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颂北境之战》第一百零四章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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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刺杀，震惊六国。
    安国王子身受重伤，被刺客逼到后崖，从廊坊上掉下断崖，昏迷不醒。乐阳死，安国公主逃过一劫，秦颇躲的好，逃过一劫。
    蒋国，吴微卷受伤，董巽重伤。
    苏国，公主颜康中二十一刀，险些丧命。段考段姜为主捐躯，苏承苏转受了轻伤。白轸也受了伤。
    三国侍卫侍女死了五百零七个，刺客一百七十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连绵的宫室被烧的面目全非。
    就近的刺史带着三千甲卫连夜将众位接刺史府。
    审讯抓获的三个刺客，查出，刺客并不是刘国，是孙楚联盟派来的。
    六国风云四起，云诡波谲。
    南都王城，苏国王宫，康乐宫外。
    天气渐晚，世界细雨蒙蒙，秋风袭来，颜卓紧了紧黑色银纹的披风站在屋檐之下，看着雨如白线滑落，院子里腾起了白色雾气，更加远处的光景都有些模糊。
    殿门从里面打开，他侧头就见一个宫女走出来，缓步走到他面前，低头施礼，轻声道，“颜大人，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吧？公主已经睡下了。”
    颜卓点头，“那我明日再来。”
    “大人，明日也不用来了。殿下说……”宫女犹豫一下，“说不想见到颜大人。”说完她将头埋得更低。
    颜卓看着她头顶戴着的漂亮簪花，沉默了一下，温柔叮嘱道，“你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大人慢走。”
    姜拓将雨伞递给颜卓，颜卓撑开，和乔乔姜拓一起下了白玉石阶，走到雨中。
    昨日从星落湖回南都的时候颜康虽然不说话，却还是愿意让他守在身边。
    今日不知怎么，从早上站到晚上都不愿意见他。
    乔乔看着颜卓的背影，觉得还是同他讲一讲今日自己在宫中的听闻。
    她快步赶上他，站在他身侧，试探的唤了一声，“公子。”
    颜卓还陷入沉思之中，轻嗯了一声。
    “我今日在宫中听见一些传闻，可能和公主不愿意见你有关系。”
    颜卓抬起的脚步顿了顿，又踩下去，侧头，“什么？”
    “他们说，你是因为公主的权势才和公主在一起的，其实真正喜欢的是安国的秦凤公主。你不顾公主安危，冒死先去救安国公主这个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颜卓停下脚步，站在碎石大道上，雨滴顺着伞檐不断下落，他神色疑惑的看了半晌乔乔，乔乔不好意思的撇过头，“一般人都会这么想，要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就找公主说清楚。”
    颜卓目光明亮了一点，他侧头看向雾蒙蒙的宽阔湖面，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要是说出去，她更不会理我了吧？”
    回到家中，苛濯星在房间等他。
    他进门脱下披风递给乔乔，红木椅上苛濯星看着他，面色不大好看。
    他眉头一挑，在心中冷呵呵的笑了两声。
    走过去坐到苛濯星左手方，弯腰伸手凑到面前火盆上烤烤手。
    “你走在我前面，为什么我到殿下哪儿只见她孤军奋战，命悬一线，你果真是见秦凤遇危机，弃了殿下？”
    颜卓将手背翻过来又烤，听苛濯星的语气，是生生压下的愤怒。
    起身坐直，他侧头，面无表情，“你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苛濯星放在二人中间茶几上的手紧紧的握成拳，颜卓瞥了一眼，毫不在意。
