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颂北境之战》第一百章 弦起处，声声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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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到院子内，颜卓就转身告辞了。
    秦凤道谢，目送。
    看着黑色雨伞下长身玉立的背影，这世上居然有对自己如此冷漠的男子，真是新奇的体验。
    颜卓走到颜康的院子就闻见头顶空中一声鹰鸣，他放下伞，眯眼看了半天。
    “乔乔，给我摘片树叶。”
    乔乔走到旁边，摘了一片嫩叶，还在身上将雨水擦干递给颜卓。
    颜卓看了看，放在唇间吹响。
    鹰又鸣一声，盘旋一圈，俯冲下来。
    姜拓见鹰来势汹汹，一把推开颜卓，挡在他面前，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颜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鹰没有直直朝着二人下来，将近之时，双翅一转，落到屋檐之下房梁之上。
    颜卓目光幽幽的盯着姜拓的背影，“你在做什么？”
    姜拓转回身，单膝跪地，埋着头沉默。
    颜卓也没说什么转身往房檐下走，乔乔却感觉自己要气死了，她也不理他，跟着颜卓走了。
    走到屋檐下，颜卓吹了一个口哨，伸出手臂，鹰落到他的手臂上，他取下鹰腿上扣着的信箍，打开，抽出一卷纸，展开，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他抬眼，走到雨中，看着姜拓，“起来吧，你不明白，不怪你。” 手一抬，鹰飞走了。
    然后转身摊开左手接了一捧屋檐水，姜拓道一声谢，站起来。颜卓低头将纸卷沁在手掌心，纸上字迅速的现出来。
    他看着内容面无表情的捏在掌心，往颜康的房间走，敲门进去，宫女说颜康正在洗漱。
    颜康像是听见他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元气满满的声音，“颜卓吗？早啊！”
    他微笑，“早。”走到一盏灯前，掀起灯罩，将纸条放在火上，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儿全部消失殆尽。
    颜康走出来，颜卓坐在餐桌旁，左手中指在桌子上缓慢的敲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抬头见颜康，她今日穿着一袭金色华服，绣着七彩凤凰。
    高贵优雅，明丽动人，还有她独特的仙灵澄澈。
    他笑着，“真好看。”
    颜康掩唇轻笑，眉眼娇羞。
    二人一起吃早饭，颜卓喝了一口粥，“刚刚得了消息，刘国请动梨花山庄的杀手，要来星落之湖杀吴微卷，明日或者后日应该就到了。”他语气淡淡，像是毫不相关，搞的颜康都迷茫了。
    颜康筷子顿在手中，有些不确定的问，“我们是不是该采取一点儿措施？”
    颜卓点头，“加强防卫，蒋国人在苏国出事，会引起两国纷争。”他夹了一块饼，缓慢的咬了一口。
    颜康放下筷子，皱着眉头，“颜卓。”
    颜卓抬眼，轻嗯了一声。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颜卓吞下一口，拿过旁边手帕擦擦嘴角，“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吴微卷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死在这儿。”
    颜康想，也是，“那要告诉他吗？”
    “不用，我既然能知道，他自己也能知道。”
    颜康点头，见颜卓继续吃，自己也开始吃。
    ?e弗走进大厅，就见主位上吴微卷正在烧什么，抬头看她，?e弗站在中间行了一礼，“主子。”
    吴微卷点头。
