整整齐齐的叠在手中。
    颜康出来，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衣胜雪的裙子，上面梅枝环绕，高洁纯美，她驾驭这种仙灵的裙子轻而易举，每每都让人惊艳。
    颜卓走上去，上下打量，摸摸下巴，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严肃道，“这位小姐，你很好看。”
    颜康正准备低头娇羞一下，颜卓突然对着她的头顶一扬，满天的红色叶子飘荡下来，颜卓往后退了两步，哈哈的笑起来。
    颜康愣了一愣，不满的瞪着他，“颜卓，你个讨厌鬼！”追上就要打，无奈颜卓跑的太快。
    二人跑出外面，往主殿走，去吃早餐。
    颜卓突然停住，回身一把接住颜康垂过来的手，拉着他躲向旁边。
    颜康不解，颜卓轻轻的对着她道，“别说话，看哪儿！”
    前方一棵高大黄色水青冈树下，一对璧人相对而站，而且他们正在接吻。
    是白轸和张少卿。
    颜卓闲闲靠着门槛，笑的极为八卦。
    颜康攀着他的肩，小心翼翼瞄，看了好半天，目光变得幽远，侧头又看颜卓。见颜卓垂下的眼睛似有不怀好意，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脸爆红。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走了，他们才跟过去。
    走到主殿互相寒暄，一起吃了早饭。
    就登上昨日的画舫。
    画舫三层高，层层错落，钴蓝云纹船身，红色梁墙，暗金色盖瓦。
    彩画浮雕，云龙攀柱，飞檐翘角，华美古典。
    最上面是是一个露天的平顶，船头的边缘是一方四角小亭顶。
    露天上面放了五张桌，上面放了瓜果糕点。圆桌下面放着火盆。这儿是比南都冷的多，但奇怪的是，颜卓居然没有披斗篷。
    众人上去都靠着栏杆欣赏周围的风景。
    颜卓也站在边缘，只见明丽如镜，绿水盈岸，群山倒影。矮小近岛上已经火红一片，周围水泽上面漂浮着红色落叶，如诗如画。高大远山犹如染料打翻，绿海中点出一团团或金黄、或橙红、或橘红的色彩，遥望去，甚是宏伟惊人。
    画廊在岛之间悠悠漂浮，两岸山势，或奇峰怒拔，或典雅秀美，或陡峭险峻。回转之间景色奇异，高山之中奇峰林立，清谷幽峡，山泉垂坠。崖碧之下清潭幽绿，有沟壕石洞，神秘莫测。
    这万亩林海，千里碧水，奇异独特，难得的人间天造之景。
    移步换景，目不暇接，众人纷纷赞叹。
    走到最好的一个景致，在阳光照射中画舫停住，湖面金波闪烁，微风皱起粼粼波纹，无数柔光莹莹跳跃。
    几个才子已经一人一句吟诗作对了，这边李第仙和商羽晴雨也论上了音律。蒋昙欢快的在栏杆上，让吴微卷给自己画画。
    颜卓以晕船为由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剥无花果，瞧着周围众人，有些不解苛濯星为什么会凑一堆作诗比对，一想他好像今年文试第三也就释怀了。
    秦风晃晃荡荡，坐到他旁边，见颜卓剥了放一个盘子里也不吃，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伸手拿了一颗剥起来，客套半天，问他休息许久晕船有没有好一些。
    颜卓点头，说已经适应。
    于是秦风又说了半天晕船，颜卓不喜欢接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但今日难得教养良好的微笑倾听。
    颜卓拿起旁边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之后，秦风客气感谢着，终于说到重点，让颜卓兑现诺言，给秦凤画一张肖像。
    颜卓笑的风轻云淡，想着众目睽睽之下秦凤公主站哪儿一动不动半个时辰会不会有点傻。但秦风不觉得不好，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看了一眼和秦凤相谈甚欢的颜康，点头答应，将无花果仁倒在手中，起身走过去，牵起颜康的手，将一把仁放进她掌心，道，“前日答应给凤公主画肖像，你帮我磨一磨墨吧？”
    颜康点头，侧头问秦凤，“公主觉得哪一方的景致好，让颜卓给你当背景。”
    秦凤看了一眼旁边的秦风，压制住心中的尴尬，指了指正坐在栏杆上的蒋昙，“十三公主那边景致好。”
    刚刚吴微卷给蒋昙画画就已经从一楼将笔墨纸砚都拿了上来，秦风的侍卫将桌子摆好，乔乔和秦凤的侍女又将纸笔放好，颜卓低头教颜康磨墨。秦凤在蒋昙十尺处靠着栏杆双手端在腰间端然站着。
    颜卓抬头，湖风起，她蓝裙飘飘，长发飞舞，脸上淡淡笑意，美如仙子。