    苛濯星盯着地面的看了半晌，手又缓慢的松开了，语气压得柔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是那样的人。”
    颜卓痛苦的皱皱眉，他侧头看着红色火焰，好半晌才张口，“这事没有误会，就如你知道的那样！”
    苛濯星的拳头又紧紧的攥到一起，“你果真喜欢秦凤？”
    “不喜欢。”
    “不喜欢你舍命救她，还和她抱得那么紧，如果不是那场雨，你们现在就是死后双飞蝶了！真好听！”他冷冷讽刺着。
    外面突然垮下两道响雷，暴雨随即而至。颜卓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穿过跨院，闪电将天空劈的惨白，一闪而过，狂风将雨打的凌乱，肆虐得扑到他身上，他神色许些恍惚，他明明该高兴的，为什么这么悲伤。
    明明有些装不下去，终于有了解脱的契机。明明在颜康不见自己的时候还觉得轻松的，现在何以如此慌张。
    走上游廊，他低头站在正中央，雨越下越大，就像天被捅破一样。
    闻见有女子声音，抬头，就见秦凤在乐楚楚的带领下，由四个黄裙侍女簇拥而来。
    颜卓心往下狠狠一沉，他停下脚步看着客套说笑的二人。
    她们也看到了他，乐楚楚端的端庄，“卓儿，正要去找你。”
    秦凤一袭蓝盈盈的长裙，头发湿润，有两缕垂在胸前，微微弯曲，带着一种慵懒的风情。温和光线下，她明丽的犹如九天那面蓝水晶一般的天河。她对他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颜卓心一痛，强压着心中起伏，又抬脚往那边走，三人互相见礼。
    颜卓侧头轻声道，“公主殿下不是在湖州刺史府照顾王子殿下吗？”秦风重伤，不能移动，所以就留在湖州刺史府医治。
    “因有事想询问颜大人，所以就加紧赶回来了。“她微微仰头看他，目光掠过颜卓左边脸颊上长长的伤疤，眼中皆是温柔笑意。
    屋内有苛濯星，颜卓并不想将秦凤带过去，“那还请公主殿下到大厅坐。”
    “不用了，本宫只想问颜大人三个问题。”说完她笑着看了一眼乐楚楚。
    乐楚楚笑的温婉，“你们聊！”
    说完转身就走了，颜卓和秦凤颔首相送。
    颜卓请她到廊亭中间的石桌旁坐，狂风吹动六角纱灯，淡黄色的光摇曳晃动，侍女垂下竹帘，将风雨挡在外面。
    “公主殿下，一路赶来一定很累吧？”他语气淡淡。
    秦凤伸手撩了一下湿润的及腰长发，“有一点，已经许些年没有骑马，冒雨骑马也是第一次。”说完她笑的一脸甜美。
    她们在天界的那半个月，她也不曾对他如此温柔过，她在他面前这样的风情万种，着实让他害怕。
    “公主殿下有什么想问颜卓的，请讲。”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秦凤将左手放在桌上，撑着脸颊，微微凑近颜卓，她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泛出淡淡光晕，温柔美好，这样的狂乱之夜也让人觉得安心。
    双眼笑意盈盈，“颜大人可记得前世之事？”
    颜卓疑惑，摇摇头。
    秦凤淡笑，“颜大人可爱颜康公主？”
    颜卓皱皱眉，缓慢开口，“公主殿下何有此问？”
    秦凤看着他的眼睛，眼中带着笃定，“颜大人可喜欢本宫？”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爆炸，轰隆一声震的颜卓脑袋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瞳孔看着秦凤眼中的骄傲，“你，什么意思？”语气带着巨大的恐惧。
    秦凤依旧撑着脸颊，姿态优雅从容，眼睛有星光闪耀，“颜卓，我发现我爱上你了！就是他们一直说的那种疯狂的，不能控制的感觉。”她笑出声，微低头带着一种娇羞，“我不能控制自己对你的想念，从第一眼见你开始，你就一直吸引着我。你从熊熊大火中冲进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漫长岁月中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她看着他，目光带着欢愉，期许还有淡淡的悲伤。
