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问缘》第一百四十一章 是我非我

    
    含雾山中有一洞,洞口状如冰轮,内壁暗嵌萤石,地势奇巧非常,每逢月出东升至最高处,必有清光一道长驱直入,于是洞内熠熠生辉,无火自明,“捉月洞”之名因此而生。
    原本这也是个京城内不错的名胜——如果不是十多年前的“厉王麾下余孽”掳走了如今的惠妃和英国公夫人的话。
    陈姝和陈娴在半个时辰后将我们一齐叫了进去,洞内泛着淡淡铁锈气息,壁上呈喷溅状的黑色印迹应当就是当初死在陈姝姐妹剑下的通天门人的血。
    “那些将古家院子围了的,不是真禁军。”这是陈姝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其实,十天前阿娴收到了一张纸条,纸张的材质和字迹都和十五年前将我二人诓来这里时一般无二,纸条上说,约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些人明日在捉月洞相见,名字都写的清清楚楚。”
    陈姝说的不疾不徐,我却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蹿遍全身。
    陈娴道:“原本这张纸条已被我当废纸扔了,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洞内出奇的沉默。
    我们所有人就好像是棋子,无论如何横冲直撞,都被一只执棋的手强行推入局中,难以摆脱。
    但大家的面上却并没多少恐惧,大概是身为“棋子”的觉悟,让我们这些局中人情愿随遇而安,或许还有机会见到这位“执棋人”。
    陈姝却突然严肃了脸色向我道:“冰然,我现在必须要向你确认一件事。”
    我没来由的紧张起来:“什么?”
    “你曾对我说,你失忆过。”
    “嗯……”
    “以前的事,你记得多少,又忘了多少?”
    陈姝的眼神凌厉起来,我想这时候如果我还编出什么谎言来搪塞必定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穿越这种事……真的有人能理解的了么?
    “关于我记忆的事,我连辰逸都没有告诉过。但事到如今,我实话实说罢。”我叹了口气,“其实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于是,我将从在医院值班午休意外穿越,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包括那些“梦境”和原主小七将记忆留给我的事。
    不出所料的是大家听完我讲述后脸上迷茫而又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除了陈娴以外。
    阿楚是第一个表态的,她抱住我的胳膊,认真道:“借尸还魂这种事虽然确实很离奇,小时候和我家有过交集的小七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很遗憾,但现在我很确定,我的好姐妹就是如今的沈冰然。”
    辛夷也道:“冰然,与我相识的,从来都只有你本人而已。”
    孙仲景立刻表示:“俺也一样!”
    陈辞和宋汀蓉见几个小辈看的如此豁达,笑而不语。
    说实话,这一刻我是有点想哭的——就好像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在这里有了切实的归属感,也感受到我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对我这缕孤魂的接纳。
    陈姝和陈娴的表情也是欣慰的,但陈娴在与陈姝耳语几句后,两人眼神交流片刻,最终,陈娴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冰然丫头,我知道,“小七”留给你的记忆并不全,所以你已经不记得从澜苑离开后发生的事了,但你有没有想过——”
    “你和小七,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爆炸性的信息一个接一个,接受无能的大家呆若木鸡。
    “当初,长姐将小七送到陈家村后便自行离去了,留下的只有一个曾在宫中被清澜夫人救过性命,因而死心塌地效忠的内侍与小七假扮父女。”陈娴道。
    “当时,我与长姐秉承师父遗言,并未相认,对小七也只是以邻里乡亲的身份暗中接触关照。”陈娴说着叹息道,“小七是长姐从两脚羊贩子手里救回来的,随后又是通天门寻仇、清澜夫人之死、澜苑被毁若干事,小小年纪经历如此阴暗,性格难免孤僻极端了些,年岁越大也愈加对华国朝廷恨之入骨,一心想寻华国皇帝和端王复仇。”
    “小七是个聪慧至极,心细如发之人,医毒两道上天赋更是奇高。我不知她是如何得知了我的身份,也未想过改变她报仇的想法,只是告诫她千万不可与北戎等外敌勾结,引狼入室,她应了我。”
    “那内侍经澜苑被烧一难流离失所,心中愤懑,亦有复仇之想,他混迹宫中多年,到底有些人脉,便也在暗暗筹谋牵线,直到十年前,他无端失踪多日后,在山中发现了血衣。”
    陈娴所言,与我刚苏醒时乡邻所说的过去皆能对的上。
    陈娴又道:“我怀疑他是被人灭口,但调查非我所长,即使我暗中追查后也并无所获,只能仍以乡亲之名接济,以免小七步了她这名义上父亲的后尘。”
    “直到小七十五岁时,一日我儿子和阿辞带着楚丫头赶集去了,一向不爱与村中人多来往的她突然找来了……”
    华历147年,离中秋还有三日。
    儿子一家三口去集市采买去,陈娴则正坐在家中筛杂粮面。
    “嬷嬷……”透着虚弱的女声打断了她的动作,看到来人后,陈娴也吃了一惊——小七一心钻研医毒两术,为掩人耳目极少出来与外人打交道,即使自己瞒着众人与她有私交,为了掩盖旧事不让人起疑,她也素来是称呼自己“陈家奶奶”的。
    君小七跨进院中,面色苍白:“嬷嬷,对不起,我食言了。”
    陈娴是敏锐的人,闻言立刻警觉起来:“你做了什么?”
    君小七的身形有点踉跄:“嬷嬷,多年前与我爹暗中联系的京中贵人,他……通敌北戎,我推测我爹被灭口也是他的手笔。”
    陈娴:“那他为何会时隔多年才找上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君小七摇头:“并非时隔多年,我爹与他一直以假名联络,也是我报仇心切,爹失踪后我将这个假身份用了下去,却一直未好好确认他到底是谁。”
    陈娴道:“此时纠结这个也晚了,你告诉我,他做了什么?”
    “昨夜,北戎最厉害的毒蛊师什刹罗,派人从我这里抢走了……乾坤散。”君小七的额上已冷汗遍布,“除了他,我想不出别的人能给北戎通风报信此事。”
    “我记得,乾坤散是清澜夫人研制的毒药方,可她到死也未能将此药方的药材和用量完善,罔论炼出成品……”陈娴回忆着君清澜临终前的一切,又见君小七躲闪的眼神和阴晴不定的脸色,她猛地想到什么,少有的失态了。
    “小七你——炼出了奇毒乾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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