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府。
澹台昊离开边境被封右国相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自己的盔甲了,如今又得此召令奔赴战场,他又重新披上了自己的战袍,佩戴着自己的佩剑走出自己的卧房。
屋子外站了一堆仆人,他走出房门那一刻忽觉心中有所不舍,澹台昊又回头望了望府内的一切,还顿住脚步久久陷入了沉思。
一个男仆上前秉禀承道:“国相大人,您的部下都在城门口等着您了。”
澹台昊这才回头准备离开,这一回头,诸鸢和澹台淳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义父!”诸鸢含笑喊着。
“鸢儿?”
澹台淳口是心非的说道:“看你孤苦伶仃的离开府中,这把年纪了还去战场折腾,真是可怜,所以我们来送送你了。”
澹台淳这几句没心没肺的话竟然让澹台昊有所感动了,澹台昊看着眼前这两个大孩子来送自己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诸鸢上前安抚着澹台昊:“义父,孩儿和小淳是特意回来送您的,您别紧张啊!”
“没紧张没紧张,你们能回来送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走吧,别耽误出征的时辰,咱们边走边聊。”
“好!”
靖昭城内大街,三人驾马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二十万大军正集结在城门外等候着代任镇国将军一同出城。诸鸢和澹台昊行走在澹台昊的左右两边,像极了澹台昊的左膀右臂,他们的身后还跟随了一列骑兵,这是四镇将军级别以上军职的必配随行的行头,也是他们在军中至高无上的标志。
澹台昊很享受此刻的出行状况,世上唯一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就走在他的身边,似乎要一起上战场了,可对于澹台昊而言,跟自己儿子一同奔赴战场这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啊!此时此刻澹台淳能这样送他离开,澹台昊就已经很知足了,一路上他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甜蜜的笑容。
“鸢儿,淳儿,你们俩能来送爹,爹真是开心呐!这样跟你们走在一起就感觉像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酣畅极了!”
“澹台昊,你也想太多吧?我能力哪里比你差了?我会是你的左膀右臂?”
澹台淳来到澹台昊的身边后从没有给过澹台昊一句舒心的话,更没有叫过他一声“爹”,反而每次在一起时还总是呛声于他,澹台昊有时候会很气愤,只要是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因为生气而责骂澹台淳。澹台淳也并非是真正的讨厌澹台昊,他至今未另立府邸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再怎么跟澹台昊顶嘴,他始终没有想过离开澹台昊。
向来很看得起自己的澹台淳一出言就能让澹台昊难堪,可他在澹台昊眼中终究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晚辈,自是没必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的,澹台昊淡然自若的微笑答道:“你比爹差的不是能力,而是经历,懂吗?”
“别在老子面前爹呀爹的,我可从来没认过你啊!”
“你认不认我你身体里都流淌着我的血液,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
眼见着父子两人就要说结了,诸鸢赶忙出言劝说着:“诶诶诶,这是什么场合啊?别再闹矛盾了啊!”
澹台昊瞟了一眼澹台淳,淡然一笑,驾马继续行驶着。
澹台淳却是丝毫不甘在澹台昊面前示弱,碎碎念道:“哼,那你说我经历怎么就不如你了?”
“你的经历当然不如我了,你活着的时光才有我年龄一半大,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经历是能让人在岁月中沉寂打磨的最好的东西,你就是还没有在岁月中学会掌控自己的内心,生性过于浮躁,易冲动,但我现在这个年纪无论经历怎样的变故和人心,都能平静的对待,这就是我所说的掌控自己的内心,你明白吗?”
澹台淳仍旧是一脸的不服气。
“哼,我才不需要明白,因为像你和岚芬这么刻板的端着活着太累了,人活着本来就应该大笑大哭随心所欲不是吗?我要是脾气上来了我还去控制自己,那多难受啊,我有脾气就要发出来,这样我就舒坦了!”