    颜卓面色苍白，冷风透过衣服刺进后背，他右手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心被恐慌，悲伤，绝望紧紧的攥住。
    他侧头看向地面，一脸的悲哀。
    秦凤看着他的侧颜，认真道，“颜卓，你既然舍颜康公主冒死救我，且甘愿和我同生共死，也不是对我没用感觉吧？而且我看得出来，在此以前你总是逃避我，一个男子逃避一个女子，要么是厌恶，要么是喜欢。你并不厌恶我。”
    颜卓绝望的闭上眼睛，“公主殿下，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如有误会，还请见谅。“
    秦凤看着颜卓冰冷的侧脸，娇美的脸上笑容一寸一寸垮下去。
    天空闪电划破天空，雷霆一般的惨白光芒刺进来。
    秦凤不相信般，惊讶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否认，我看人从不会错。你根本就不爱苏颜康。”说完她一脸受伤。
    颜卓站起身，对她颔首，“颜卓先告辞了！”转身就要出廊亭。
    秦凤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她起身，快步追上他，一掌撑着朱红色的梁柱上，挡住颜卓的去路，“你说清楚。”
    颜卓看着眼前的手臂，微垂着头，也没有看她，回身又要走。
    秦凤已经飞快的将另一只手也撑了过去，将颜卓禁锢在柱子之上。
    颜卓没法，只得紧紧靠着柱子，一种无力感从心脏的位置向全身扩散，他盯着地面，觉得很累。
    “殿下何苦如此逼我？”他终于抬头，语气沉缓，带着巨大的疲倦。
    “你为什么要救我？”秦凤扬起骄傲的脸。
    颜卓偏头，看向狂风猎起的竹帘，好半晌才淡淡开口，声音如夜风般冰凉，“因殿下是苏国的客人，救你是每一个苏国人都会做的事。”
    秦凤冷笑，“哦？”带着怀疑，她却并没有在意，“那本宫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娶苏颜康？”
    颜卓眉头皱皱，回头怪异的看着她，“想娶一人为妻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罢了！”
    秦凤笑，“是吗？只是喜欢，并不是爱，对吗？”
    “你想说什么？”
    秦凤摇头，“颜卓，你聪明绝顶，看事情就如你讲道一般客观理智，但你这人就是太理智了，你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或许你以为那就是爱。”
    颜卓看着她。
    “你对颜康宠溺，体贴，温柔。但你的动作，你的细微眼神却出卖了你。你根本就不爱她！”
    颜卓眉头深深皱着，又偏向旁边。
    “在我看来，你还没有她的两个侍卫在乎她。你看似对她全心全意，呵护备至，但你对着她，眼神冷静，飞快的分析这件事到底怎么做，有什么样的好处，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她又笑了一下，“他们都以为你举止沉稳是你骨子里的优雅做派，其实，你只是在脑海中权衡利弊罢了！”
    她含着嘲讽的笑，看着面色冰冷的他。
    颜卓终于又看向她的眼睛，“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颜卓，出众的人总是孤独，而你太聪明。你也觉得这世界无聊，觉得闷吧？”
    颜卓轻轻开口，“就算是这样，又怎样呢？就算是无聊，我还是会娶颜康，会对她好，守护在她身边，让她快乐，一生一世。”他微低头静静的看着她，沉静的眸子莹润出幽黑的光。
    秦凤愣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颜卓伸手去取她的手臂，“公主殿下，就算我不会爱一人，但对她好我还是会的。”
    秦凤任由他放下自己的双手，神色有不甘，“为什么？”
    颜卓轻笑一下，“你说的很对，我不爱颜康，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爱其他任何人。”
