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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命
自从那天和林雨见过面之后,黎初遥就一直在想她的那些话,她说的好像都对,好像自己真的一直做错了,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贪图一时安稳,让李洛书到家里来代替黎初晨,结果就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变成一个谎言,最后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这个错误、这个谎言。
黎初遥想着想着,想得头都疼了,最近身子一直不舒服,肚子经常疼,精神也不太好,晚上还总是起夜七八次上厕所,搞得她睡都睡不好,连这个月的大姨妈都没来。她觉得自己又一次钻牛角尖了,这样的状态是很不好的,必须打断掉,阻止掉!
等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五晚上,李洛书下班了就一刻也不耽搁地开车回家,周末是他和初遥约好一周里能住新家的日子,他总是连一分钟都舍不得浪费,每次打开房门看到那个人在家里等他,就仿佛感觉到心在寒冬里被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到一样。
可今天回家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在客厅看见黎初遥,心头不由自主地慌乱了一下,直到在卧房里看见睡在床上包裹得像茧子一样的黎初遥,才感觉悬在半空的心落地了。
从小到大,从成为初晨开始,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害怕的就是黎初遥不要他了。
李洛书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拉着被子:“初遥……”
黎初遥不理他。
李洛书又拉了一下被子,拉长声音,还有点儿委屈:“初遥……”
黎初遥……忍住不理他。
李洛书第三次拉了被子,声音好像已经泫然欲泣:“姐姐,我做错了什么……”
黎初遥忍不住了!她一下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用力地瞪着面前的李洛书,看见对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笑意,哪里有一点儿委屈的样子。
黎初遥挫败地捂着脸,她就知道是这样,对方根本不委屈,就是来撩拨她的,但是偏偏这招屡试不爽,她根本舍不得李洛书有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你当然做错了!”黎初遥闷闷地说。
“我做错什么了?我都改。”李洛书连忙问。
“这事你估计改不了。”黎初遥破罐子破摔。
“改改改,只要你说我错了,我就改。”李洛书特别诚心地说,一副黎初遥的话就是圣旨一般。
“改改改!改什么改?你搞出人命了怎么改!你个笨蛋!”黎初遥抓起枕头打李洛书,说一句打一下,像是气得不行。
“什么?”李洛书被打得有些蒙。
“我怀孕了!笨蛋!”黎初遥羞愤地又用枕头在他头上砸了一下,虽然他们两个也避孕,但是就这个家伙一天到晚缠着她的劲,还真说不定有漏网之鱼……
所以自己身体一不对劲,她就立刻跑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回来验,果然中奖了!
李洛书不闪不避,被枕头砸到了脑袋,就像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礼包砸中了脑袋一样。
他傻傻地看着黎初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但是黎初遥最后的那句话,变成回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耳际。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我和初遥的孩子,我们一家子三口人……
他猛地将坐在床上的黎初遥抱起来,大声说:“初遥!”
黎初遥被吓到,惊呼道:“快放我下来!你的腰不痛吗?”
“不痛!”李洛书果断说完之后,又对着黎初遥傻笑,“初遥,初遥……”
他在心里将黎初遥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念着,念了无数遍。一次次的复健之中,身体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现在充斥着他身躯和脑海的,只有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将黎初遥放到床上,像是在碰着什么特别珍稀的东西,贵重到只要稍一用力,马上就会碎掉。
李洛书跪在地上,将手放在黎初遥的小腹上,还平坦的小腹根本摸不出什么东西。
黎初遥看着身前的男人,看他低头专注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心正被泡在暖水里,热热的,胀胀的,想要一辈子都不离开……
(二)破绽
怀孕之后,李洛书对黎初遥的态度就更加紧张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起。他的公司明明刚草创,忙得不得了,但他还是每天下班准时回家,把所有工作都带回家做,而且每次黎初遥要试玩他设计的游戏他都不让,一直说电脑有辐射,对宝宝不好。黎初遥忍不住瞥他一眼,心想自己天天上班,办公室里三台电脑开着辐射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啊。
不过这种被满心呵护的感觉,让她挺开心的。但是自己和李洛书的事显然已经瞒不住,他们两个人都希望能赶紧打证结婚,然后把宝宝生下来,好好把他养大,给他最多的疼爱,最温暖的家。
两人商量了之后,决定让黎初遥先去试探一下黎妈,看看情况,要是真的不行,就直接先打证,然后黎初遥找借口说公司要调她去外省工作,先躲起来待产再说。
这天下午,黎初遥软磨硬泡地将黎妈带到市中心的商业区,说是快要入冬了,帮黎妈买一件新大衣。黎妈和黎初遥是一模一样的性格,抠门得不得了,衣服只要能穿就不会买新的,也不在乎款式好不好看,只想把所有的钱都省下来,说是以后给初晨娶媳妇用。
“得了吧,初晨娶媳妇还用得上你那两个钱。”黎初遥每次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鄙视一句。
“他用不用我的钱是他的事,当妈的给他准备好了是当妈的心意。”黎妈特别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当妈的应该做的。”
“那你给我准备嫁妆了没?”黎初遥问。
“那当然。”黎妈白了她一眼,“我会少了你的吗?你倒是把你对象带回来给我看看啊,天天藏着掖着是不是怕我和他要礼金啊?你放心,我不要他的钱,把你娶走我就谢谢他了。”
“什么话。”黎初遥不爽地跟在后面小声嘀咕,“搞得好像我没人要一样。”
黎妈走在前面,目光被一件灰色的毛大衣吸引住了,稀罕地用手摸着大衣上软软的貂毛。旁边的导购员小姐看见了,连忙走过来推荐道:“阿姨眼光就是好,这是一件整貂的衣服,不是那种七拼八凑的毛攒起来的,您看着这毛感觉就不一样!”