“歪理一大堆,等你将来真的遇到了慌神的事你就会明白冲动会害了你自己的。不过呢,你从堃城出来,在小小年纪和短短的时间内能守护一方边土和百姓,这种心胸和智慧爹也是很知足了,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
澹台淳觉得澹台昊说这样的话十分的肉麻,听着澹台昊夸赞自己也挺别扭的,澹台淳立马就觉得受不了了。
“行了行了,别一会爹一会儿子的,真受不了你!”
诸鸢在一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澹台淳瞟了一眼诸鸢,大声道:“不许笑!”又将目光投放到了澹台昊的身上,澹台淳停下了行走,问道:“澹台昊,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效忠于谁?”
澹台昊犹豫了一会,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呢?我有些听不明白。”
“不这么问我该怎么问呢?你是不是太蠢了?这都听不明白?”
诸鸢有些听不下去了,插话道:“小淳,你好好跟义父说话,男子汉该有的风度跟素养总该有吧?何况义父还是你父亲!”
被诸鸢严肃的指责一番,澹台淳才发觉自己有失风度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等待着澹台昊的答复。
诸鸢向澹台昊坦言道:“义父,小淳的意思是您现在是不是已经全然效忠少国主姬浔逸了?”
为了让澹台昊听得明白一点,澹台淳又补了一句:“你是不是已经没有是非对错只有一番愚忠之心了?”
澹台昊依旧是淡然处之的询望一眼二人,带着微微的笑意答道:“你们两个臭小子看来心底有另一番见解了,恕你们父亲我无知,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的心声了此时此刻!”
“好,我问你,姬浔逸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不清楚吗?包括你现在替他南征,这也是危害黎明百姓的事,你怎么就乐意奔赴了呢?”
澹台淳的言辞有些激动了!
澹台昊低着头思虑了一会,答道:“我懂你们的意思了,你们不能因为长公主不去做的事就觉得南征是一件坏事了,它虽然会危害到周边的百姓,但反过来想想,待这四国被桑利国收服,从此他们有了能真正依靠的主,从此他们无人敢欺,桑利国也壮大强盛了,你们还单纯的认为南征是一件坏事吗?”
“可是义父,这种规模的收服不叫收服,这叫侵吞啊!这样侵吞邻边四国要死多少将士和百姓你们想过吗?”
“鸢儿,要成大事没有不死人的,他们的死能换来子孙后代的强大,何乐而不为呢?”
澹台淳愤愤道:“强词夺理,姬浔逸为了自己的私欲造出这种杀戮就是逆天而行,土地和城池是给人来存活的,人都死了土地跟城池能有多珍贵你告诉我?”
“你们这叫目光短浅,知道吗?现在的天下有五个服地,荒服东圭连年寸草不生,那儿贫穷,成了一个流放罪犯之地,还有要服北连,那儿人多资源物资匮乏,所以他们只能在边境掠夺,侯服南盘是甸服帝畿的诸侯服地,他们却要把自己服地的资源物资都进贡到帝畿去,还有我们所处的绥服之地,一块小小的地方却有二十多个国家,整个天下贫富差距如此之大,富有的有权势的就拿贫穷的当奴隶差使,若有一天,天下只有一个国家,由一个君主管制,像大禹和尧舜那样,天下子民都一视同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你们说说什么是忠义,什么又是是非对错?”
诸鸢和澹台淳都被澹台昊这一番独特的陈词给震慑住了,可澹台淳仍旧不服气。
“姬浔逸就是非,就是错,你的忠义根本就不该投到了他的身上!”
“淳儿,你这是偏见!”
“你才是愚忠…”
澹台淳迅速的反驳惹得澹台昊无法再与他俩继续聊下去了。
“行了,我不跟你再辩解这事了,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坚守的东西,立场不一样,再说下去也只会变成争吵了,你们回去吧,我得带着部下去赶往城外跟大军汇合了。”
澹台昊刚一转身准备驾马离开,澹台昊立即喊道:“澹台昊!”
澹台昊停下了马步,但没有回头。
“如果有一天,浔樾跟骊儿被姬浔逸欺负了,我希望你不要助纣为虐,不要伤害她们姐妹俩,否则,战场相见,我们父子就是仇人!”
