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自雄丽》第七十四章 何人可破攻守势

    
    嘉陵关终于迎来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雨势虽然不大，却很细密，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直到入夜，才缓缓停歇。道路遇水变得泥泞不堪，熊丽骑在马上，迎着前方的火把往前行。
    选择这个时机，再次率领大军向嘉陵关进发，是熊丽和曹玺既定的方案，一来，西蛮已经集结，大军缺药少粮，不能再耗下去，二来，出其不意才能从现在的泥潭之中爬出来，获得一丝生机。
    既然做了决定，行动则宜早不宜迟。
    刚下过雨的缘故，嘉陵关黑色的城墙被薄雾笼罩着，远远地若隐若现，如在云中一般，虚幻得太不真实。
    “你……还好吧？”陈霄一直在梁修身侧，不时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再次踏上嘉陵关这片土地，梁仪曾战死于此，陈霄害怕梁修大战在前却触景生情，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所差池，轻则皮肉之苦，重则阴阳两隔。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重伤未愈，也未得将养，一个时辰之后，又将是一场恶仗，你那副小身板儿，撑得住吗？”梁修知道陈霄担心自己，故意调侃了几句，缓和缓和气氛。
    “你在关心我啊，我还挺开心的，”梁修语气轻松，陈霄也放下心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见陈霄笑得暧昧，梁修不咸不淡地来着这么一句，随即岔开了话题，“笑笑你说，这一战，我们胜率有多大？”
    “我有十成把握！你呢？”
    “嗯！一样！”梁修被陈霄的洒脱和自信所感染，也是一股豪气从胸中升起，赶紧附和道。
    “哈哈，我俩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等梁修回答，陈霄便策马走到了前面，不让他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
    雨后秋夜凉爽无匹，嘉陵关上整备巡视完毕之后，姚萍寻思着难得趁着秋凉，睡个安稳好觉。她掏出怀中的钥匙看了看，又藏到枕头底下，和衣卧在床上，没一会儿，粗重的呼吸声就传了出来。
    “正是好机会。”卢寒清心中暗喜。这两日，姚萍始终钥匙不离身，甚至连觉都不睡，卢寒清根本没有下手的时机。正好等到这个机会，姚萍已经困乏至极，卢寒清悄无声息地从梁上跳下来，慢慢向熟睡的姚萍靠近。
    “将军！陛下率大军攻城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卢寒清赶紧躲进屏风之内。姚萍被喊声惊扰，大骂道：“胡说！什么陛下！哪里来的陛下！”
    “是、是……可能是蛮贼进犯嘉陵关，小的眼拙，没看清楚。”透过屏风，卢寒清看到通报的士兵跪在地上磕头，姚萍穿好靴子，戴上金盔，风一般地冲出门去。
    真是天助我也。姚萍在慌乱之中，却忘记了藏在枕头下面的钥匙。屋内无人，卢寒清赶紧拿起钥匙，揣在怀里，直奔前线而去。谁知刚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折转回来的姚萍。
    “你是何人？”被外头的凉风一吹，姚萍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了方才慌乱之间，竟然忘记了嘉陵关城门的钥匙还落在床上，遂紧忙杀了回去，却碰上了不速之客。
    卢寒清并不答话，纵身跃至屋顶，则路而走。
    “快！追上他！莫让这个刺客跑了！”姚萍吩咐左右，自己则跑进房中，将整个床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钥匙，懊恼悔恨至极，深责自己贪睡误事。
    方才那个人，看身形应该是男子，他既来盗匙，必定会赶往嘉陵关城门……守城的郭嫦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捉住一介弱质男子，应该不在话下。姚萍不愧久经沙场，遭遇变故，她也渐渐冷静下来，迅速想出了应对之策。
    嘉陵关下火光四起，城墙上，一架又一架云梯架起又倒下，城楼上的羽箭比雨点还要密集，兵士们顶着盾牌护送着冲车，向城门艰难前行。到了后半夜，雨又开始下了，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雨水一下子模糊了熊丽的眼睛，她只看到火光之中的一片血红……
    “曹将军，关上箭矢太密，要不，先缓一缓吧？”熊丽不忍心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倒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此时绝不能撤！”曹玺语气中透露着坚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曹玺说得没错，现在攻守如此焦灼，胜败就在一念之间，这就是心理上的博弈。可是，明明是一族同胞，为何要如此刀剑相向？熊丽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拿过身边的火把，高高举在头顶，对着嘉陵关上大声喊道：
    “城头的大齐巾帼，请你们仔细看一看，你们手中的剑驽和戈矛，对准的是什么人？她们和你们披着同样的战袍，她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与你们同脉同支，你们刺穿的，不是敌人的胸膛，是大齐子民的心脏啊！”
    熊丽高喊了三遍，直到嗓子喊哑，城楼上的箭阵渐渐缓了下来，嘉陵关一片沉默。
    “梁修，再带上云梯，陈霄，抬起冲车，率部冲锋！”
    “是！”
    看来熊丽的一片肺腑之言，打动了城头的兵士们，曹玺心中大喜，赶紧趁此机会，试图登上城楼，撞开城门。
    熊丽轻咳几声，悄悄擦去咳出的鲜血，与曹玺策马跟上前去。入关，立刻入关，这是此时此刻她脑中唯一的信念。
    姚萍隐约听到熊丽的喊声，赶紧登上城楼，就见守城的兵士和弓箭手们神情悲愤，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攻势，呆望着城下，姚萍眼见着三两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急得暴跳如雷，抢过身边兵士弓弩，“嗖嗖嗖”连发三矢，将几乎要攀上城楼的士兵射了下去，“休听蛮贼妖言惑众！城下的那些人，统统都是我们的敌人！若再不专心守城，你们和你们的家属，全部都已叛国之罪处置！”
    “拿起武器！我就在你们背后看着！”姚萍发起狠来，兵士们被她震慑住，只得从命。
    嘉陵关的攻守之势再一次扑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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