好东西确实能用眼睛分辨出来,那衣服上的毛一根根软软的,稍微有风吹过就一忽儿抖了起来,别提多精神。黎妈心动不已,翻开衣服的吊牌一看,却顿时被那大几万的标价给惊到,惊呼道:“抢钱啊!”
导购小姐专业素质特别好,面不改色道:“阿姨,现在这衣服打八折呢。这样好的貂皮大衣,买一件少一件,以后市面上说不定就没有了。”
黎妈才不管她说什么,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可眼睛又有些不舍地望着那件衣服。黎妈是东北女人,对貂皮大衣有着特殊的执念,她老家的女人们,但凡家里有点儿家底的,结婚的时候家里都会给准备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她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结婚了之后跟着黎爸来了S市,有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更加紧巴巴。
这件貂皮确实好看,黎初遥见她喜欢也劝她买了,可她死活不肯,拉着黎初遥往前走。结果逛了一下午,再也没有一件衣服入得了她的眼。
母女俩逛了一下午,两手空空地坐在咖啡店里休息,黎妈看了半天菜单才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黎初遥随便点了一些,借口去上厕所,速度回到商场三楼,把那件貂皮大衣买了下来。
回来的时候,黎初遥直接把购物袋丢到黎妈边上的椅子上,黎妈看见了衣服,惊得咂舌:“哎呀,你怎么买了呀,多贵啊!你一年才赚多少钱啊,这不要去掉一半啊,这么糟蹋钱你不心疼啊!”
“我刷的洛……初晨的卡。”黎初遥笑眯眯地说着,“不心疼。”
“初晨的啊。”黎妈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想想不对,“初晨的钱就不是钱啊,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好意思,说带我出来买衣服,敢情叫你弟埋单啊?”
“是他非要我刷他的卡的,他想孝顺孝顺你都不给机会啊?”黎初遥劝道。
“那是,初晨是孝顺的,现在很少有男孩子像你弟一样孝顺了。”黎妈听到黎初遥这样说,便也释怀了,美美地打开购物袋,摸着貂皮大衣上软软滑滑的绒毛,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满意的笑容。
黎初遥见她心情正好,便凝视着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妈,你还记得我高三时候,家里发生的火灾吗?”
“什么火灾?”黎妈皱起眉头,有些迷惑,“我们家什么时候发生火灾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火灾也是能乱说的吗?”