澹台昊别的没怎么在意,但对这句“我们父子”十分的上心,澹台昊喜笑颜开着,背对着澹台淳和诸鸢答道:“冲你这声“父子”,爹也不会伤害你的致爱的,长公主和骊公主都是老国主的孩子,我怎么会伤害她们呢?”
说完后,澹台昊带领着身后的骑兵缓缓前行着。
诸鸢和澹台淳都默默的坐在马背上站在原地看着澹台昊离去,那背影显得有些孤单,澹台淳此时竟然有些不舍了,心里默默的念道:“澹台昊,其实我还想对你说一句:平安归来!虽然我很反对南征,但我还是希望你所向披靡,完好无损的回归我们的家!”
诸鸢瞟了一眼澹台淳,发现他眼中流露着一种不可描述的不舍之情,诸鸢问道:“怎么不把你心里的话都说给义父听呢?你把这些话说给他听或许他就不会带着伤感离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说什么话?”
诸鸢淡淡的笑道:“别忘了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岂会不知你想什么呢?”
“我娘有这么虐待你吗?让你跟我穿同一条裤子长大?”
诸鸢无言,轻轻摇了摇头,念道:“这么情深意切的形容都听不懂,难怪义父被你气走了!”
“你的情深意切还是用到骊儿身上去比较实在,你抢了我的骊儿我都恨死你了,哪还有心思跟你情深意切啊?”
澹台淳有些抱怨的语气,隐隐的瞟了一眼诸鸢就自己驾马往回走了。
诸鸢在身后追着走着边说道:“喂,你就这么小气啊?喂…”
澹台淳仍旧不理会他,自己独自往前走着。
“喂,喂,喂…”
无论诸鸢如何耍赖呼喊,澹台淳就是理直气壮的往前走着不理会他。兄弟二人虽是情敌,但两人仍旧是心照不宣,从来不曾有过心结,吵吵闹闹的相处得也很融洽。二人坦荡君子有着共同的目标,同时守护着一个女孩,这也是两人没有结仇分离的原因。
三日后,靖昭城外十里荒地,天狼军扎营营地。
这三日,铜灵子一直守在天狼军的营地的高山上空观测着营内的一切动向。铜灵子发现这批军队确实每日早晨寅时不到就会全体出营奔跑三十里外之远,回来后会在军营里接受比一般军队更长时间的驯化,铜灵子还发现他们射出的箭支射程十分长远,这是世间军队里的将士都达不到的水准,还有他们作战之时十人百人,乃至千人万人的排兵布阵之法十分的严实,远观似乎牢不可破。最显而易见的是所有士兵在出营帐接受训练之时都是带着面罩的,只留下两只眼睛,没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三日的监守让铜灵子大开眼界了,她坐在一颗百年大树的树杈上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所有的训练,生怕错过了什么。
第四日午后,不冷不热的季节阳光却格外的刺眼,日照林间,斜影漫生。铜灵子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坐在树上都有些打盹了,在军营将士结束了训练之后,铜灵子就闭着眼睛靠在树杈粗枝上睡了过去。哪知这一睡却招来了杀戮…
天狼军今日午后训练完后便没有再继续接受训练,宋业格外开恩让他们自由在这一带山林间狩猎,“七色”首领都乐坏了,即刻就脱掉了身上的盔甲换上了普通百姓的糙衣,七人带着自己削制的弓箭就出营狩猎了。七人出走的山头正是铜灵子监守的阵地。三四日未合眼的铜灵子这一睡下就特别的沉沦,小走小跑她都没能听见,失去了以往的警觉性。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首领手持弓箭来到了铜灵子这边山头后,猎物没见到一只,突然发现自己头顶上方的大树杈粗枝上有个小巧的白衣女子在睡着,七人吓得连连缩退了脚步!
“那是什么?”赤首问道。
“橙色首领”仰望了半天后答道:“是个女子在上面睡觉吧!”
看清楚了铜灵子的面貌后,七人顿时就警觉起来了。
“黄色首领”说道:“赶紧蒙面,狼主跟岛主都说过来靖昭决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们的样子!”
“绿色首领”不慌不忙的答道:“那么慌张做什么?我们都褪下了战袍盔甲,谁知道我们是天狼军呢?”