    他愣了一愣，她这样笑，倒是像极了羽伦。
    “微卷哥哥！”蒋昙见吴微卷看向颜卓处看了半天，有些不满。
    颜卓惊醒过来，侧头，吴微卷正好回头。
    他低头将宣纸用指镇压了压，选了一只细笔，在砚盘里点了一下，又在旁边的散纸上乱涂了一笔，对颜康道，“再加点水吧，有些浓了。”
    颜康点头，从旁边拿起水壶。
    秦风问颜卓，“觉得王妹这个姿态好不好？”
    颜卓抬头看过去，“微侧身站着吧，脸自然一点，看向远山。”
    “不画正面？”秦风有些惊奇。
    颜卓摇头，低头又试了一下墨，笑着，“可以了颜康。”
    颜康停住，抬头轻松笑笑。
    颜卓也笑，“待会儿也给你画一幅？”
    颜康看向站的有些尴尬的秦凤，凑近在他耳边语，“算了吧，这么多人看着，你私底下给我画。”她又有些不确定，“好么？”
    颜卓轻笑出声，怪异的看着她，“好么？当然好了。”
    颜康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头，走过去，对秦凤淡淡笑道，“公主不用这么拘谨，侧身站着，自然一点就好。”
    秦凤侧身，“这样吗？”
    颜卓点头，“公主喜欢这景，就当是赏景。所谓人景相容，才有风采。”
    秦凤点头，“有劳颜大人了！”
    颜卓笑笑转身又走回来，站回位置，目测了一下，“觉得桌子还往后移一点好。”
    于是秦风和他侍卫赶快往后移，颜卓往后退了一步，桌子停好。
    他对着秦风客气的笑了一下，再次拿起笔勾出山水和人物轮廓。
    颜卓画画还算快，他将秦凤衣服头饰画完，没有画她的五官，又去涂周围山水，依靠的廊坊边缘。
    颜康也是怪异。
    闻见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走过来，男子声音冷漠低沉，铠甲摩擦，停在后面，对着颜康抱了一拳，“殿下，想请示一下，今夜军卫队的人可以用校场吗？”
    颜康点头，“可以，正好安排一下，明日还可以去游戏一场。”
    “是！”
    颜康炫耀似的，“哎，茹大人你看颜卓画的好不好？”
    茹恩撑头看了一眼画作，又抬头看向栏杆处的蓝裙美人，而蓝裙美人也正看着他，隔着风，隔着桌子，隔着颜卓。
    茹恩的眼中突然泛起苦涩，缓慢的低头，僵硬的笑了笑，“好看。”
    “是吧，栩栩如生，但就是没有脸。”
    颜卓一笑，“马上就有了，我画画，别多嘴啊。”说完他侧头嗔怪的看她。
    颜康哼了一声。
    茹恩却没有走，又看着秦凤。
    而秦凤已经侧头看向远处了。
    颜卓的画终于完了，都凑过来看。
    只见彩山明媚娇艳，镜湖犹如万顷琉璃，倒影出两重缤纷景色。山水之中一个蓝裙美人依栏而靠，裙裳与发丝在风中起舞，女子望向远处，神色恬静闲适，眼神悠远。
    景自是逼真艳丽，人自是悠然美丽，一幅画无论细看哪儿都能让人入迷，细细揣摩许久。
    一个一个纷纷夸赞，有说山好，有说水好，有说远处山尖云雾好，有说美人自美却不抢风头好，也有人夸感觉舒适。
    秦颇摸摸胡子，对颜卓道，“颜大人年纪轻轻抓意境却抓的如此稳妥合适，整幅画引人入胜，是世间绝少仅有。”
    颜卓画画自成一派，他着重明暗阴影，用色出神入化。画出来的人物景物仿佛活了过来。后面有好多人模仿他作画，称他为颜派创始人。
    一狐看了半天，突然道了一句，“这风景真是美，凤公主看的眼中都生出不舍之悲了。”
    颜卓看他，赞赏的笑笑。
    苛濯星同意，“颜卓你怎么把美人画伤感了呢！”
    颜卓摊摊手，表示很是无奈。
    秦凤很是喜欢，“多谢颜大人，这画是秦凤此生最好的一副肖像，会永久珍藏。”
    “公主客气。”为怕别人再提出要求，颜卓找困顿这个借口遁了，转身下到二楼，找个偏僻的位置靠在里边的软塌上补觉，本来想将桌子移走将旁边那顶梨花屏风扯过来挡着，发觉这张桌子居然是固定在船板上的。
    他身子长，腿微曲着平躺在软榻上，渐渐的就睡着了，突然被什么晃了两下，然后感觉有柔软的东西压在了身上，又是剧烈的晃动，天地转动，似乎掉到了地上，手背和腿撞到了什么，疼的他终于清醒，耳边响起女子的尖叫。
    颜卓睁开眼就看到怀里的颜康，他伸手一把抓住固定在船板上的茶几腿，双脚蹬在另一边的桌腿上。船还在摇晃，颜康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他余光瞄到桌子上摔下来的茶杯，他本来准备翻过身躯用背挡下，颜康已经腾出一只手，目光冷静，飞快的将茶杯扫过去，听见啪的一声，似乎飞了很远。颜卓不由得笑了一下，“花瓶要掉下来了，你能不能扫过去？”