黎初遥心中猛地一沉。原来妈妈连火灾都不记得了,那肯定也不记得初晨已经在火灾中死亡的事情……
“那我们家原来住的城东的大院你记得吗,四楼那家有个老奶奶,你不是总说她阴森古怪、不讲卫生吗?你还经常和她吵架的?”黎初遥不愿意放弃,循序渐进地问着。
“哦,那个老太婆,我记得。”黎妈点头,那是个非常矫情的老太太,住在黎家楼下,黎家两个孩子,在家里玩耍难免吵吵闹闹,弄出点儿动静,一般人都不会说什么,可是这个老太太就不,上面一有点儿响动就上楼来骂,黎妈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来二去就经常吵上了。
“对,就是她家没关煤气引起的火灾,那个老太太,还被烧死了。”黎初遥轻声说道。当年那场火灾,除了初晨之外,楼下的老太太也没能逃过。
“火灾?火灾?”黎妈的神情有些怪异,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头疼得不行,她忽然伸出手紧握成拳,使劲儿地敲打着头部,有些疯狂地叫喊着,“什么火灾!什么火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黎妈的动作大得咖啡厅的人都吓了一跳,目光齐齐射来。黎初遥连忙站起来,拉住母亲安慰道:“没有火灾,没有火灾,我乱说的,妈你别激动,你先坐下来。”
黎妈被黎初遥安慰了一阵才安静下来,眼神特别偏执怪异,嘴巴里一直小声叨咕着:“没有火灾,没有,没有。”
“对,没有。”黎初遥叹了口气,小心地安抚着母亲。
她一直以为母亲病情早就稳定了,只是每天要吃一些精神药物而已,却没想到,只是稍稍提醒她一些当年的事情,就能刺激得她当场就要发疯。也许,这辈子指望母亲清醒,是不可能的了。
黎初遥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牛奶,心中纷乱,心头涌上疲惫。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却没想到,刚喝进肚子里,就恶心得干呕了好一阵子。
“你怎么了?”黎妈清醒了一点儿,看女儿身体不舒服,连忙关心地问道。
“没事,有点儿恶心。”黎初遥随便找了个借口,其实她怀孕初期反应特别大,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黎妈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有些怀疑地看着黎初遥:“你最近老是恶心吧?”
“没有。”黎初遥打哈哈地笑道,“就这两天吃坏肚子了。”
“是吃坏肚子了吗?”黎妈有些不相信,女人对一些事情总是那么敏感。
“哎呀,是啦,过两天就好了。”黎初遥假装有条不紊地埋单,“我先走了,晚上还得去公司加班呢,你自己打车回去啊。”
黎初遥说完,拿起座位上的包包,起身往外走,她虽然极力装作镇定,可脚步比起平常快了很多,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更是像逃一般离开。慌乱中的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背后黎妈那狐疑的目光。
(三)曝光
黎初遥坐上出租车后,就给李洛书发短信,说她马上就回来了,李洛书回复了两个字:等你。黎初遥看着这两个字,特别窝心地笑了,望着窗外有些萧条的冬景,心情却格外阳光。
出租车在新家的小区门口停下,车还没停稳,她就一眼看见了等在小区门口的李洛书,只见他站在路边,望着车里的她浅浅地笑着,等车停稳了,便信步走来,帮她付了打车费后,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出来。
黎初遥呆呆地望着他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李洛书紧紧握住黎初遥的手,将手拉到唇边轻轻哈气,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黎初遥围着,撒娇说:“不是说等你的吗?”
“你可以在家里等啊。”黎初遥听着李洛书微翘的尾音,简直觉得身体都酥了半边。
“想早点儿见到你嘛。”李洛书看着她的眼神,深情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平日里觉得肉麻的情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好听又真实,让她整颗心都跟着飞扬了起来。
黎初遥嘴有点儿笨,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忍不住扑进他厚实的怀抱里,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多喜欢听他在自己耳边说着情话,多喜欢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暖暖的温度,和带着淡淡水果香气的清爽味道。
李洛书也低下头来,用力地抱了抱她,然后在她头顶亲了一下才放开她问:“今天和妈妈谈得怎么样?”