赤首命令道:“不可造次,万一让别人有所察觉我们都是死路一条,都把脸蒙上,我得上去会会她,究竟坐在上面干什么!”
命令下达后,七人都把脸用面巾蒙了起来。随后,赤首飞上了大树杈上,六人站在原地观望。赤首飞到了铜灵子身旁,铜灵子竟然还没有醒来,打量了一番铜灵子后,赤首将目光投向了铜灵子身前前方,赤首发现这颗大树一览下方,整个军营净收眼底,赤首的心顿时就慌了一下,心里念道:“这个女子身份可疑,竟然会躲在这里偷窥天狼军训练,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决不能放过她!”
赤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六寸长的匕首准备趁铜灵子睡着之际刺杀她,可匕首拔出那一刻在日光的折射下,刀影闪刺到了铜灵子的眼睛,睡梦中意识模糊的铜灵子一下子就有了警惕性,在赤首的匕首刺入铜灵子时,她突然睁开了双眼,一个翻身就从赤首的匕首下逃离飞到了大树下,赤首也跟着飞了下来。
可铜灵子飞到下方仍旧被下面的六个首领给阻拦住了,七人立即就将她包围了。铜灵子望着自己眼前这七个蒙面之人,心里有些畏惧,她觉得这七个人都是下面军营里的人,功夫深不可测,自己没有一点把握能把他们七个给杀了。
赤首拿匕首指着铜灵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监测我们?”
铜灵子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想说句假话糊弄他们都说不出口,犹豫了半天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不是坏人!”
赤首答道:“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坏人,我问你为什么要监测我们的大营?”
逼急了的铜灵子也不想开口求饶了,她只能硬闯离开这儿。随后,铜灵子在集聚心思准备对赤首使用幻化术和迷幻咒,她刚一抬起手肘,便被赤首身旁的橙色和黄色发觉到她的动作了,橙色和黄色迅速掏出了一块圆镜,橙色将手中光亮的圆镜和黄色对照着,将日光折射到铜灵子的瞳孔内,被日光刺伤了眼睛的铜灵子只得用手肘护住自己的眼珠,从而放弃了对赤首使用迷幻咒跟幻化术。
赤首笑着道:“想对我使什么妖术呢?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铜灵子将手肘拿开,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朦胧,连几人的样貌都看不太清了,铜灵子顿时就觉得心慌不已,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能有一件物品能克制自己的幻化术跟迷幻咒,而且就是一面抛光的银镜,她被日光银镜折射后,不仅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睛,无法对别人使出迷幻咒和幻化术,她还觉得头昏脑涨,视力模糊不清,铜灵子瞬间就变得软弱了,甚至无法站稳。
赤首见铜灵子身体晃荡无力,又不忍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杀手了,问道:“你告诉我们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不说我们真的会灭口了!”
铜灵子用手轻轻撑着自己的头,强行运功让自己清醒过来,眨了眨双眸后,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可他们个个都蒙着面,自己也无计可施了,就这么用一种深邃的眼神一直盯着赤首几人看着。
跟铜灵子对视了半天,她仍旧不开口说话,赤首又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说吗?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要杀便杀好了!”
铜灵子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们七人,赤首再也不能忍受铜灵子的居心了,他开始下达命令:“上!”
六色都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上前围攻铜灵子,铜灵子本身就头昏脑涨的,面对众人的攻击,她只得强行运功对付。而赤首却在一旁观战,赤首发现在打斗中铜灵子显得过于力不从心,她的招式和心里似乎有所束缚,赤首并不明白这是因为铜灵子的脑子有些恍惚,出手中也识人不准,都是在胡乱出招。
打斗进行了许久,很显然铜灵子已经无力再对付六色了,她强行运功,筋脉逆行,急火攻心嘴里吐出了一口血。赤首实在是不忍心将铜灵子这张看似没有公害的脸给毁灭了,六人与铜灵子打斗中,赤首拿出自己的圆镜在自己这边六人的眼前照射了一圈,一时间,六个首领都被光照刺痛了双眼,同时收住了攻击铜灵子的手,就在这一刻,铜灵子感觉没有人在攻击自己了,于是她便趁此机会飞离了林间。六人准备再追上去,被赤首叫住了!
