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情况特殊,邢来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依然不用接受季科的审讯,而是直接与自己的律师方谬见面了。
昨天下午,方谬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在为今天的见面做准备,是的,如果普天之下能够劝说一个想要轻生的人,最容易说话的,一定是他的最亲最亲的人,因为邢来没有女朋友,所以,方谬找到了邢来的父母。
方谬已经提前和邢来的父母邢至山,张梅沟通好了,为了避免耽误时间,方谬希望他们能够直接谈一些具有建设性的问题。
然而让方谬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们一家人见面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相拥而泣,没有催人泪下的亲情流露,有的,只有无比沉重的沉默,无止境的沉默。
这种沉默的气愤甚至无法让人插入,更是无法打断。一家三人,只有张梅的眼里带着浓重的,挥之不去的悲意,另外两个男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为什么?”邢至山的话有如一声惊雷,终于划破了寂静。
“对不起……”
邢来一声长叹,整个世界,再一次归于寂静。
方谬不得不感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而他们这家人,都是怪人。
“爸……”邢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哼!”
“对不起,爸……我没有告诉你们,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哼,还需要担心什么?怕是后事都有人为你准备好了吧……在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爸!好了,今天见你一面也算是够了,你爱咋咋地吧,我们走!”说完,邢至山真的直接起身,拉着张梅就要走。
“大叔!”方谬赶紧站起来,“大叔您内心不舒服这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事关邢来的生死啊,如果你们不能劝说动他的话,他可真的会死的啊!”
邢至山只是说的气话,张梅拉着他,再看在方律师的面子上,他自然还是坐了回去。
“说吧,为什么不跟家里打电话!”
“对不起,爸,我……”
“太忙了是吧?你以为你还能骗的了我吗?你出来几个月啦?一份工作没找到,你忙个屁啊?”
“爸,不是的,我,大部分时候都在医院……”
“哼,医院里就没有时间吗?你知道你妈为你担心成里啥样!”
“爸,对不起。”
“邢来,”看到孩子他爸老说不正事,母亲张梅也有些焦急起来,“方律师都跟我们说过了,有什么事你和我们说说,我们一家人可以共同努力度过难关,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最忠实的后盾!”
“妈,对不起,这一次是我不好,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应该受到惩罚……“
“你放屁!”邢至山猛的一拍桌子大声的吼了出来。
“你干什么?”张梅皱着眉看着孩子他爸,周围还有几个警察守着,怎么能够这样喧哗,他拉了拉邢至山的衣角,示意让他冷静一点。
邢至山一甩手,指着邢来吼到:“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你全当耳边风了是吧?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来?老子再跟你说一遍,你没有错,不管再有多少次,你都应该这么做!你难道就不能像个爷们儿一样抬头挺胸好好面对?我告诉你,不管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家都会和你一起扛到底!”
“爸……”
责任,承担,这些都是从父亲那里继承的词语,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不管从来多少次,邢来都能够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也早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只是,这一身的诅咒呢?该如何告诉父母,自己是个不幸的人,为了苟活背负着一个绝世的凶灵。精神、肉体邢来经历着双重的折磨,亲近的人也跟着受到威胁,这不是一句能抗不能抗就能说得过去的。
“邢来……”
“妈……”
“邢来,我们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有什么事如果可以的话,跟妈说说,无论什么事情,妈都会支持你。”
“妈,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邢至山吼到。
张梅白了孩子他爸一眼,“邢来,你也已经成年了,妈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愿意说,妈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妈拼着命把你生下来,给与你的。妈不奢望你会报答什么,只是希望你在决定你的生活的时候好好想一想,你只有这么一次,知道吗?”
“妈,我知道……”邢来难过的说到。
邢至山已经不想吐槽,但是看邢来软趴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爸妈已经老了,今后的日子,都是你自己的,爸妈也管不了你,但是如果你觉得活着很痛苦的话……”张梅不知道从哪里感受到了邢来的悲凉,“对不起……儿子……”
“妈!”邢来忽然一下子眼泪就涌了上来,他都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向自己道歉。
“如果你真的觉得……如果你真的觉得痛苦的话……”张梅抽泣了一下,眼泪顺着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没有关系,我们能够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不需要你担心,如果你真的觉得痛苦,如果你真的想要放弃,都没有关系……”
“你在说什么!”邢至山气愤的说到。
怎么能够劝说邢来放弃的?
“你别听你妈的疯话!”
但是知子莫若母,从小到大,邢来是什么样子的,张梅是一清二楚,只要邢来一个眼神,她都能够猜得到邢来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在张梅的眼里,她已经失去过邢来无数次了,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省过心,在连山区医院那阵子,医院都已经判定邢来的死亡了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高人指点过,张梅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即使强大如母亲的心脏,也实在不能接受,三天两头听到孩子不幸的消息。而更多的,张梅已经通过方谬了解到了邢来的悲惨境遇。那种切肤之痛,如刀绞,如挖心,只有作为母亲的人,才能够真正感同身受。
与其这么痛苦……
“爸……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想要去过那样痛苦的人生啊!
“邢来……”张梅还想要继续讲话,邢至山连忙打断了她。
“说的什么屁话,”邢至山气愤的说到,“哼,你妈不愿意管你那我也懒得管了,不过我告诉你,你的命你自己决定,反正就这么一次,多了我们也给不了。如果你什么时候要是后悔了,这个世界可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的!”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方谬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大叔大婶,你们可别这么说啊,他可是你们的孩子啊!”本来是想找邢来的父母来开导开导他的,没想到怎么这话说着说着就变味儿了呢……
“邢来他这并非是绝无胜算的案子,只是有人需要一个人来背这么大个窟窿的锅,你们真的甘愿让邢来去做这个替死鬼吗?如果你们都放弃他了的话,我真的救不了他!”方谬有些绝望的说到。
“方律师……”张梅转身看着方谬说到,“我们是孩子父母,天下间,有那个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寻死觅活的呢……”
“那,你们应该劝劝他啊!干嘛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邢来,他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选择,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们,只能够支持他啊……邢来……你……怎么决定……”
“邢来?”
“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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