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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时是热闹的,林业甘是笑着的,所有人都笑着。
可是当媒人喊到“进入洞房”时,所有人的笑容都僵硬在脸上,那是因为周望卜也喊了一声。
“慢着!”
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周老爷子缓缓起身,行至林业甘面前:“你真的觉得你配拥有这些?”
说罢,拍了拍他胸前的衣服,这质地,真是不错,可是穿到他的身上,委实可惜。
林业甘不明所以,低沉着嗓子,“您在说什么?”
“傻小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都是假的么?”给他希望,又给他失望,让他从地狱来到天堂,又让他从天堂回归地狱,这个游戏,真真是无比好玩。
恰时,周敏把红盖头掀开,对众位宾客得意地笑道:“请大家前来,就是为了看一出好戏,图个乐子。”
林业甘手心冒汗,乐子?她竟然说图个乐子,婚姻大事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乐子这么简单。
张灯结彩的周府,此刻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人间地狱。
见林业甘不说话,周望卜好心开口:“我的好女婿,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不知道?还真以为那些矫揉造作的诗句有人会看?”
林业甘又是一愣,没人看他的字?这不可能,周望卜之前口口声声说……猛然想起,这都是周望卜在说,自己一直待在周府,没有出府门一步,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难怪他们衣食无忧地厚待着自己,原来,就是想让他做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被骗了,他真的被骗了,连周敏情真意切地说喜欢自己,也是假的。
这也难怪,她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自己竟然傻乎乎地相信了。
“周老爷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语气怆然,象征着男子尊严的眼泪,在此时不禁掉落,砸在大红色的地毯上。
“呵呵,老夫最讨厌那些自恃才高的人,也最喜欢他们,郁郁不得志,这样的人,才更好满足,只要给他们想得到的,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你所用,老夫倒是没有想到,你会这样上道。”周望卜轻蔑地出声。
“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寒了我的心么?寒了在场各位的心么?”
这些人备上厚礼前来,无非就是为了讨到一杯喜酒,他们却把这当成戏台,呵呵,戏台,自己好比那个丑角,贻笑大方。
周望卜不以为意,“你问问他们,心可会寒凉?一个下等人,哪里懂得我们大户人家的乐子,看你如同一个跳梁小丑蹦跶,大家都是觉得有趣的,对不对?”
他环顾四周,宾客们诺诺,点头称是。
“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周兄,你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呀!”说这话的人,是周望卜的生意伙伴,陈老板。
“老夫就知道陈老弟喜欢。”臭味相投,大抵如此。
“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几房小妾也一并带来,让她们也瞧瞧,妇道人家,最喜欢看。”女人有两个特点,一是爱美,二是爱聊八卦,特别是对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人来说。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陈老板的身侧还真就多了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有钱。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很显然,陈老板并不知道自己一大家子有多么喧宾夺主。
周望卜也就任由他们,谁要陈老弟是他的好哥们,自个儿多多担待一下,死不了人。
穿紫衣服的那位夫人开启了话唠模式,“老爷,您不知道,自从您离开了家来喝喜酒,我就在家里想您想得要死,可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不方便独自出门,这才和莫姐姐一同前来,就是为了给您一个惊喜,老爷,您现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还没等陈老爷答复,左边的青衣女子出声:“老爷当然惊喜了,我们千里迢迢赶来,一路上就差风餐露宿,就冲着咱们这份心思,老爷都应该非常感动,是吧,老爷?”
陈老爷正要开口,又被咽回去。
“莫姐姐你说的太对了,老爷您是不知道,半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劫匪呢,只可惜,是劫财的。”对,听这语气,就觉得非常可惜。
陈老爷抢在青衣女子搭话之前大叫一声:“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老实待着!”
还有完没完,这里又不是陈府,她们还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周望卜回过神,对林业甘讥诮:“怎么,林公子,这身新装,是不是该脱下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要他当着众人的面脱衣,这绝对是极大的侮辱。
可是,这衣服本来就不属于他,他不脱,还能如何呢?
于是,慢慢地宽衣解带,别人那犀利的目光,就快把他给射穿。
这是他最耻辱的一天,原本想着苦尽甘来,没曾想,这只是有钱人家设的一场局。
妙呀,妙呀,真是绝妙,不得不说,周望卜这拿捏人心的本事,可真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他知道自己一心想着出人头地,施展才华,就假意欣赏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之后,周敏和自己作对,周望卜这个做父亲的却处处维护自己这个外人,其原因,也是为了拉拢。
然后,他亲口跟自己说,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外人的赏识,这无异于是锦上添花,为了验证他所说是真,还拿来一本修订好的书本,一个员外,家里这么有钱,随便找个书局印几本书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蠢,也许,家里的双亲根本就不像周望卜所说的那样得到了善待。
看到周望卜身后站着的映荷,他彻底陷入绝望,那一封封信,真的寄回老家了么?只怕是被周望卜扣留了吧。
这些富贵人家,这些宦官子弟,全都是冷血无情的一班人。
他“净”身出户,没带任何东西,已经一无所有。
天街小雨,他默默地走着,人们撑着伞,驻足对他指指点点。
“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够娶到千金大小姐,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就这样的人,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本来就应该回家种田,非要坚持什么狗屁梦想,现在倒好,整个人也变得和梦想一样可悲……”
他终究是败给了现实,人心险恶,原来如此……
不远处,传来敲锣打鼓声,周敏还是嫁了出去,只不过,新郎官不是他,不是林业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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