“别追了!”
橙色回身朝赤首呵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帮她吗?”
黄色也跟上来应和道:“是啊,你怎么能帮她逃跑了呢?万一她是陷害狼主的人呢?”
赤首斩钉截铁的答复道:“不会的,我这么逼迫她她连句谎话都不会说,我猜她最大的危害顶多就是替别人探探风险罢了,我们这是第一次离开离荒岛,还是以后垫大军的名义来到这儿,根本就无伤大雅,我们又何必滥杀无辜呢?”
“哎,放都放走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还是继续狩我们猎吧,难得的机会啊!”橙色感慨道。
逃过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一关,拖着受伤且絮乱的心脉回城的铜灵子驾马沿途一路狂奔着,路经靖昭城门之时,铜灵子也没有减慢速度,手举着一块浔逸给她的通行令符就无人敢拦截,直接冲了过去。
入城门后铜灵子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了,她一路颠簸回城,内伤更加深重了,入城跑了没多远坐在马背上又吐了一口血,无力再支撑的她抱着马脖子踉踉跄跄的被马儿驮到了宫门口,在宫门口的位置直接从马背上掉落了在地。
守宫门的一堆守卫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守卫扶起了铜灵子,旁边另一个守卫惊呼道:“这,这不是几天前就出宫了的姑娘吗?”
抱扶起铜灵子的守卫问道:“什么姑娘?”
“她就是少国主养在青宫的那位女眷!”
包袱着铜灵子的守卫慌急了,忙说道:“那快派人通知国主,我这就把她送回青宫去!”
“好!”
守卫们各负其职,一个赶往长恭殿报信,三两个抬着铜灵子就赶往青宫。
铜灵子被送回青宫住所卧房内后,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浔逸慌慌张张的朝铜灵子的住殿赶来了,就连身后的一行太监都十分的慌张,因为浔逸一个不高兴就很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越靠近铜灵子的住殿,浔逸就显得越是焦急,两步跨做一步走,终于到达了铜灵子的卧房。
“铜灵子,铜灵子……”
这大概是浔逸这一生头一回这么慌急,这么担忧一个人,当他到达铜灵子的卧房内,看到铜灵子躺在卧榻上双眼紧闭,无论自己怎么呼喊都不醒来之时,浔逸竟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心痛了,他站在铜灵子床沿边半晌都手足无措了。
浔逸回过身对着伺候铜灵子的宫女们怒喊道:“有没有传御国医?”
宫女们吓得一个个全都普通跪地,其中一个答复道:“回禀国主,传了,传了,御国医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
宫女话音未落,一名御国医就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了,还在门口就听见浔逸大发雷霆了,御国医赶忙跪首道:“拜见国主!”
浔逸二话没说,上前拎着御国医的肩膀就往铜灵子这边推,边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行礼,留着这个时间来救她不行吗?赶紧给本君治啊!”
“是是是,臣立即救,立即救!”
吓得双腿发软的御国医直接摔得跪在了床沿边,颤颤抖抖的拿起了铜灵子的手腕轻轻探了探后,又朝浔逸跪首禀承道:“禀国主,姑娘内絮杂乱,这属于习武之人常见的内伤,可,可姑娘,她的内絮与常人根本就不一样,臣,臣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救啊!”
浔逸二话不说,愤怒的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御国医的肩膀上,御国医被浔逸踢得滚落到了一边,仍旧恐惧不已,跪着磕头哀求道:“国主请饶命,国主请饶命!”
“滚,统统都滚……”
浔逸这一声歇斯底里的驱赶令下达后,所有宫女太监和御国医都连滚带爬的撤出了铜灵子的卧房内。
浔逸刚一转身,欲走上床沿边,就又听见了两种缓慢的脚步声,浔逸不耐烦的呵斥道:“不是让你们都滚吗?”
“国主,是我们!”
浔逸回头一看,是毒霜搀扶夜宿红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浔逸问道:“你们来这做什么?”
