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赤岭城内最大的庆丰大戏园里,李魁楚师长和诺音高娃站长正在召开隆重的“柴岗子大捷”庆功会。当军乐团奏响欢快的迎宾曲时,李魁梦和诺音高娃分别为身着少将军装的桑杰扎布、刁二先生、崔三爷、敖音达赖、金辉颁发了勋章。颁奖仪式结束后,这些人还观看了由当地名角于霞和云亭上演的《霸王别姬》《洛神》。看完戏,他们又在复兴楼饭庄大摆庆功宴。
在酒桌上,诺音高娃宣布了军令部关于成立“guo民gemin军热北fangong救国jun”的命令。这个命令中说道:“鉴于目前热北地区gong匪活动猖獗、guo军兵力不足等情况,特批准桑杰扎布、刁二先生等诸位爱国义士之请求,成立guo民gemin军热北fangong救国jun。任命桑杰扎布少将为该军司令,刁二少将为副司令,崔三少将为副司令,敖音达赖少将为副司令,金辉少将为副司令。任命诺音高娃少将为国fang部特派员兼该军参谋长,马二上校为副参谋长。”
命令宣布完毕,李魁梦师长站起来带头鼓掌,代表九十三军石军长发表感言:“诸位将军,今天可喜可贺,我军从未有今天之强大。诸位将军可谓社会之贤达,军中之骁将。柴岗子一战令匪魂飞胆破,今后还望贵我两军精诚团结,值此多事之秋共赴国难,奋勇杀敌,一举歼灭热北之敌。届时魁梦将亲自为各位邀功,为各位加官晋爵!”李师长的话音还没落地,刁二先生就带头拍着巴掌叫起好来。他今天酒没少喝了,虽然在柴岗子村一仗中不但没捞着钱,还把步兵损失殆尽,可诺音高娃在发赏钱的时候是按参战的人头发的。他原本就虚报了人数,这次一下子就多得了几千块大洋。刁二踉跄着身子,红着眼睛,一只手端着酒碗,另一只手拿着个酒瓶子,一边和在座的碰酒,一边狂呼乱喊着:“哎,哎,我说,我说弟兄们,咱们往后就,就跟着李师长,诺音高娃特,特派员干,抓住那帮人就听,听响!”酒桌上的匪徒们又是一阵狂呼。只有马二先生少言寡语,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只是不时地端起酒杯,小小地呷上一口。实际上,他的这个军级副参谋长是一个虚衔。到了赤岭后,诺音高娃就安排马二先生担任一个客栈和一个农畜产品贸易货栈的总经理了。这两个商号是贺文廷办起来的,现在诺音高娃的谍报队驻在那里,马二先生成了诺音高娃谍报基地的总管。
在庆功酒会上,诺音高娃借敬酒之机,小声对李魁梦师长说:“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其让他们在赤岭街胡作乱闹,莫若让他们到乡下去收拾区小队和那些个会。”李魁梦师长听了这话,频频点头,伸出大拇指说:“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一招实在是高,正合我意。既削弱了地方上对敌人的支持,又对敌方是釜底抽薪。如此一来,在这种对峙的局面中,对我们正规军作战是极大的支持,还减轻了我们的治安负担。高啊,这招实在是高!”说完,接过酒瓶,为诺音高娃满满地斟了一杯酒。
第二天,在由诺音高娃召集、桑杰扎布主持的军司令部首次会议上,当诺音高娃提出这支队伍要到乡下去收拾收收拾时,刁二和金辉等人高兴得咧着大嘴直乐,把巴掌都拍疼了。让他们打着国字的旗号,拿着国字的枪炮,回他们早先的地盘去杀去夺去抢何乐而不为呢?只有崔三爷闷闷不乐,他不是热北地方的人,他要是带兵到乡下去等于是一头带上捂眼的驴,只能去瞎冲乱撞。这一次在柴岗子之战中,他的东北保安旅白白地死了十好几个弟兄。论功行赏时,诺音高娃也没给他评出什么甜酸来。崔三爷自命不凡,觉得这一帮人论出身谁也不如他。他瞧不起桑杰扎布被人像驴皮影儿里的影人子似的耍来耍去,瞧不起刁二先生他们几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本来李魁梦私下里跟他讲,要建这支队伍是请他出山当司令,在热北成就一番大业,可到头来却是这样个结果。诺音高娃看出了崔三爷的心思,心想没这个臭鸡蛋照样做糟子糕,也就没搭理他,只是和刁二先生他们几个说去乡下的事儿。
诺音高娃瞅了一眼桑杰扎布说:“桑杰扎布司令,你说几句?”桑杰扎布摇摇头说:“你们说吧,你们说吧,我听着哪。”这几天把他自在得没着没落的,事不用他想也不用他做,只要跟着诺音高娃开会赴宴听戏就行了。
刁二先生说:“我们第二旅从赤岭往东顺着西辽河南沿儿一溜边关推下去,见一个收拾一个,见两个收拾一双!夜来个后晌喝酒时我说的不是醉话,就听响啊。”敖音达赖说:“我们第四旅往赤岭南面子去。”金辉说:“我们第五旅往西北去。”刁二先生又说:“那桑杰扎布司令呢?不行咱俩都顺着西辽河打回去?我河南,你水北,来个并驾齐驱如何?”诺音高娃微笑着说:“桑杰扎布司令另有安排,李师长要一旅留赤岭维护治安,清剿赤岭城内的那些组织。”刁二先生“噢”了一声,点点头说:“御林军,御林军,这赤岭光司令部就两个,是得有支部队看护着。”
说了一遭,崔三爷还是没个地方。
