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火焰》（112）

    
    直到真正面对面之前，樊静文并没有仔细看过母亲转过来的裴肇祺照片。这个有意而为，让她意识里，裴肇祺的形象就是个不很清晰的一张方圆脸、一双显得不甚机灵的大眼睛，头发的细小卷曲，似乎来自天生，只有浓密的两道眉毛，略略给人以利落精干的印象，而厚厚的嘴唇，却又减弱了这个特点，还让人猜测他不善言辞。综合起来，就是能当上待遇估计良好的公务员，一定靠的父母权势。/p
    宣静陪着女儿来到约会的星巴克门口。对此樊静文并无芥蒂，基于丝毫不期待成功，应付一项厌恶的工作任务一般的初衷，母亲哪怕全程要陪同她都不在意。/p
    “阿姨，您好。”樊静文看了一眼手机上10:56的时刻，还要迈步进门之际，一旁突然站出来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蛮大幅度地鞠躬如此打招呼道。在这样一个假期，他一身西装、整齐穿着衬衣的打扮，颇有些与周围休闲氛围格格不入。/p
    樊静文抬头，先看见自然流露出的笑容中雪白的一副牙齿，印象里显胖的面相，是小说里对聂赫留朵夫的描摹，而见到真人，却有了电影里这个形象的棱角分明、不乏帅气的外表。此刻，对方擦擦额头的汗加了一句道：“您来了。”/p
    宣静之前只是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不安，似乎在一种毫无刻意的行动中，就和女儿一起走了过来。听到如此问候，方才感到一丝难为情，笑笑道：“哦，小裴啊，你都到了，我是顺路去买东西，说跟到门口，就一块过来的，也没看见你，你看真是，这两天还看了好几回你的照片呢，诶，对了，你认得我？”/p
    “啊，凑巧就是昨儿晚上，我妈给我看过一张您和宣轶叔叔的照片。刚才是有个朋友的电话，我背冲这边接电话来着，正好一回头瞅见您。那您看，咱们先进去，您也喝一杯冰咖啡什么的吧，今儿真热。”裴肇祺说着，朝樊静文友善地笑着点点头。/p
    原本无所谓心态的樊静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听到母亲说：“嗨，我跟着进去干嘛，我真是要去美廉美买东西，你们进去聊，啊。”/p
    宣静瞧一眼女儿，随即向自己面朝的南边走了出去。没有几步，才想起装样子，也该尽量到位，因为这附近的美廉美，位于这家星巴克所在大厦的东北方。只好连忙回过身，想着要自嘲一句，却哪里还有女儿和裴肇祺的身影。/p
    此时的樊静文，已经在店里琢磨点哪款饮料合适，随着一眼看到一款超过30块钱、任何处在减肥努力中的女孩子都难以抗拒诱惑的甜品时，忽然想该不该连这个也尝试点一下，解馋的同时，还能以此观察对方的性格特点，大不了自己花钱，也是无所谓的事，还正好成为没有下次见面必要的借口——如果话不投机，不能生出好感的话。在她看来，以过往相亲经历，不用多想，这个概率也会超过90以上。/p
    “要卡布奇诺中杯，和那款慕斯的草莓——”樊静文指了指前台的菜单，同时打开手机微信，“微信付。”/p
    服务生指着显示二维码的设备报出价格，樊静文刚要将手机伸过去，同时心里鄙夷就站在身后的裴肇祺竟然一语不发的小气。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新换时间不久的手机险些掉落，自然引发了樊静文声音不大的一个尖叫、不禁怒目相向中，裴肇祺松开手，站到收款设备前，手忙脚乱地掏着手机，一边说着他点完一块儿付账，一边朝樊静文晃晃手臂道：“真不好意思，一着急就拦了一下，是我刚才光顾着看大屏幕上的菜单了，真的真的，我来付我来付。那个，你找地方先坐，我拿过去。”/p
    樊静文没有任何表示地转身而去。不一会，就看见明明一直背朝这边的裴肇祺似乎也不左右张望，便径直端着托盘准确地走了过来。/p
    “咖啡一会送过来。”/p
    “咦，你有特异功能？”/p
    裴肇祺说话的同时刚刚落座，樊静文便好奇道。/p
    裴肇祺这才抬起脸，又擦擦额头，略张开嘴表示不解。/p
    “就是你好像也没看我去了哪儿，怎么就能一步不差地走到这儿来？”/p
    “喔，看…看见了，那个…你这个枫叶图案的裙子特与众不同，我自己这么觉得。”裴肇祺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低垂着眼皮说。/p
    樊静文生出些好感，不由得含笑说：“大热天，要不你把西服脱了呗，又不是面试。我还以为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一个个肯定特张扬特疯劲呢。”/p
    裴肇祺脱着西服说：“那肯定还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了。我是因为今天有个加班，回头还要去单位，领导在穿戴上要求特严，而且不光办公，还有澳洲有人来，不过时间不着急，我是先去整理好资料就行，用不了多会儿。客人得晚饭时间才过来呢。我家离这儿远，不想再回去一趟，路上老是这么堵，开车真是个折磨。”/p
    “可最近中国和澳洲一直闹得挺不愉快的，而且是澳洲无理取闹，民间的话也就算了，中国的政府部门跟他们还有来往啊？”/p
    裴肇祺意外的神情抬眼看看她，在服务生送来咖啡走开后，说：“哦，是吧，不过我们这个合作主要是文化方面的，他们那边儿搞学术的吧，挺重视考古，尤其中国啊、阿拉伯、北非这种地方，可能自己的历史比较短吧。所以呢，我们就是负责牵线搭桥，因为牵扯到政府出活动经费，另外呢，考察上需要政府监督，但不大涉及时政，我也就不怎么知道了。”/p
    “可再怎么说，政府又不是为挣钱搞的商务行为，应该不跟他们合作，对中国一点儿也不友善，不该一点态度不表现出来。”/p
    裴肇祺露出他憨厚的笑容，点点头没有言语。沉默便由此忽然从两人对坐的小桌之间，毫无征兆地弥漫出来，又像是陌生人间本应有的局面，之前意外冒出的“热聊”，反而可能是个意外。/p
    其间，裴肇祺只招呼樊静文吃他点的饼干等小吃，而自己一块也不碰。/p
    还是樊静文最终忍不住，主动没话找话地问他怎么只喝小杯咖啡，而且不加糖和奶。他解释完今天的加班，会有应酬，最近忙得总是有吃大餐的机会，还免不了多少喝一些酒，却没工夫锻炼，所以要尽量克制，随即又是双手放在桌下，偶尔漫无目标地看看窗外以外，就是低头。手机则放在桌上，时常可以看到有微信等各类中国能允许使用的社交软件的信息进来，但他没有查看过一次。/p
    “别有重要通知，你不看啊，万一是让你马上去单位之类的呢，难道也像刚才能一下子找到我似的，瞟一眼就知道内容？”樊静文颇有些故意戏谑的心态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