黎初遥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完全不行,别说初晨的事了,就连火灾的事她都想不起来,逼问得紧了头还会疼。”
“算了,想不起来就别逼她了,妈妈也不容易。”李洛书安慰着有些失落的黎初遥,本来他也没奢望过这件事会很顺利,现在的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们还是先登记吧,然后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养胎,其他的谎都让我来说。”
黎初遥抬头望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都放下了,她笑着点头:“当然应该让你去帮我和妈妈说我调任外地,你说什么妈妈都信。”
“好好好,我去说。”李洛书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走吧,我们回家。”
“嗯。”黎初遥用力地点点头,然后问,“晚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因为他们一周只有周末两天才住在这边,所以每次过来,李洛书总是提前买好很多食材,变着法子给黎初遥做好吃的。
李洛书手艺本来就好,又用心去做,这些日子厨艺又精湛了不少,已经牢牢抓住黎初遥的胃了。
“嗯,我买了新鲜的排骨,用冬瓜给你炖汤喝,还有小河虾,用辣椒给你爆炒一下,你可以连壳一起吃了,好好补补钙,你知道的,怀孕的女人啊,要多补钙……”李洛书一手拿着黎初遥的挎包,一手搂着黎初遥的腰,一边说着晚上的菜,一边带着她慢慢往前走,一步一步,从小区门口到家楼下,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两人一路走,一路笑着,男人总是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亲女人的脸颊,女人也一直仰着头,望着他,满眼的甜蜜和爱意,两人周身弥漫着幸福的味道,吸引着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频频回头。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小区大门的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手脚抖得就像风中的落叶,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肮脏的东西……
(四)地狱
新家在四楼,黎初晨买的时候着急了一些,已经没有高的楼层了,虽然是电梯洋房,两人却从来用不上电梯,每次都是走楼梯上去的。李洛书让黎初遥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小心护着她,楼道间还是像过去一样安静,对门并没有住人,连装修都还没开始,会到这一层来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李洛书像往常一样打开门,先让黎初遥进去,看着黎初遥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子,这才跟着进入家中,准备关门。
但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又传出厚重的脚步声,李洛书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一个老年妇女扶着楼梯的扶手缓慢地走上来,只一眼,他便心惊得不行。
她短发,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人镜,穿一身灰蓝色的衣服,手中还提着一个装着貂皮大衣的购物袋。
李洛书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扶着门把直挺挺立在门边,叫了一声:“妈……”
走在前面的黎初遥猝不及防,仓促回头,只看见黎妈忽然像炮弹一样,一口气冲了上来,推开挡在门口的两个儿女,冲进房间,从客厅绕到厨房,又从厨房绕到卧室!
黎初遥就跟李洛书一样,整个人都木了,她甚至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的目光跟随着母亲的目光,从那些摆放在屋子里的双人照片,挂在阳台混着晾晒的衣服,和屋子里唯一一张双人床上掠过,随着母亲的气息越来越急促,表情越来越惊恐,转头望向她的眼神充满迷惑愤怒恐惧甚至恶心!
黎初遥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害怕地小声叫道:“妈……”
黎妈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恍惚之中。从看见初遥和初晨在一起亲亲密密地走进小区的时候她就一直恍惚着。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她尾随两人来到楼上,却看见了再也无法逃避的东西:他们两个人住在一间屋子,睡一张床!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黎初遥的声音,将黎妈从恍惚中唤醒,她颤抖地举起双手,蓦然旋身,用尽全身力气甩了黎初遥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内回响,黎初遥被打得趔趄了一步,脸也重重偏向一边,脸上火辣辣地疼,白皙的面颊上很快浮出五个指印来。
这一巴掌来得又快又猛,李洛书完全没来得及过来阻止,他一把扶住黎初遥,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的伤痕,忍不住对黎妈吼道:“你干什么呀?”
黎妈被李洛书吼了一声,整个人都崩溃地望着他。她的儿子居然吼她?一直以来温和孝顺的儿子居然吼她?她疯了一样将手里的购物袋向两人砸去,李洛书连忙抬手,护住黎初遥,购物袋先砸在李洛书的手臂上,又掉在地上,里面新买的貂皮大衣露出一角,黑漆漆的就像黎妈现在的心情。
黎妈像是疯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干什么?是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在这个房子里干什么?你们说啊!你们要不要脸啊!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要不要脸?”
黎初遥看着愤怒的黎妈,开始害怕。初晨死的时候,黎妈就是这样愤怒恐慌得不能接受,然后就疯了!她不能再让黎妈这样,林雨说得对,让李洛书扮演初晨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管是对初晨还是对黎妈和李洛书!
她再也忍不住喊了起来:“妈,你冷静一点儿,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还是怎么样?你还想骗我?你是不是还想骗我?”黎妈上前去想一把抓住黎初遥质问,却被李洛书挡住,黎妈甩开李洛书的手吼,“你们两个是姐弟啊!怎么能干这种事!黎初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了,是不是?”
黎初遥咬了咬嘴唇,看着母亲有些艰难却又倔强地点头:“是。”
“啊啊啊啊啊!”黎妈疯狂地大叫着,这尖叫声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怎么也停不下来。黎初遥怕她疯过去,连忙从李洛书身后跑出来,拉着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用力地吼着:“妈,你醒醒,你不要这样,你看着身旁的人,他不是初晨啊!初晨已经死了,他死了好多年了,你醒醒吧!别再这样了。”
黎初遥的声音就像轰隆隆的车轮声碾压过黎妈的脑海,黎妈在一瞬间变得狂怒,她上前劈头盖脸地打着黎初遥,好像那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个仇人!她叫道:“你乱说,你乱说!你怎么这么毒的心肠,你弟弟好端端地在我面前,你怎么敢咒他死!你还勾引他,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敢勾引他!”