夜宿红倾着身子,费力的答道:“我们得知铜灵子姑娘受伤回宫,就赶来看看了。”
“你们能救醒她吗?”
毒霜和夜宿红犹豫了,两人还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既然不能救醒她,那你们来看什么?”
毒霜咽了咽,小心翼翼的答复道:“御国医不是没能说出她的状况来吗?让属下试试吧,找得到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啊!”
浔逸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后,答道:“你若是查不出她昏迷原因本君定让你付出代价!”
绑缚着来自国主身上的压力,毒霜走到了铜灵子的床沿边,他将铜灵子一拉起,自己坐在了她的身后,右手手掌运气拍打在铜灵子的后背。感受到一股风力的铜灵子身体一震,但却仍旧未有醒过来。
毒霜一直奋力的将自己的内力往铜灵子身上输送,但他觉得非常的吃力,无论自己使用多大的内力,他始终冲不过铜灵子体内的抵抗之力。随后,毒霜放手了,他走出床沿将铜灵子放倒在床榻上后,朝浔逸又禀承道:“国主,臣尽力了。”
“你也救不醒她吗?她到底是怎么了?”浔逸瞪着双目朝毒霜怒吼着。
“国主,铜灵子姑娘受了严重的内伤,可奇怪的是属下根本没办法给她疗伤,她体内有一团火在灼烧,属下的内力都被她冲回来了!”
浔逸绝望极了,心思重,脚步沉……
此时此刻,浔逸这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去城外帮他探测一些事物,浔逸也很懊恼,究竟谁能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浔逸很想寸步不离的守在铜灵子身边,但是身为一国之主的他总是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刻,守了铜灵子还不到一个时辰又被突如其来烦忧的政务给叫离了青宫,浔逸将铜灵子托付给夜宿红照看,可有了孩子的夜宿红哪还有心思顾及她人呢?浔逸离开后,她就将铜灵子一个人晾在了自己的卧房里,只有铜灵子身旁的宫女照看着,但下人对于铜灵子的伤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是照看她!
浔逸步伐缓慢的回到了长恭殿议事厅内,李尚书得到边境南部的捷报立即就赶来长恭殿上报浔逸。
“国主,好消息啊!申屠将军带领边境南部的十万兵马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平息了四国的战乱了!”
浔逸才刚一踏入厅内李尚书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宣告着,而浔逸却显得很淡然,似乎还有些忧愁,他边走向上方座榻,边答道:“李尚书夸大其词了吧?目前战况如何平息了?”
“是真的,国主,申屠清一特别聪明,他一到达南部后就暗中游说了两国,让这两国跟桑利国联军,另外两国吓得根本就不敢出兵了。”
浔逸跪坐在座榻上,目光十分不屑的问道:“难道这样就算平息了?”
“国主有所不知,臣猜想申屠将军是在使用一些计谋,他先故意拉拢两国,与之联军,待澹台国相的二十万兵马一到,他立即就能将手中的两国吞并,如此一来,桑利的后垫大军加上侵吞的两国兵马,另外两国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吗?”
浔逸淡淡的一笑,欣慰的感慨道:“申屠清一还真是个适合当边境将军的人啊,够无耻,够阴险,本君真是没信错人!”
李尚书察觉到浔逸的脸上有所哀思,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感觉浔逸言语间也过于平静了,他好奇问道:“国主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啊!”
“臣看未然,臣显少见到国主内心忧愁,这次臣感觉您不仅仅是内心忧愁,而且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这与往日臣所见都不一样!”
被李尚书察觉得如此通透的浔逸低下了头,默认了自己心中确有烦心之事。
“国主遇到了什么难处了?可否对臣说解呢?”
浔逸微抬头看了一眼李尚书,深深的叹了口气,心想着:你们这些人只会盯着本君的国,哪会真正关心本君的家呢?
浔逸压根就没想过把自己遇到的苦恼之事说给李尚书听,便着急打发李尚书离开。
“李尚书,不该你操心的事就别问了。前方战报本君已知悉,你先下去吧!”
李尚书眼神迷离的看了一眼浔逸,无奈的拱手道:“是,国主!”