    ?e弗站起来，满面春光的走上前，“主子，我刚刚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吴微卷拍拍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唇角含笑，“什么？”
    她坐在旁边台梯上，上半身趴在吴微卷宽大的桌案上，露出大半胸脯，“我早上在院子里散步，正好瞧见颜卓，本来准备过去给他打个招呼，谁知他走过去，又退回来了，你知道我们那个廊坊，挂了很多白色纱帘，他就站在纱帘后面，偷窥了安国公主好一会儿。”
    吴微卷将手帕递给侍女，“秦凤？”
    “对！以前总觉得颜卓对女子冷淡，对秦凤这样的绝世美人更是冷淡的出奇。“她促狭的笑了两声，”看来也并非如此嘛！“
    “后来呢？”吴微卷问。
    “后来？”?e弗恨恨的神色，“后来颜卓那个侍卫发现了我，我就躲了。”
    吴微卷陷入沉思，由于他戴着面具，?e弗根本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她在二十一岁遇到十六岁的他，他救她一命，她见他聪慧超于凡人，便奉他为主。
    他们一起创立孔雀宫，让自己的妹妹，蒋王的宠妃做宫主。
    逐渐在蒋国埋下根基，十二年来，霸下蒋国半边朝堂。
    自创立孔雀宫，他开始戴面具，他说她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这十二年，从未摘下过。
    她已经忘了他的模样，只记得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初见之时她的心就一沉再沉，那样的感觉自此之后再没有遇见。
    “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吴微卷回神，唇角轻勾，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充满魔力，“正是时候。”
    雨一直在下，时大时小，看架势得下几天。
    颜卓和颜康站在廊坊下赏雨，颜卓在给颜康说小时候游列国的奇事。
    说有一年刘国发大水，冲走了东候的清乐台。
    东候，刘国先王亲弟，智计超群，武功卓越。
    但同时嗜酒色成性，清乐台就是他装美人的地方，且大多都是男性美人和童子。
    讲完秦颇就派人来请他，颜康有些不高兴。
    颜卓笑，温柔伸手，“要一起吗？”
    颜康开心的抓住他的手掌，二人愉快的走了。
    宽阔厅堂，香薰袅袅，温暖舒适。
    颜卓和秦颇你来我往，都连下了好几盘棋，三比三，平局。
    颜康看的实在无聊，倒在旁边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都是下午了，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颜卓的腿上，颜卓右手下棋，左手食指绕着她一缕长发把玩。
    她笑的甜蜜，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闻着他身上独有的舒适味道，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下下。
    好半天才慢慢爬起来，颜卓侧头，温柔笑着，“醒了？”
    颜康点头，对着笑意慈爱的秦颇点头微笑。
    “现在什么战况？”她盯着棋局。
    秦颇摇头，“老夫又输了两盘，颜大人棋艺出神入化，恐怕无人能敌。”
    颜卓笑，没有说话。
    颜康肚子咕咕叫起来，问旁边的宫女才知已经下午了。
    一起吃过饭，秦颇说身体熬不住要睡一会儿，二人就告辞了。
    乔乔告知，大家都在院里弹唱舞蹈，苛濯星已经来问过几次，说这儿完了请他们直接过去。
    颜卓他们住的这个宫室，花园有一个宽阔的亭子，景致极好。
    他们老远就看到亭子里围满了人，秦凤抬头，就见颜卓打着一把大伞，颜康抱着他的手臂，二人凑的极近，颜康好奇的看着这边眉开眼笑的说着什么，颜卓伞往那边偏了偏，点头笑起来。她想起八个字，如花美眷，倾世温柔。
    苛濯星见二人收伞，目光从中间的舞姬身上瞥过去，跟着乐曲鼓掌的手腾出一只，伸手打了个招呼，又收回目光，欢快的拍起来。
