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瞻上前对占城王道:“大王,大越皇帝穷困来投,你若杀他,一来不义,二来不智。”
占城王认出了黄瞻,指着他道:“你便是上次来游说我借兵的和尚,如今我兵已借出,却无半分获利,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来你一齐斩了。”
黄瞻听通事翻译后,微微一笑道:“人性本善,况占城号称佛国,敬神礼佛,蔚然成风,佛祖有割肉饲鹰,舍身喂虎之举。大越皇帝穷困来投,大王为一众百姓榜样,当以上宾礼遇,岂能杀之。大越与占城唇齿相依,合则两利,斗则两败。若大王杀了我皇,势必与大越结仇,何不两下联合,共抗明军?”
占城王听后,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和尚说的还有几分道理。”说罢,他便命人将阮康放了,将他们一行人礼送馆驿,好生招待,但也不提借兵之事。
张士行催促朱允炆即刻向阮康辞行,南下三佛齐。
但朱允炆还是舍不得离开此地,有些犹豫不决。
黄瞻道:“此刻这阮康身边只有我们几人,我们可以利用他,继续打起陈氏子孙的旗号,召集旧部,卷土重来。我再想想办法,说动那占城王借兵与我,占据安南,自成一国,不是没有希望。”
朱允炆听后,连连点头。
众人便在馆驿中住了下来,黄瞻几次托人想要求见占城王,他就是不允。
如此过了月余,这一日,那占城王忽然带了大批侍卫来到馆驿,阮康急忙起身,率众迎接。
那占城王一声断喝道:“给我拿下。”
占城武士一拥而上,给阮康扣上手铐脚镣,投入了槛车。
黄瞻在旁惊问道:“大王,你这是何意?为何又要抓我家皇帝?”
那占城王嘿嘿冷笑道:“你说的没错,割肉饲鹰,我这只鹰快要饿死了,急需你家皇帝这身肉来解救。明朝英国公下书与我,要我务必交出乱贼阮康,否则便出兵占城,对不住了,空印师父,念在你我还有些许交情,我只抓这个冒充陈天平的阮康,余者不问。”
说罢,他一挥手便要将人带走。
邓美娘突然冲了出来,死死抓住槛车的栅栏,哭叫道:“夫君,我不管你是阮康还是陈天平,我要和你在一起。”
阮康握住她的手道:“美娘,你不要傻了,你和你的义兄去吧,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他。”
张士行闻言脸上一红,也上前劝道:“美娘,你和我们走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邓美娘突然回头,盯着他道:“那你会娶我吗?”
张士行闻言一愣,正色道:“我是出家人,又是你的义兄。我怎么能娶你呢?”
邓美娘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娶我的。如今我爹爹生死未卜,多半是死了。这世上的亲人只有我夫君一人了,哪怕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要和他在一起。义兄,你多保重。”
说罢,她朝占城王喊道:“我是阮康的妻子,你把我也抓起来吧。”
占城王听通事翻译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夫妻。”说罢,他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占城军士立刻上前将邓美娘也上了手铐,投入了槛车。
阮康和邓美娘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张士行在一旁看到,也忍不住流下眼泪,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车辚辚,马萧萧,斯人远去,一眼天涯。
阮康既被抓走,众人顿失凭依,正在惶惶无主之时,那占城王出面挽留道:“我看几位师父都是大才,不如留在我占城国,我封诸位为国师,建一大丛林,令诸位主持,若有国事,当先咨询,尊荣富贵,诸位意下如何?”
朱允炆听后,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黄瞻认为可以考虑,比去那三佛齐前途未卜要好。王恕看着张士行,等他发话。
张士行将众人拉着一边,悄声道:“这个占城王翻脸无情,他若知晓了师父的身份,将师父也献给张辅,如何是好?”
