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嫂吵吵嚯嚯一天也累了,躺在炕上睡了一觉却不见老二好回来,就穿上衣服进了桑杰扎布住的地窨子问了一句:“桑副司令,你见着老二好和郭大牙了没有?”桑杰扎布爬起身子说:“没有啊,这些天他们俩不说是领人去打窑(江湖语:打村、镇)吗?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老二嫂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地窨子中点上灯坐着。她心里很忐忑,知道这两个人出去没好事儿,可又不知道他俩去干什么了。
快***叫的时候,那个在王家酒馆逃脱的土匪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站在地窨门口喊报告。进了屋,他朝老二嫂“卜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大事,大事不好,副司令让大军抓啦!”老二嫂忙下地问:“哪个副司令?你慢慢说。”土匪说:“就是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老二嫂上去揪着士匪的棉袄领子把他拽起来问:“你说?到底咋回事儿?”那土匪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个遍,气得老二嫂哆哆嗦嗦地踹了那土匪一脚喊道:“滚!都让大军枪崩了才好呀。省得成天跟他们操这个心!”
待那个土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老二嫂叹了口气,把桑杰扎布叫到她的地窨子中来。她低声说了一句,“桑副司令,出事儿了。”桑杰扎布惊愕地问:“出什么事儿啦?”老二嫂就把刚才那个土匪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桑杰扎布说:“那司令是什么意见?”老二嫂说:“咳,啥意见,他们俩落到大军手里就是个死罪。跟了我这些年了,大牙是我亲表兄弟,二好我俩也是两年多的夫妻了。气话是气话,该救他俩还得救他俩。过咱们这刀尖舔血的日子,别说是自个儿的亲戚,就是一般的弟兄也得救,我就寻思跟你商量个救他们的法子。”桑杰扎布说:“押他们的地方就是早先的伪局子,那里边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可是就咱们这几十个人能打下来吗?”老二嫂说:“兄弟,我也知道咱们打不过人家。可是不打心里又过不去。要是趁他们都回去过年了呢?咱们闯他们个空子,也备不住能把二好跟大牙捞回来。”桑杰扎布站起身说:“司令非要打,我也没啥说的,容我再想一想,看怎么个打法。”老二嫂拍着两条大腿说:“咳,兄弟呀,我命咋这苦啊!”
桑杰扎布回到自己的地窨子时,天也就亮了。
这两天,“老二嫂”又是杀牛又是宰羊的,林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一些不能食用或不愿食用的牛、羊下水扔得遍地都是,招惹来许多喜鹊和老鸹。天一亮,它们就“喳喳呱呱”地叫着飞过来,叼起地上的东西又飞到附近的老柳树上啄食着。夜间站岗的土匪还看到好几条狼和狐狸也来光顾过,都是叼起东西就跑了。黄虎不用自己去找食,和主人住在一个地窨子里。桑杰扎布每天都把牛肉、羊肉带回来,用匕首切碎了给它吃。只有拉屎尿尿的时候,桑杰扎布才领着黄虎出去,怕它吃了不洁净的东西闹肚子。现在,能和桑杰扎布近便一点儿的只有黑豹和黄虎了。
