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离收回投在李庭生身上的视线,心想着,平日里李庭生见到自己如过街老鼠一般,有多远走多远,今日竟跑过来拍如此不知所云的屁,原来是压抑不住要踩自己一脚的激动,前来显摆一番。
“丞相思虑甚久,君颜非在想着如何推脱?”苏唐阴冷又添几分刻薄的声音总能恰时响起,给汤离的为难再添一把柴火。
汤离也不恼,轻笑,
“回禀圣上,若圣上让臣往西,臣绝不会往东,圣上让臣去淮安治水患,臣定也义不容辞,只是······”汤离剑眉轻蹙,
“只是甚么?”皇帝也是起了不解。
“只是李尚书在早朝之前还与臣说王爷贵气四溢,睿智果断,方前却又道臣才是最适合之人。若臣一句话不解释便去了淮安,岂不是认定自己才是这朝堂之上最聪明之人,竟将圣上,苏唐和苏钰,以及满朝的大人都不放在眼里。”汤离依然不紧不慢,李庭生更觉额头冒汗。
“李尚书一句手段了得,硬生生将臣的一片赤诚打碎,也不知李尚书时想让臣前去淮安,还是想臣不去淮安。去了,便默认自己高傲自负,不去,却负了自己为官之道。陛下,请陛下为臣做主。”汤离道着,几乎声泪俱下,一声求饶,将李庭生打得头晕眼花,七魂不见三魄,恍惚间,求救的视线投向那暗紫挺拔的身姿。
苏唐袖下双拳紧握,自己知晓汤离能言善道,却没想到还能如此刁钻,短短四个字也能挑出如此多的事端,三言两语便给李庭生扣上挑衅扰乱文武百官团结协作的情谊的大帽。看来,今日李庭生不受点苦是收不了场了。
“回陛下。”苏唐向前迈了半步,道,“李尚书日夜对着囚犯以及研究刑法,讲究的是面对囚犯时,用如何的手段让囚犯说出真相,手段了得一词,不过是李尚书说习惯了,心下一急,脱口而出罢了。”
李庭生见苏唐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一颗心也松了一半。
“臣的院子里有一棵数,在它还是小树之时,臣与爷爷闹脾气,挥了那小树一刀,现小树成了大树,十年过去了,那印子依然是在的。有些话可能就是那刀子啊。”汤离叹息,苏唐方要开口,却被汤离抢了先,
“淮安水患愈发严峻,臣也不在此矫情,顶着手段了得的名号便顶着罢,臣求愿陛下允许臣即日出发,赶至淮安。”
“准。”皇帝大悦,震彻大殿,李庭生硬生生听错为“斩”,吓得双手一软,软趴趴伏在地上。
“传朕旨意,丞相即日出发淮安,治水患。”
百官终于松了口气,跪拜。
皇帝望着底下跪得欢快的大臣,心里越发冷笑,朝廷万金,竟都养了这么些无用之人。皇帝又瞥了眼李庭生,却未再开声半句。
苏唐看在眼里,沉下了心,这丞相可是老爷子的心腹,今日竟如此任由人污蔑,难道真被李庭生几句胡话戳到了心窝子,对汤离多多少少生了疑?
苏唐微侧脸,视线落在汤离身上,方才汤离一副惺惺作态,不过是用软的法子求皇帝处罚李庭生,但未曾想,皇帝却未能如其所愿,现在一看,到真是神态恹恹,往日的飞扬自若不见丝毫。苏唐又浮着微微一笑,此时,更添了份得意。
担惊受怕了一朝的大臣,随着一句“退朝”。鱼贯而出,谁也不愿逗留分毫,匆匆忙忙而去,各司其职。
古荷见宫门陆陆续续走出了不少官员,算着主子也要出来了,于是策马又靠近些宫门,匆忙而出神情凝重的官员引得古荷侧目,运了内力细细一听,倒是听出了些朝堂上的事,一推算,也明白了前因后果,眉头不禁紧锁。
抬眼,便瞧见汤离立在自己跟前,明明笑意盈盈,却还是给这风华绝代的主子吓了一跳。
“在想甚么呢,警觉性如此低,近日事偷懒了么?”汤离边道,由古荷虚扶了一把,踏入了马车内。
古荷策马驾车而去,直奔丞相府,方落了马车,一院子的人便拥了上来,皆是清一色的男子,果然丞相府出了名的奇葩,养一院子的男仆,还个个都是阳刚至极的男子。要说丞相府的俊媚,估计也就汤离自己一人能称得上。
外头都传汤离好男风,固其风华内敛,绝世无双,位高权重,但凭这一院的男仆,谁家也不敢将女儿嫁进来,也因此一点,汤离的爷爷也是气得搬离府邸另住。
对于这一神奇操作,汤离却快活得很,没有三姑六婆讲媒的烦扰,更没有后院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戏码,这一院子的男仆实在太省事了,若是犯错便是一顿罚,甚者直接卖到小倌去,一了百了。
“主子可真的要去淮安么?”作为丞相府的管家,杨叔沉声问。
汤离心下一笑,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是的,烦劳杨叔收拾些行李,即日出发。”道完,转身入了书房。
杨叔望着汤离的身影写满了不忍,这相爷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从小聪明过人,五岁便能与将军对弈、谈兵法,可直至那一年,大将军战死沙场,其又遭人迫害,冬日里落入寒水之中,竟连一身武功都废了,还患上了畏水之症。现下,圣上竟派其去淮安治水患,这······越想,杨叔心中越觉愤懑,郁郁而结。
汤离入了书房,整理了半晌要带的文案,靠着椅背,微仰着头,好看的手指轻叩着椅手,望着黑木构建的横梁出了神。
“古荷。”汤离悠悠唤起。
“主子。”古荷应声而入。
汤离向古荷勾了勾手指,古荷走近,俯身听着汤离一字一句,脸色甚变。
“主子既知此番会有诸多惊险,为何还要坚持前往?”古荷于心不忍,汤离粲然一笑,
“朝堂之上被逼到了墙角,难道要转身狠咬他们一口?那本相岂不成了狗?”汤离拂了拂衣袖,道,“再说,去淮安也没甚么不好,说不定还能查查那姑娘究竟是何人。”
古荷皱眉,
“主子为何不去问君颜大人,那姑娘定是他的门客,问他定能事半功倍。”
汤离突然双手撑在案上,欺身而近,明明是慵懒之姿,却冷气四溢。
“古荷今日的话怎如此之多,是觉得本相不是被派去淮安治水患,而是被流放到淮安么?”
古荷一听,心中颤抖,忙跪下认错,
“属下对主子忠心不二!”古荷心里暗骂自己,今日的话确实多了些,真是关心则乱。
“那还不快去?”汤离不知何时又倚在椅背上,懒洋洋道着。古荷应声匆匆离开,走时又顺手带上了房门。
整个屋子再次沉寂,汤离闭上双目,却似乎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任凭如何努力,依然看不清脸容,只有那掌心的一抹红,深深印在脑里。
睁眼,灿若星辰。汤离心下骂了君颜长闻几句,关于此事,自己明里暗里使了多少手段,这只老狐狸讲就是不肯供出那女子的姓名,如此的行为,汤离越发肯定那女子与君颜长闻有着与众不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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