    颜卓觉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舞姬是?e弗带来的，天气这么凉，穿的却极为薄透，可见腰肢曼妙。
    李第仙和商羽领衔众乐师合奏着，鼓点急促，是很欢快的曲子。
    颜卓和颜康入席坐在白轸旁边，苛濯星和吴微卷换了位置，同一狐坐在一起，于是颜卓左手边就是吴微卷。
    他对着吴微卷颔首，吴微卷回了一个，“秦太傅不来吗？”
    音乐声和鼓掌声混合，颜卓没有听清。
    他侧身倒过去，凑到吴微卷耳边，“什么？”
    温热的吐气扑在耳后，吴微卷心一悸。
    侧头，就见颜卓那张俊雅至极的脸，高挺的鼻，剑锋一般眉，净透如玉的肌肤，还有他那犹如黑曜石一般的星辰之眼。
    唇角轻勾，带着淡淡笑意，一心一意的注视着自己。
    有什么迅速从内心深处冲破出来，疯狂的生长，疯狂的生长，犹如妖魔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他的手，他只想抓住他，占有他，封绑他。
    颜卓见吴微卷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又好心提醒一次，“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吴微卷回过神，摇头，转回头看向前面。
    颜卓无所谓的挑了一下眉，拉回身子。
    吴微卷用微颤的右手握住左手，暗藏在袖子之下，强力压制内心的惊风骇浪。
    曲毕，苛濯星、一狐、蒋昙就起身围住颜卓。
    颜卓抬头看着他们如狼似虎的目光，明白了。
    起身走到乐队旁，商羽让位，颜卓坐在凳子上，仰头问他们，“想听什么？”
    “你答应本宫的《神女颂其三》还有凤鸣。”蒋昙道。
    “《神女一》、《神女二》。”一狐道。
    “《月神曲》。”苛濯星道。
    颜卓翻了一个白眼，冷冷道，“要不我将所有会的都给你们弹一遍怎么样？”
    “如此甚好！”李第仙在旁边欣喜道。
    颜卓又翻了一个白眼。
    先是凤鸣，听颜卓弹琴向来都是享受，他从不弹一模一样的曲调，都会或多或少即兴改编，每每都是惊喜。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一架凤首箜篌前，坐下来。
    众人坐成一大圈，都看着他。
    他修长的手指依次掠过弦丝，试音。
    笑了一下，突然下指一过，有凤鸣于天下！因箜篌音色柔美清澈，发出的凤鸣柔润悠长。
    带着震人心弦撼动。
    惊的几许人连忙扶住下巴。
    几许人抬头在天上寻找。
    他手转快，连绵不绝的凤凰鸣唱，仿若百凤旋绕头顶灰暗青空。
    好些人都屏住呼吸，被惊的不敢出气。
    颜卓又转，手中动作轻盈，闻见黄莺之声，又一转似有两只画眉，百灵也在枝头鸣叫，有云雀穿梭上下，石燕一掠而过，鹤唳绵长。
    手上加快，白鸟争鸣，千转不穷。
    突然一声凤鸣刺破，众鸟叫的更欢快。
    秦凤不由自主的扶住心脏的位置，屏住呼吸，天上地下，三界六道，除了这个少年，可有人能弹出这样的神音仙曲。
    这样的不可思议，震撼人心。
    颜卓手在箜篌弦上滑动，不见手指，只有流光。
    闻见凤凰远去，百鸟声弱，渐渐消失，颜卓收弦结束。
    “好一曲百鸟朝凤！”秦风大声赞叹，众人齐齐鼓掌叫好！
    颜卓起身颔首，转头看向颜康。
    她眉开眼笑，奋力鼓掌。
    他又笑，转头看向蒋昙，“我只弹答应你的这两首哦，其他我不管。”
    “好！”蒋昙喜笑颜开。
    一狐不高兴，“好什么好啊！还有其他的呢！”
    苛濯星也帮腔，“不行不行，还有《月神曲》。”
    颜卓似笑非笑，一脸桀骜，却明显是拒绝的。
    他看向?e弗，含着笑意，“有人想配舞吗？”
    ?e弗做了一个夸张的惊讶神情，莲步快速移至颜卓面前，蹲跪在颜卓腿侧，双手广袖打开，平缓合拢，放在颜卓腿上，低头拜了一拜，“承蒙颜大人看得起！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
    周围人都觉得好笑。
    颜卓双手挂在箜篌上，垂头看她，笑的一脸无奈，“差不多得了！”
    “好咧！”?e弗高声答应，站起来，边往中间退边理衣袖，摆好一个舞姿，娇媚的看着颜卓，眉目含情。