黎初遥抬手挡着黎妈的拍打,她不敢还手,只能一步一步地后退。
李洛书快步从后面抱住黎妈,试图安抚:“妈,妈……”
黎初遥这时候终于能够喘上一口气了,她的性格一向要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说开算了,她再一次大声说道:“妈,你醒醒!陪着你这么多年的不是初晨,是李洛书,是初晨的同班同学!初晨已经死了,死在那场火灾里,你记得的,你只是不愿意想起来而已。”
“初晨死了?”黎妈停了下来,用特别小的声音问道,眼里净是破碎的混乱。
“妈,你醒醒吧。”黎初遥特别难过地看着母亲,哭着点头,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还是出现了,最不想伤害的人,还是被她伤害了。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让妈妈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打击,再次去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
“妈,十三年了。你就让初晨安心去吧,别再抓着李洛书当影子了。”黎初遥哭着安慰着母亲。
可黎妈一直嘀咕着:“初晨死了,初晨死了,不不不,他没有死,没有。”
“妈,我是有了孩子,你马上就有外孙了,会有一个新的亲人,我们一家重新开始,重新过新的生活好不好?”黎初遥小心地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希望用新的血脉唤醒她的意识。
黎妈好像听进去了,直愣愣地望着黎初遥的肚子:“孩子……孩子?”
“对啊,妈,我有孩子了。”黎初遥小声地说着,就怕惊扰母亲。
黎妈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黎初遥的肚子,忽然抬起头,一把将她推开,拿起放置在餐桌上的水果刀,疯狂地对着黎初遥的肚子捅过去!
“啊啊啊啊!这孩子是孽种!不能要!不能要!不能要!”黎妈一边吼着,一边一刀一刀往黎初遥肚子上捅去,似乎想要破开她的肚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剁碎一般!
黎初遥被母亲的疯狂吓到了,几乎忘记了反击,也忘记了阻挡,连疼痛都忘记了,只觉得那刀一下下地捅进来,拔凉拔凉的,鲜血像是打开了水龙头的自来水一般,从肚子上的伤口上疯狂涌出,在洁白的衣服上洇开,好像一朵鲜艳花朵的盛放。
黎初遥愣愣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的妈妈……竟然真的将刀刺入她的身体?
还有……
她怔怔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湿漉的、黏腻的触感沾满手掌。
她的宝宝……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眼泪就这样唰地从她的双眼里流出,混着溅在脸上的鲜血,河流一般淌下。
“初遥!”李洛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那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那刀像是捅入自己的身体一般,疼得他每个细胞都发出尖锐的吼声。他大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得好像要划开空气。他一把推开黎妈,扑向黎初遥,用手紧紧按着黎初遥的伤口,慌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看着她满脸的泪水、满身的鲜血,害怕得哭了出来,抬起头,对陷入疯狂的黎妈吼:“你疯了吗?她是你的女儿啊!”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嘶哑,他忽然站了起来,拉着黎妈的手,对着自己的心脏,眼睛里满是恨意:“你要杀就杀我,要捅就捅我!来啊!对着我捅,对着这儿捅!对着我啊!是我要缠着她的,是我勾引她的,是我爱她!是我想要她!是我!你捅我啊!”
李洛书哭喊着的声音,拉回了黎妈的一丝神志,她疯疯癫癫的眼神,望向躺在血泊中的黎初遥,脑海仿佛炸开了一般,她触电一样放开手里的水果刀,哆嗦地抱着头,疯狂地大叫一声,转身什么也不顾地踉踉跄跄向外跑去!
她干了什么?她干了什么?黎妈乱成一团,整个人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向下倒去,“砰”的一声,整个人从楼梯间的楼梯上摔了下去……
摔下去时,那沉重的声音,传进了李洛书的耳朵里,李洛书怔了一下,缓缓转身,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过去,越过房门,走出通道,来到楼道间。
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世界在这一刻又变成幼年的黑白。
地狱扑面而来。
黎妈躺在半层楼之下,身体扭曲,像一个被摔破了的娃娃,头颅枕着的地面,是一小摊血迹。
他就这样站着,房间里的黎初遥,楼梯下的黎妈。
那一片片的鲜红,刺得他连呼吸都困难了,他张大嘴,却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用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干吼般高喊着,那痛苦简直像无形的尖刀一般,在一下下地将他凌迟处死!
忽然间,韩子墨醉酒后的话,像诅咒一样在他耳边回荡:“别忘了那老道士给你批的命,你是天煞孤星,克六亲死八方,注定不得善终。你不用幻想,能得到幸福。”
不用幻想,得到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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