    颜康微抬头，双腿夹住颜卓，腾出手准备去挡，颜卓看着她沉静的面容，抱着她往桌子里面一滑，花瓶落了下来，却没有碎，借着摇晃的力量，直直的滚过来，颜卓疼的嘶了一声。
    颜康一惊，“怎么了？”
    “花瓶碰到后脑勺了。嘶……又砸过来了。”
    颜康越过他的头挡在他头后面，只触到地板上一片水渍，“没有啊？”
    “又滚走了。”
    “啊？”
    “又滚回来了。”
    果然，一下砸到颜康手背上，她疼的眉心一皱，却在花瓶滚走之前一把抓住了拿过来举在二人头上，里面还有一朵粉色菊花，颜康想扔了，在桌子底下又施展不开，就又将手放在颜卓的后脑勺，手里抓着花瓶。
    她宽大的袖子盖的他只剩下眼睛，温和的目光，多么的动人。
    晃动突然停了下来，二人听上面的尖叫也停了，颜康才注意到他们现在的姿态，颜卓抵着桌腿，她腿夹着他的腿，左手抓着他的腰带，右手放在他脑后，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呼吸可闻。颜卓眼睛一眯，坏笑了一下，颜康突然红了脸。
    “你怎么在这儿？”颜卓问，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见你半天不见，就来找你。”
    颜卓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你就趁我睡着扑我怀里？”
    “我被摔倒的，是船晃动。”颜康红着脸争辩。
    “哦……”他又意味深长的语气，“既然四下无人，天时地利人也挺和，不然我们也来做点什么？”
    “什…什么？”
    “你早上看到白轸吻了张少卿不是挺羡慕吗？看到我这儿冷淡又那么失落。”
    “有，有吗？”
    颜卓伸手扫开颜康的袖子，颜康放下瓶子收回手，低垂下头。
    他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额头上用唇点了一下。
    颜康瞳孔颤动着，一种悸动自心向全身散发，犹如电流。
    颜卓放开唇，轻轻在她头顶道，“颜康，如果你觉得我是漂浮着的，那你把我抓住就好了，将我拉到地面，拉到你身边。”
    颜康愣了愣，试探道，“可以吗？”
    颜卓笑，“可以啊，只有你可以。”
    “啊？”
    “颜康，我是不太能体会这平凡的温暖，所以好多人说喜欢我，爱我，我都没有什么感觉。他们在我面前哭泣，悲痛，我也只是想笑。”他认真的看着她，神色柔和安然，“但是，颜康，我想试试被你抓住，想试一试像你一样温暖善良。”
    颜康从他眼中看出了温柔还有浓浓的悲哀。
    从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段考的呼唤。
    颜卓才放开手，从桌子里面钻出来，然后拉着颜康站了起来。
    段姜走过来，询问，“殿下没事吧？”
    颜康理理衣裙摇摇头，“怎么回事？”
    “不知道，湖里突然翻起了浪。”
    “湖里也有这么大的浪？”
    “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地震？”颜康说着看向颜卓，颜卓的头发和后颈的衣服打湿了，他有些不舒服的撩着头发。
    “那就转动方向回去吧！正好我要换件衣服。”颜卓道。
    颜康点点头，看着段考，“那就回去吧！”
    段考道了一声是转身走了。
    “我去看看他们。”颜康看着颜卓。
    颜卓点头，“我就不去了。”他伸手又扯了扯衣服。
    颜康嗯了一声，和段姜一起走了。
    颜卓走到船尾，发觉许久不见的白轸和张少卿居然在哪儿，他看着正往里走的二人犹豫一下。
    白轸面色很是苍白，张少卿半扶着他。
    颜卓停在哪儿，“怎么了？”
    白轸勉强笑笑，“有些晕船，刚刚晃两下更晕。”他摆摆手，“不碍事，进去躺一会儿。”
    张少卿也没有看他，自从那次从他家走了之后，张少卿一直没有正眼看过他。二人直直从他身边进去了。
    颜卓走出去，靠着船舷，背对着太阳，晒衣服。
    船不像来的时候那样平稳，稍微开的有些快了。他仰着头，闭上眼睛，想起刚才自己同颜康说的话，他突然轻笑了一下，带着自嘲。
    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忘记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呢？
    低头，睁眼，晃眼之中，有什么白光抓住眼睛。
    他转头看去，世界浮光跃金，莹莹湖水之上站着一个淡蓝长裙的银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