    颜卓优雅抬起手腕，轻轻拨动。
    张少卿看着中间的红裙女子翩翩起舞，想起当初自己为了这支舞，绞尽脑汁，日夜练习，只为那人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
    她看着颜卓脸上的温柔表情，突然觉得很心酸。
    偏头不去看，但那熟悉的曲调却一遍一遍的拉扯心脏。
    她突然起身，埋头退了出去。
    白轸抓过来的手落了一个空，他目光暗含悲伤，缓慢的放下手。
    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起身，追了出去。
    颜卓当然有看到，但他就有本事当做没有看到，就像他一遍一遍的忽视秦凤的目光。
    真是残忍！
    张少卿的舞贴合乐曲，能起共鸣。而?e弗又是另一种风格，她夸张胆大，将每一曲段根据自己的理解表现的不遗余力，看的人酣畅淋漓。
    曲毕又是掌声雷动，叫好连连。
    ?e弗收回完结姿态，小孩子一样轻盈跳到颜卓身边，拉起他，对着周围的人颔首，道谢。
    颜卓任由她扯着，哑然失笑。
    ?e弗侧头，满面春光的看着他，“我跳的怎么样？”
    颜卓看着她邀赏的神色，点头，“很好！很美！”
    ?e弗激动的跳起来抱住他，还要凑近亲他，他仰起脖子推着?e弗的腰往后躲。
    目光看向颜康求救，颜康却捂住唇笑的一脸开心。
    他伸手去抓就近的苛濯星，苛濯星却挡着周围的人往后退，幸灾乐祸。
    蒋昙还在喊加油。
    颜卓身后堆着众多乐器，已经无路可退。
    他转手在?e弗腹部点了一下，?e弗被麻的迅速收回手，弯腰躲避。
    颜卓乘机跳出来，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苛濯星。
    苛濯星见势不好，忙钻进人群后面躲着，偷偷的看他。
    颜卓冷冷一笑，就往颜康哪儿走。
    ?e弗不甘心从后面偷袭，颜卓见颜康抬下巴示意，侧身一躲，转身，衣角翻飞。他看着她，微偏头，含着怪罪的笑意。
    ?e弗见他目光中暗含严厉，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往旁边走去。
    这场闹剧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颜卓坐在颜康旁边，看着颜康，“好笑吗？”
    颜康点头，“好笑。”
    他伸手宠溺在她头上拍了拍。
    后面让颜卓弹琴，颜卓态度坚决，硬是不去。
    又让乐师和舞姬表演，众人把酒言欢。
    天色渐晚，雨也停了，都醉醺醺的走回各自寝殿。
    颜卓没怎么喝，颜康醉的不轻。
    颜康挂在他身上，说着小时候。
    众人同他打招呼逐渐离开，亭子里就只剩下颜卓颜康，姜拓乔乔，还有万年忠犬段氏兄妹。
    颜卓哄着她，将她背在背上，送回寝宫。
    颜康做了一梦，她梦见在回程的路上，颜卓背着她，突然看见不远处青石路上秦风将秦凤推到在地上，他们在争吵着什么。
    旁边的侍卫宫女跪了一地，秦风还在吼叫。
    秦凤身体绵软的躺在一个宫女怀里，一脸醉意，抬头看着秦风，目光却很是不屑于顾，讥诮的说了一句什么，秦风气的踢了她一脚。
    然后颜卓将自己放下了，快步走过去，伸手截住秦风的准备打在秦凤脸上的耳光。
    他们说着说着也争吵起来，颜卓脸色黑的非常难看，直接一手刀将秦风拍晕。
    乐阳让两个侍卫将秦风抬走，他弯腰，双手架起秦凤，将她抱起，放在旁边石桌上，然后蹲下身为她检查腿。
    梦境中自己本来是睡着的，不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醒了，但又太困，闭上眼睛睡去，眼角滴出一滴泪。
    好像很悲伤，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悲伤，然后一直哭，一直哭。
    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叫她，她醒来，突然见外面大火通明。
    她擦干泪水，耳边声音才渐渐清晰，段姜急促道，“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