一往暴躁的浔逸此刻变得沉寂极了,虽然前方有捷报传来,可自己的内心始终还是那么担忧,也始终开心不起来,他驱使自己身边的太监都离开,自己一个人独自哀怜着。
这刻浔逸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从前铜灵子在青宫安然无恙的住着的时候他从没有这么担心过,也从没有这么放不下,这么挂念过她,可当铜灵子受伤昏迷后,浔逸感觉自己格外的躁动。
他翻阅着桌几上的奏章,很想利用繁重的政务来制衡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担忧,可当他打开奏章阅览了几眼后,眼睛里看到的全是铜灵子昏迷不醒的样子,浔逸恼怒了,他愤怒的将奏章重重的摔在了桌几上,还将自己眼前的一堆奏章都推到了地上,奏章洒落一地,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正当浔逸呼吸急促之时,国后沈之菡在宫女的陪同下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议事厅内,见浔逸双臂撑开在桌几上,双眸注视前方,满心的怒火,沈之菡支退了身边的宫女,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浔逸的身前。
沈之菡打量了一番满地的奏章,墩身施礼道:“国主!”
浔逸见沈之菡道来,这才有所收敛,端正的跪坐起后,有些不耐烦的答复道:“国后怎么来了?”
沈之菡蹲下身将地上的奏章拾捡起,才刚捡了两本就被浔逸怒斥道:“别捡了,做这些奴隶做的事就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沈之菡侧头望着浔逸无奈的一笑。拿起两本奏章走到浔逸的身旁,跪坐在浔逸的身边,放下手中的奏章在桌几上后,安慰的问道:“国主,遇见什么烦心之事了?能跟臣妾说说吗?”
浔逸仍旧显得有些不耐烦:“跟你说有什么用?”
“国主不说怎么知道没用呢?”
浔逸这才正眼看了一眼沈之菡,念道:“本君身边有一谋士,她是本君最得力的臂膀,可是现在她受了重伤,还昏迷不醒!”
沈之菡端眼扫视了浔逸一番,那种女子心间最敏锐的心思一触即发了,她自若的问道:“能令国主如此烦心的她一定是个女子吧?她也一定是位美丽动人的谋士,是吗?”
浔逸感受不到沈之菡的言语充满了醋意,他还朝沈之菡点了点头。
对于浔逸的坦诚,沈之菡也勉强的接受了他的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沈之菡拉着浔逸的手边站起边说道:“那国主带臣妾去看看她吧!”
浔逸不解,站起后定住了脚步,疑惑的问道:“带你去见她?你见她又有什么用呢?”
“国主不试试怎么知道无用呢?”
浔逸虽然有些暴戾,也容不下自己的姐姐们,但他对自己挑选的女人还是有一定的耐心,这个节骨眼了沈之菡丝毫未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可浔逸仍旧愿意听信沈之菡的话,带她去瞧瞧昏迷的铜灵子。
浔逸拉着铜灵子的手走到地上奏章前,道:“你坐在一旁等本君将这地上的奏章批阅完,然后再随本君去青宫吧!”
沈之菡惬意的微笑点着头,急忙蹲下身子帮浔逸捡拾着地上的奏章。
靖昭城街。
失去兵符和军职的浔樾留在靖昭王宫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大闲人,这日,她一身普通妆容,漫无目地的走出了王宫大门,没有军队随行,就只带了自己的近卫金猊。一路上,金猊见浔樾闷闷不乐的她都不敢上前打扰浔樾,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跟在浔樾的身后,时不时的偷瞄一眼。
城街上,人群熙攘纷乱,作为一个军队出生的公主,浔樾的身姿永远都是那么挺拔,正直,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和气质何时何地都显得那么高贵。她在大街上边走着,边左瞻右顾着,脑海时常会回想起她的父君姬长治在她年幼之时带着她常常在城街上游玩的画面。
浔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在寻找一种很熟悉却失去很久了的感觉,那就是她最美好的年少时期。那时候的她父君母妃都还在她的身边,如今的他们健在自己却不得见,浔樾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为什么不能相见了?为什么跟自己父君母妃见面都要遭到自己弟弟的阻止呢?