桑杰扎布在自己的地窨子里坐下来,想了想,把七爷找过来。七爷说:“要按绺子里的规矩,大当家要办的事儿没有不办的。你要不办她就觉得你跟她不是一条心,你往后在这也没个待了。”桑杰扎布说:“明明打不过,我怕兄弟们跟我去白送死。”七爷长长叹了口气说:“咳,干这行,弟兄们的命不是个命。只要为仗仗义义的当家的,谁还在乎这条贱命。要我说,你就去打,打的时候一定让大当家的也去。看实在打不进去了,就赶紧往回撤,你可要把退路先想好了。”桑杰扎布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再说王爷府这边,生擒了土匪头子老二好和郭大牙后,王政委找色旺旗长做了汇报。两个人一商量,此事非同小可,怕是土匪马上报复。这伙土匪的头子是老二嫂,新近又跑进去个桑杰扎布,力量万不可小觑。于是立刻写了报告,派人骑快马赶去赤岭向赤岭上级做专门报告。杨成龙接到报告后也觉得事情严重,找来吴飞和乌恩商量。商量完后,便对腾格里旗来报告的说:“你快赶回去,告诉色旗长和王政委要组织好旗里现有的武装力量,对抓获的土匪要严加看守,坚决让人民群众过一个太平年。我们商量了,马上派一个骑兵连去支援你们,估计得比你晚到半天。大规模的剿匪行动要等到过了年,到来年春天。”去报告的战士得到杨成龙的回复后,快马加鞭回到王爷府时,已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
色旺旗长和王政委得到杨成龙和吴飞、乌恩的意见后,腾格里旗ANJU便立刻行动起来。AN大队总共三十个人,看守和各要害部门就占去了二十多人。色旺旗长又把临近的三区、四区的区小队各抽调过十个人来,在院墙四周布置好岗哨。王政委指挥着工作人员把办公桌、椅子、板凳都抬到墙下,站在桌子上正好露出头去,把枪就架在墙头上。王政委让几个新战士跟着老战士行动,院内如临大敌,气氛紧张,晚饭就在岗位上吃的,是王家酒馆王老板和王花花送来的羊肉芹菜馅的水饺。一位老战士和王花花开玩笑说:“要是天天有花花送来的饺子,我乐意天天都在这站岗。”别的战士说:“你呀,别作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了,你这还不是兔子跟着月亮走沾了好人光了。”说得王花花脸一红,笑着说:“只要你们把土匪消灭掉,我天天给你们包饺子吃。”说完一甩大辫走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暗灰色的穹庐上繁星闪闪,家家户户红灯高挂。
“嗵,叭,嗵,叭”,西辽河两岸的村子里爆竹接连地响了起来。大年三十晚上这顿年夜饺子是必须得吃的,吃饺子前还得祭奠一下祖宗和灶王爷,放上一挂大鞭,漠北人管这叫“发纸”。
老柳树筒林子暗了下来,老二嫂和桑杰扎布带着土匪们倾巢出动。他们从黑暗的老柳树筒林子里钻了出来,又像一个个幽灵般地闪动在黑夜中,很快便来到王爷府镇子外边。
头一天下午,老二嫂又找了一趟桑杰扎布。她阴沉着脸子问:“桑副司令,明儿个都大年三十了,去救老二好和郭大牙的事儿你还干不干?”桑杰扎布说:“我正想要跟司令说呀,咱们明儿个夜里动手。趁着发纸时鞭炮一响,咱们就攻打他们安局。”老二嫂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就说:“你还别说,这八成是打响窑(江湖话:打村镇土围子)最好的机会,到时候爆竹和枪都响分不清哪打枪哪放爆竹,亏你想得出来。”桑杰扎布又说:“这是场硬仗,司令你得亲自去督战才行。”老二嫂说:“那我得去,救二好和大牙的仗我还能脱得了身?兄弟,怎么打你自管安排,嫂子信得过你。”于是,桑杰扎布把五个队长叫到一起,蹲在地上,用一个柳条棍子在地上划拉着,推演起来。“围着这个院子,一、五小队在东,二小队在南,三小队在西,四小队在北,五小队就是七爷那个小队兼做司令卫队。”桑杰扎布说,到时候听见机枪一响就开始往院子里进攻,各小队长一定要找厚道点儿的人当马桩子,别等打起来马桩子先跑了。