朱允炆猛然惊醒,连连摇头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走。”
众人主意已定,便婉拒了占城王的美意,雇船从新城港出海,南下三佛齐。
三佛齐即今印尼苏门答腊岛巨港市,离新港有一千多海里之遥,船要走上个二十多天才能到。
在船上百无聊赖之际,朱允炆对几位徒弟讲起了三佛齐的历史。他说道:“洪武初年,诸蕃贡使不绝。远者如安南、占城、真腊、暹罗、爪哇、大琉球、三佛齐、浡泥、彭亨、百花、苏门答剌、西洋等三十余国,皆来朝贡。其中三佛齐为爪哇属国,本无资格单独朝贡。然彼时胡惟庸当政,三佛齐乃派间谍,骗我使臣至彼,言自己为独立一国。胡惟庸不查,允其来贡。爪哇王闻知,上书抗议,太祖乃遣人戒饬,礼送还朝。由是商旅阻遏,诸国之意不通。惟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大琉球朝贡如故。
太祖怪之,对礼部尚书言道:‘琉球地狭人稀,且遣子弟入学。而南洋诸国不见子弟求学,奇也怪哉。凡诸蕃国使臣来者,朕皆以礼待之。朕视诸国不薄,未知诸国心若何。今欲遣使爪哇,恐三佛齐中途作梗。闻三佛齐本爪哇属国,朕允其单独朝贡,尔可述朕意,移咨暹罗,望可转达爪哇。’”
于是部臣移牒暹罗并转爪哇道:“自有天地以来,即有君臣上下之分,中国四裔之防。我朝混一之初,海外诸蕃,莫不来享。岂意胡惟庸谋乱,三佛齐遂生异心,欺我信使,肆行巧诈。我圣天子一以仁义待诸蕃,何诸蕃敢背大恩,失君臣之礼。倘天子震怒,遣一偏将将十万之师,恭行天罚,易如覆手,尔诸蕃何不思之甚。我圣天子尝曰:‘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大琉球皆修臣职,惟三佛齐阻我声教。彼以蕞尔之国,敢倔强不服,自取灭亡。’尔暹罗恪守臣节,天朝眷礼有加,可转达爪哇,令以大义告谕三佛齐,诚能改过从善,则礼待如初。
后爪哇攻破三佛齐,据有其国,改其名曰旧港,三佛齐遂亡。国中大乱,爪哇亦不能尽有其地,华人流寓者往往起而据之。有广州南海县人梁道明者,久居其国,闽、粤军民泛海从之者数千家,推其为首,重建三佛齐,以抗爪哇,自立为王,雄视一方。”
黄瞻听后,点点头道:“师父,若是此人能为我所用,则复国有望,再不济也可以在海外称王。”
朱允炆点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诸蕃志》三佛齐,间于眞腊、阇婆之间,管州十有五。在泉之正南,冬月顺风月余方至凌牙门。经商三分之一始入其国。国人多姓蒲。累甓为城,周数十里。国王出入以乘船,身缠缦布,葢以绢伞,卫以金镖。其人民散居城外,或作牌水居,铺板覆茅。不输租赋。习水陆战,有所征伐,随时调发,立酋长率领,皆自备兵器糗粮,临敌敢死,伯于诸国。无缗钱,止凿白金贸易。四时之气,多热少寒。豢畜颇类中国。有花酒、椰子酒、槟榔蜜酒,皆非曲糵所酝,饮之亦醉。国中文字用番书。以其王指环为印,亦有中国文字,上章表则用焉。国法严,犯奸男女悉寘极刑。国王死,国人削发成服,其侍人各愿徇死,积薪烈焰跃入其中,名曰同生死。有佛名金银山,佛像以金铸。每国玉立,先铸金形以代其躯。用金为器皿,供奉甚严。其金像器皿各镌志示后人勿毁。国人如有病剧,以银如其身之重施国之穷乏者,示可缓死。俗号其王为龙精,不敢谷食。惟以沙糊食之,否则岁旱而谷贵。浴以蔷薇露,用水则有巨浸之患。有百宝金冠,重甚,每大朝会,惟王能冠之,他人莫胜也。传禅则集诸子以冠授之,能胜之者则嗣。旧传其国地面忽裂成穴,出牛数万,成羣奔突入山,人竞取食之,后以竹木窒其穴,遂绝。土地所产:瑇瑁、脑子、沉速暂香、粗熟香、降眞香、丁香、檀香、豆蔲,外有眞珠、乳香、蔷薇水、栀子花、腽肭脐,没药、芦荟、阿魏、木香、苏合油、象牙、珊瑚树、猫儿睛、琥珀、蕃布、番劔等,皆大食诸蕃所产,萃于本国。番商兴贩用金、银、甆器、锦绫。缬绢、糖、铁、酒、米、干良姜、大黄、樟脑等物博易。其国在海中,扼诸番舟车往来之咽喉,古用铁□(左糸右索)为限,以备他盗,操纵有机,若商舶至则纵之。比年宁谧,撤而不用,堆积水次,土人敬之如佛,舶至则祠焉,沃之以油则光焰如新,鳄鱼不敢逾为患。若商舶过不入,卽出船合战,期以必死,故国之舟辐凑焉。蓬丰、登牙侬、凌牙斯加、吉兰丹、佛罗安、日罗亭、潜迈、拔沓、单马令、加罗希、巴林冯、新拖、监篦、蓝无里、细兰,皆其属国也。其国自唐天佑始通中国。皇朝建隆间凡三遣贡。淳化三年告为阇婆所侵,乞降诏谕本国,从之。咸平六年上言,本国建佛寺以祝圣寿,愿赐名及钟,上嘉其意,诏以「承天万寿」为,并以钟赐焉。至景德、祥符、天禧、元佑、元丰贡使络绎,辄优诏奖慰之。其国东接戎牙路。或作重迦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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