就是因为与他们不得见,所以浔樾心中那份最美好最熟悉的感觉就丢失了,因此她才会郁郁寡欢的走在城街上给自己的心灵寻找一个出口。找来找去,浔樾的脚步已经来到了怡心苑前的大街。一直垂头行走的浔樾被怡心苑走出来的一个嫖客给撞到了。
金猊急忙上前指责着那个嫖客:“你眼瞎了?”
嫖客有些醉意,颤颤抖抖的看着金猊和浔樾,望着浔樾淫笑道:“呀,这位美人可真是神气啊,比怡心苑的花魁都让人心动啊!”嫖客边说着还用自己的手伸向浔樾:“来,陪大爷我进去喝杯酒去!”
浔樾只是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而金猊抬起右腿就是一脚踢在了嫖客的身上,那名嫖客被踢得跪在了地上,口里吐着清水,难受极了。一时间怡心苑的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金猊拔出自己的佩剑架在嫖客的脖子间,凶怒道:“你这个畜生是不是不要命了?”
只见那位嫖客左手捂着肚子,右手颤抖的指着金猊和浔樾,难受的说道:“你们,老子看你们才是活腻了!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啊?”
浔樾镇定的走到了嫖客的身前,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是谁!”
嫖客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吼道:“老子是兵部尚书的亲侄子!”
浔樾轻蔑一笑:“兵部尚书啊?好大的官啊!你不说你是谁或许我还能放了你,既然你亲戚是靖昭城里的大官,那我就杀了你给那些官员看看,这个桑利国的天下到底谁说了算!”
嫖客慌急了:“你,你们敢杀老子?”
浔樾对金猊说道:“杀!”
“是,长公主。”
嫖客一听“长公主”三个字整个人都傻了眼了:“你,你是长公主?镇国将军?”
“我不是镇国将军了,但我一样能杀得了你!”
浔樾话音一落,金猊就挥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割破了嫖客的喉咙,这名嫖客当即倒地死亡,喉咙的血还在不断的冒出。这一幕吓得周围围观的百姓都纷纷离开了怡心苑门前的街道。
怡心苑老鸨本以为是有人闹事,带着一批打手走出了大门欲上前讨要一个说法,可当她看到浔樾的面庞后,急忙缩回了往前走的步伐焦慌的退了回去,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安抚着自己:“怎么是她这个地魔呀,幸好她没看到我…”
在周围的人都吓得离场后,浔樾这才抬头看着怡心苑的招牌,嘴里念叨道:“怡心苑?原来夜宿红的老巢比我们都坚硬啊!”
浔樾望怡心苑的眼神意境非常悠远,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一样。亮出了身份在怡心苑门口杀了一个人后,根本就无人敢来招惹浔樾,自然也没有人能将她这个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因此,浔樾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和金猊离开了怡心苑前的大街。
这天夜晚,城外十里的天狼军接到他们狼主发来的首个任务,命“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首领带领一百人偷入城内,将靠近王宫最近,名为怡心苑的一间青楼摧毁。宋业接到了命令后,立即就命“七色首领”带了一百人潜入城内,跑到怡心苑里杀了那个替夜宿红打理怡心苑的老鸨和里面的百名打手,一夜间所有的姑娘都吓得离开了怡心苑,那些嫖客也是吓得屁滚尿流的爬出了怡心苑。行使任务之时,天狼军永远都会带着面具,神秘极了。
待人都走光后,天狼军先放火烧光了那两间密室,随后迅速的跑出将整个怡心苑放火烧毁,从他们杀人开始到放火烧青楼,用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柱香时间,目标非常的明确,做事手脚也相当利落,安排有序,这就是天狼军的行事风格。很快,城中街上这座最有名最大的青楼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彻夜间化为灰烬。大火非常猛势,想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夜间整条街的人都在提水扑火,他们也只是害怕大火蔓延烧毁了其他的街边店面,在几百人的全力挽救下,这片废墟的大火才得以控制,没有烧毁整条街,只有怡心苑才全部烧毁垮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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