    “那你为什么要不顾性命的救我，在大火之中，抱着我让我别怕，说会一直陪着我。”
    “你也知道我聪明，那个时候，如此说，你才不会害怕。若我做了什么让殿下误会的事，殿下就当颜卓犯糊涂。”
    他颔首，转身就要走。
    秦凤一慌，“我看得出来你在意我。”
    颜卓脚步未停，没有答她。
    “颜卓，本宫不管你前世后世，你今生，本宫要定了！”
    夜风狂起，掀起竹帘，灯笼猛烈晃动。
    颜卓全身一颤，缓慢的闭上眼睛，掩住里面的悲哀光芒。
    他出亭子，侧身往房间走，五步外，苛濯星站在哪儿。
    只见他愤怒的大叫，举起拳头 飞快的冲过来。
    颜卓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站在不远处的姜拓半路截住他，二人在长廊中拳脚相加，打了起来。
    苛濯星怒不可遏，姜拓却不敢下重手，断断续续挨了好几下。
    颜卓面色冷如冰，沉声道，“姜拓，你让他过来。”
    姜拓住手，站在苛濯星身侧，抬手擦擦嘴角的血迹，眼睛还是紧紧盯着他。
    苛濯星周身散发着冷冷煞气，眼神幽冷的盯着颜卓，站着没动。
    颜卓却大步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之中都是互相的压迫。
    外面大雨入注，拍打砖瓦，世界嘈杂狂乱。
    风扫进，吹动他们的长发，他们的衣袍，两个俊雅公子脸上一个冷漠，一个狠绝。
    颜卓轻轻开口，“你要打我？”
    苛濯星的眼睛又黑了几分，气息深重。
    颜卓突然将左边唇角一划，带着丝丝邪气，“苛濯星，你先想好，你用什么立场来打我？”
    苛濯星凌厉的目光瞬间散乱，大风入廊，他的身体犹如大海一舟，无力漂浮。
    二人就那么站着，空气中都是让人压抑的气息。
    苛濯星往后了两步，突然低哑的笑了起来， 他无力的对着颜卓拜拜手，“颜卓，你说的对，关我屁事！”
    说完他转身跑了。
    颜卓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连忙让姜拓跟上去。
    乔乔从刚刚一直站在旁边，忙跑过来靠近颜卓，小心的呼唤颜卓，“公子。”
    颜卓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秦凤，似笑非笑，“公主殿下，你若想和茹恩将军成就好事，本公子倒是可以帮忙，其他的恕颜卓无能为力。”
    秦凤眉头一皱，“颜卓，你……”
    颜卓吩咐长廊上的另外四个侍女，“你们好好送公主殿下去夫人哪儿。”
    他对着秦凤颔首一礼，侧身走了。
    秦凤看着这个宛若天神的凡子，突然觉得这样冰冷残忍才是真正的他。
    颜卓转出长廊，在秦凤看不见的位置，突然站定。
    他伸手扶住朱墙，也像苛濯星一样笑了起来，眼中透出不屑还有深深的悲伤。
    吓得乔乔一脸慌色，扶住他的手臂，试探的叫他，“公子。”
    颜卓陡然停住笑声，伸手拍拍乔乔的肩，笑的邪气，“本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去吴先知哪儿喝酒去了，你早点睡。”
    说完就拿开乔乔的手，转身大步走进雨中。
    乔乔追上，一把扯住他，用力把他拖回来。
    只一下，两人衣服就已经润湿。
    站在廊下，乔乔死死的扯着他，扬起头，“我送你去，不然不让你走。”眼中带着坚定。
    颜卓垂眼看着他，雨水顺着头发在脸上滑动，他冰冷的容颜缓慢柔软下来，声音沙哑，“我不去了。”
    他伸出哪只没有被扯住的手，为乔乔撩了一下脸上的湿发，“你去帮我搬些酒。”说完他又在她头上拍了拍。
    乔乔才慢慢的放手，颜卓转身往房间走，乔乔开心的笑了一下，小跑跟上。
    颜卓将室内的灯全部灭了，世界泛出淡淡幽暗光芒，外面雨哗啦啦的下，像是止不住的哭泣。
    他盘腿坐在地上，抱着一壶酒，双眼一直在流泪。
    那夜做了一梦，梦见一阵龙涎香，一个温柔怀抱，一曲催梦歌谣。
    有人唱，吾心所爱，可愿随我入西海，珍珠珊瑚，琼瑶美玉，为你缝上红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