ANJU院子和鬼子时的没什么大的改变,还是分前院和后院,就是院墙又垒高了一块。王政委前后院跑着告诉大家:“今天夜里最关键啦,土匪有可能认为过年的时候咱们会麻痹大意。咱们的援军估计半夜前后就能到,坚持到过半夜咱们就是胜利,打跑土匪咱们再吃年夜饺子去!”色旺旗长说:“老王你负责全面指挥,我在正面带战士们守着。”
有几家开始发纸了,成挂的爆竹“啪叭啪叭咚……”地响了起来。
老二嫂骑着马,站在桑杰扎布的马后说:“开打吧!”桑杰扎布命令身旁的机枪手朝着大门先打一梭子。“哒哒哒……”机枪声,随后的步枪声夹杂着成挂的爆竹声,王爷府镇响声一片。趴在墙头上的战士见一大片黑影端着枪扑了过来,色旺旗长一声喊“打!”,立即就是一阵排子枪打过去,一个土匪“妈呀妈呀”地倒在地上。但老二嫂在后面不停地喊着:“谁冲进去救出两位副司令来,我赏十块大洋!不往前进攻的给我就地枪毙!”土匪们端着枪,猫着腰,向墙头上的战士开着枪。尤其是土匪的那两挺轻机枪,桑杰扎布都安排在正面也就是东面的进攻上了。
已经有三、四位战负伤倒在桌子上。
王政委前后院跑动着喊着:“看号子的也都上墙,把墙攻破了,里面也不好守!”土匪的四面进攻着实给兵力不足的安队防守带来很大困难,墙西有两个土匪都搭着肩上到了墙头上,被刚好带人赶过去的王政委抬手“当当”两枪,又打了下去。
牢里的老二好和郭大牙听到外面枪声响成一片,知道是老二嫂他们来了,于是拖着脚镣跑到牢门口喊道:“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现在不放,等我们人进来,把你们都枪崩了!”监狱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他俩拚命地砸一气铁门也无济于事,只好蹲在地上喘粗气。
战斗进行一个多小时了,土匪还是没有攻进院里的,但安队的伤亡也很重。色旺旗长的左臂受了伤,仍然站在桌子上用右手向进攻的土匪扔着手榴弹。一个大个子的新战士胸部受了伤,他把四颗手榴弹的拉环都抠出来套在手指上说,“土匪要是冲上来,我就跟他们同归于尽!”王政委跑过来对色旺旗长说:“不行咱们就退到屋子里去吧,西墙已经让土匪攻破了,我让战士们退到后院的屋子里打哪!”色旺旗长沉着地说:“土匪一会儿半会儿不是还打不到前院来吗?”王政委说:“一时还打不到前院来!”色旺旗长坚定地说:“那就再坚持一会儿,我估计我们的援兵快到了!”
枪声激烈地响着,土匪的两挺机枪打得墙头的砖不断地往下掉,手榴弹也扔进了安局的院里,“轰轰”地爆炸着。色旗长右手把步枪抽了回来,他准备让战士们向屋里撤了。突然,院子西面传来更密集的枪声。色旺旗长听了听,高声喊道:“打呀,我们的援军到啦!”这时攻打安局西面、南面和北面的土匪骑在马上拼命跑过来,有的还喊着:“扯乎扯乎(江湖语:跑吧),起水啦(江湖语:官兵来啦)!”
七爷提着枪跑到桑杰扎布跟前说:“副司令,大军援兵又到了,我们撤吧!”桑杰扎布找到老二嫂说:“大军援兵来了,我们再找机会救他们,现在撤吧!”老二嫂带着哭音说:“咳,往后还有啥机会了,撤吧撤吧!”桑杰扎布一拨马头喊了一声:“撤!”七爷也连忙招呼一声:“三老四少,顺水啦(江湖语:大家逃跑吧)!”土匪们跳上马,没命似的朝老柳树筒林子跑去,只有七爷的小队在老二嫂和桑杰扎布的马后护拥着。
大军骑兵连追到老柳树筒林子的边上,连长怕进了林子道路不熟容易遭到土匪的暗算,停止了追击,返回了王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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