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十三回头看了一眼,杀心便全然消失,暗道:“做大事者须得隐忍,我又何必与不相关的人过多纠缠?”于是转过身来,满面带笑,道:“请!”
水云间地处蒙元境内,易十三对蒙古人甚为熟悉,所以先前便已认出眼前这二十余名汉子是蒙古人。
他不知道说话的这个蒙古人是谁,但已看出来他应该是这二十余名蒙古人的领头者。
此人正是阿鲁台。
易十三不认识阿鲁台,但也知道他们一行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寻常的蒙古人。思之深、盼之切,他一心想要掌握兵马,听到阿鲁台话中似有话,脑中便立即与兵马联系起来。
若有兵马,管他是静女也好,还是那个剑法古怪的张迪也罢,甚至是李景隆,都不算个事。
前次在鬼谷崖伏击第五安等人,他擅自调动府军前卫一个百户所,且百余名军卒无一生还,李景隆虽然没有责罚,却也没给他好脸色。
易十三知道多半是因为李景隆听说第五安死了,所以才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态度。如果以后又知道第五安居然没有死,那还真不确定李景隆会有什么反应。
他不惧怕李景隆,甚至这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惧怕,但他惧怕自己再也得不到领兵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替代李景隆的去处,但也知道这个去处并不容易找得到。毕竟,这世上的国公并不多,而能够得到皇上那样信任的国公更是仅有李景隆一人而已。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居然出现了奇迹,让自己心想事成!
“易公子,我们是大元皇上坤贴木儿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公子这样的能人异士,为皇上排忧解困。”
远离众人后,阿鲁台与易十三简单互识,然后就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草原上的汉子一根肠子通到底,而是阿鲁台反复思量后所作的决定。
阿鲁台本欲依仗朱高煦达到目的,但数月来却感觉朱高煦虽然热情但却不热心。而这种热情不热心的举动,让他也不能拿朱高煦与坤贴木儿的口头约定说事。
不过阿鲁台倒很理解朱高煦,毕竟后者现在是郡王,他的父亲燕王又正在与大明皇帝交战,若是最终燕王战胜,那必然会取替大明皇帝。
若果真那样,朱高煦则会成为亲王,甚至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新皇。这样的人,对已经元气大伤的大元确实不会产生太大的兴趣。
而易十三则不同。
阿鲁台仅仅是通过观察,便能肯定易十三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氏,而绝对不会有朱高煦那样的身份。
这样的人就简单了,无非是钱、权、色的囚奴。
所以阿鲁台要直接抛出目的,然后看易十三的反应。如果易十三感兴趣,那便是长生天眷顾,要让自己心愿得遂;如果易十三不感兴趣,那就……加大力度让他感兴趣。
或许真是长生天眷顾,阿鲁台这一番心思竟与易十三不谋而合。
易十三心花怒放,但面上尽量显得风轻云淡,他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于是没有接阿鲁台的话题,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水云间位于贺兰山,地处蒙元境内,可惜你我却不相识。可又有谁想得到,本不相识的我们,又会在大明京师城外相遇?哈哈,这怎么看也是天意啊。”
阿鲁台看在眼中,心道:“汉人真是可恼,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好,非得这样藏着掖着?”口中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就是长生天的指引,让我们终于联手,然后一起干一番大事!”
易十三听到干一番大事几字,便再也忍不下去,盯着阿鲁台说道:“还请阿鲁台明说,你们皇上需要我做什么?”
阿鲁台紧紧盯着易十三,道:“砍下一个人的人头!”
易十三虚眼道:“谁的人头?”
“大元国师,乌格齐哈什哈。”
“我有什么好处?”
“帮了皇上,你想要什么好处没有?”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格外的要求,不过是想在事成之后能让我在大元谋得些许功勋罢了。”
“哈哈,别的事我还不好说,如果仅仅是想谋得一个军职,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甚至可以答应你的军职仅在我一人之下!”
“哦?”易十三微微一笑,道:“阿鲁台,我是想诚心相助于你们皇上,但你也得向我交待清楚,比如你现在任何职、手下多少兵马,而乌格齐哈什哈又有多少兵马,容我计较一番。”
阿鲁台道:“我现在军职不高,却是我们皇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若是你能除去乌格齐哈什哈,那国师的位置就是我的。至于兵马,现在我手下亲随仅有一千多人;而乌格齐哈什哈掌握了大元的全部兵马,足有七万铁骑。”
易十三暗自一喜:“我若掌控了这七万铁骑,何愁他朱家天下不乱!”一念及此,不觉得神往起来,仿佛眼前便是奔腾的千军万马。
阿鲁台不知易十三已神游天外,还以为他听到两边兵马相差悬殊而犹豫,便解释道:“易公子,我们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有人能帮他砍下乌格齐哈什哈的人头,大元就能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所以,此番邀你相助,并不是与乌格齐哈什哈正面交战……”
易十三回过神来,轻轻摆摆手,笑道:“我易十三别无本事,但万军阵中取敌将首级,却易如探囊取物耳。”
阿鲁台怔了怔,道:“易公子的意思是杀了乌格齐哈什哈并不难?”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就像你掀起女人裙子那样简单。”说罢哈哈大笑。
阿鲁台又怔了怔,紧接着也大笑起来;二人倍感投机,互叹相见恨晚,又就密事细细长谈。
既毕,二人回到篝火处,见静女等人已然不在。
原来张迪兴奋莫名,见静女同意一道南下后却是片刻也不等,带着天狐就策马而去。
雪山济三人陪同阿鲁台一行,本是不情不愿,现在小师妹张迪出现,自然是个大大的变故。所以欣海以小师妹需要保护为由,二话不说就与张迪等人一同离去;游万沧则抢先说需要向朱高煦禀告,也是片刻不耽误地回驰向沧州。
独独留下了雪山济。
见阿鲁台、易十三走近,雪山济郁闷而道:“阿鲁台,阿尔失楞并无生命之忧,大家还是早早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赶路。”
阿鲁台看了看微笑不语的易十三,又看向雪山济,笑道:“雪兄弟,这数月来多蒙高阳郡王的照顾,你替我向他说声谢谢。他日你们到草原上来,我一定用最烈的酒和最美的女人欢迎你们!”
雪山济怔了半晌,道:“你的意思是不用我陪你们去龙门派?”
阿鲁台微微一笑,道:“是不劳烦雪兄。”
雪山济又怔了半晌,然后猛地一拍巴掌,欣喜道:“太特么好了!我谢谢你啊,阿兄!”说罢竟是转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向南而去。
易十三看着雪山济的身影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道:“阿鲁台,我决定先去龙门派,然后再与你去草原。”
阿鲁台点点头,道:“你们汉人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去龙门派看看。”
易十三微笑道:“我们汉人还说过,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阿鲁台摇头道:“虽然没听说过,但我知道易十三正是你的名字,却不知道第五安是否也是一个人的名字?”
易十三点头道:“那是一个与我齐名的人,如果他死了,那是你们大元的福气。”
阿鲁台似笑非笑,道:“一个汉人,与我大元有什么关系?”
易十三似笑非笑,道:“他若死了,等以后你们的铁骑想要南下的时候,就会少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阿鲁台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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