诺音高娃这才问了一句:“那崔旅长想往哪个方向去呢?”崔三爷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我往东北去,东北保安军司令谢文东将军几次邀我过去,我过去的一个弟兄也找好了山头。俗话说‘此地不养爷,还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爷回老窝铺’!各位,我崔三就此别过各位啦。”说完两手一抱拳,一扭身,“嗵嗵”地走了。刁二先生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说:“你看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谁也没呛谁的肺管子,来的什么气呢?”诺音高娃斜了一眼,嘴一撇说:“他想当司令没让他当,他就恼了呗!他凭个啥呢?就凭他和李师长一块儿念过几天书,就想当司令,你们让吗?”刁二先生和金辉等人都表现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敖音达赖说:“我说的呐,真是屎克螂螂落到辘轳把上想充大尾巴鹰啊!这热北哪儿有他的份儿。”刁二先生和金辉也随声咐和地说:“那是,那是,这赤岭哪儿有他的事儿。”倒是桑杰扎布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尾随着崔三,追了出来,一直跟他到房间。桑杰扎布说:“崔旅长你真的要走?”崔三说:“我意已决,本来这赤岭就不是我的落脚点,魁梦执意留我,现在人情已还,我该走了。”桑杰扎布说:“崔兄实在要走,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强留,只是咱们兄弟一回,兄弟我送你点儿盘缠。”说完,“嗵嗵嗵”地跑回自己屋里拿了三根金条又跑了回来,送到崔三爷的手上说:“崔旅长别嫌少,我就能当这么大的家,你留着路上用。”崔三瞅了瞅桑杰扎布,一脸的真诚,把金条接在手里说:“兄弟,有你这句话咱们就是一生一世的哥们儿!往后谁也别说谁用着谁,真要有个为难着窄的,互相都要有个照应,我崔三说到做到!”两个人虽不是洒泪而别,但都很动情。桑杰扎布说:“崔旅长,走时我就不送了,我这还得去开会。”崔三爷摆了摆手,扭过头去。
桑杰扎布回到了会场,只听诺音高娃还在摆划着说:“诸位,咱们说定了,你们下去后要是遇着难事什么的要立即回来信儿,我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儿,那个党在下面没大部队。”刁二先生说:“就是有两个人,也禁不住咱们打,他们那点儿老掉牙的破套筒、烂扎枪咋和咱们的机关枪、迫击炮相比。”敖音达赖和金辉也咧着嘴乐着说:“那就是,那就是!”诺音高娃收回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各位也不能掉以轻心!为了便于联系,我已通知谍报队准备好三个组。每组带一部电台,每个旅都跟一个组。各部如遇不测,立即与我联系,我会立即派兵前往救援。”诺音高娃见会议开得差不多了,这才满脸堆笑地说:“今晚我和桑杰扎布司令在复兴楼为大家摆宴送行,祝大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桑杰扎布这时才说一句话,“到时候大家都去啊,谁不去或者谁去晚了,我饶不了谁,甭说我跟谁恼。”
这支新军的兵营设在赤岭中学院内,旁边是兴隆大酒店。司令、副司令以及谍报队的一部分人都住在酒店里。
从柴岗子撤回来后,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住在兴隆大酒店三楼的一个最大套间里。套间中有卧室、会客厅,还有盥洗室,设施非常齐全。卧室中有一张大大的沙发床,客厅中摆放着六只棕色的牛皮沙发,外面罩着白色的丝巾。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景德镇产的蓝花茶具和果盘。
这些天,桑杰扎布得到了许多连他也搞不清楚的名号,草原雄鹰,草原巴特尔,这两个他明白。至于义士的名号,他就糊涂了。有一次,他问诺音高娃:“救国就非得反gong吗?阿尔斯楞他大姨夫杨成龙就是共,我看他人挺好的,难道连他也一块儿杀吗?”诺音高娃先是没好气地说:“杀,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他是和周文国一样的人!”说完又突然抱住桑杰扎布,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撒起娇来:“当然啦,我的大儿马子,我们自己的亲戚可以让他投降咱们,投降嘛!他投降咱们,咱们不但不杀他,还能给他个官做。”
有一次,桑杰扎布把黄虎也带进了寝室,像一个忠诚的卫士趴在屋门口守护着。当诺音高娃翻滚到桑杰扎布的身上喴“大儿马子”时,黄虎立刻竖起耳朵,然后张开大嘴“噢――”地吼叫着,扑了过来。吓得诺音高娃急忙滚了下去,嗔怪桑杰扎布“怎么把它整到屋里来啦!”桑杰扎布喝退黄虎,又赶紧安抚诺音高娃,直到她破啼为笑为止。
然而,尽管整天生活在嘻笑之中,桑杰扎布却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好像一切都得学别人或让别人教着去做。就餐、品茶,与人交谈,握手、敬礼,查看地图,就连吐痰都得找时间找地方,不能像在腾格里旗那样随随便便地满草地乱吐。他觉得他好像穿着一件木头衣服,做什么都显得迟钝别扭,说不定还会遭到别人的白眼。开完会回到自己的房间,桑杰扎布又要被诺音高娃数落了一通:“桑杰扎布你是司令,他们都是你的属下。你和他们别那么客气,他们不是你的哥们儿,你往后再干啥得拿出司令的威严来。”桑杰扎布仰躺在床上“嘿嘿”一笑说:“你咋那么多的说道,干啥事你都跟别人两路着。”诺音高娃像一头小狮子似的又扑了上去,压在桑杰扎布的身上说:“你说,我干啥跟你两路着啦?你说,你说,你个坏大儿马子。”桑杰扎布只好翻身把诺音高娃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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