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后记》第十八章 三佛形容总不真4

    
    梁道明对自己儿子梁伯可小声道:“他怎么来了?”
    梁伯可无奈苦笑道:“他本来要劫大明使臣之船,见到了我,碍于情面,这才罢手,不过一路跟来,说要见见你,大约是想打打秋风罢了。”
    说话间,那陈祖义便来到梁道明面前,对他一伸手,笑道:“老梁,我帮你打跑了满剌加人,你准备怎么谢我?”
    梁道明拱手谢道:“多谢陈王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先请陈王到敝处喝杯水酒,自有重谢。”
    陈祖义拍了拍梁道明的肩膀道:“还是老梁会做人,那我就叨扰了。”
    说罢,他带着手下亲兵卫队,趾高气扬的向城内走去。
    梁道明也招呼二位钦使向王宫行来。
    到得王宫墙下,只见尸横累累,血迹斑斑,显然刚才经过了一场血战,众人无不看得心惊肉跳。
    梁道明感慨道:“刚才一场恶战,实为平生最险之事。若不是机缘巧合,有众位贵人相助,我梁道明今日便死在此处了。”
    说罢他对众人团团一揖,众人也都客气还礼。
    梁道明忽然发现人群中没有张士行的身影,急忙问左右,那个安南来的净智和尚哪里去了。
    左右亲兵有人见到过张士行的踪迹,便说他已经回万寿寺了。
    梁道明急忙派人去请他前来。
    接着,梁道明命人打扫战场,清理血迹,将陈祖义及二位钦差迎入王宫,在正殿摆下筵席,招待来宾。
    二位钦差自然上首坐了,陈祖义坐了下首,梁伯可坐在了父亲对面。
    这时,手下人将张士行引入正殿,梁道明亲自下殿迎接,将张士行引入下首位,坐在了陈祖义旁边。
    陈祖义将张士行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貌不惊人,身着布衣,非僧非俗,对梁道明不满道:“老梁,我好歹是一个国王,就算不能和大明使臣相提并论,但他算什么东西,敢和我坐在一起?你遮莫不是瞧不起我老陈?”
    梁道明满脸堆笑,向众人介绍道:“诸位贵人,这位净智师父,看起来貌不惊人,实则胸藏锦绣,今日若不是他相助,我旧港城早就毁于一旦。”
    张士行起身向众人行礼,谦虚道:“梁王过奖了,这是小僧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众人惊问其故。
    梁道明便把张士行如何劝他退守王宫,又如何带领疍民偷袭满剌加战船等事详述了一番。
    众人一听,对张士行刮目相看,赞叹不已。
    陈祖义听了,也一竖大拇指,端起一杯酒便来敬张士行。张士行急忙推辞道:“陈王,我虽没有剃度,也要遵行五荤三戒,多谢陈王美意,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罢,他拿起一杯茶,咕嘟嘟一口气喝下。陈祖义叫了声好,拉他一起坐下,问道:“净智师父,我看你不似个出家人,倒似个当兵的。”
    张士行强装镇定道:“看来我前世是一名武将。”
    陈祖义听后,哈哈大笑,称赞他道:“有些人天生就是个武将,无师自通,象我一样。”
    张士行听他自夸,也不觉一乐。二人都觉得对方是个豪爽之人,故此相谈甚欢。
    梁道明也频频举杯向二位钦使敬酒,显得恭敬之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道明对谭胜受道:“谭行人,在下已经有十余年未回中土,此番进京,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如果惊了圣驾,如何是好?”
    谭胜受笑道:“梁兄,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进京之后,自有礼部官员会教你参拜礼仪,待你练得纯熟之后,方可入宫面圣。贵公子便是如此,不信你可问他。”
    梁伯可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梁道明又问道:“那我见了圣上后说什么好呢?万一言语不对,冲撞了陛下,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千户杨信笑道:“梁兄,有话直说。陛下自北京起兵,奉天靖难,一路南下,打入京师,坐了龙庭,最喜欢我等武将的直来直去,不耐烦那些文臣的婆婆妈妈。”
    谭胜受听了勃然变色,反驳道:“谁说的?陛下不是成立了内阁,与那翰林院的七名阁臣,共商天下大事吗?”
    千户杨信听了更是掩面大笑道:“谭行人,你不提这个也罢,提起这个实在让人发笑。那些阁臣不过是备文学顾问,处理日常杂事而已。待在皇帝身边那么久了,也不过是个五六品的小官。象那个什么自称天下第一才子的内阁首辅解缙,说发配,就发配,说下狱便下狱,哪里给他半分颜面?”
    张士行在旁听了惊呼道:“解学士下狱了?”
    杨信看了他一眼,问道:“净智师父莫非认得此人?”
    张士行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连忙道:“大明第一才子解缙早有耳闻,只是无缘得见。”
    谭胜受奇道:“那解学士曾到交趾督粮,你没见过他吗?”
    张士行摇摇头道:“安南国中叛乱四起,我们四处逃难,哪里能见到解学士?”
    谭胜受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甚为可惜,你以后恐难再见到他了。”
    张士行追问道:“那解学士是因何入狱的?”
    尽管他们已经离开了安南,他还是会担心解缙会透露他们的行踪。
    谭胜受叹了口气道:“解学士自交趾归国后,想要入宫面圣,谁料不巧,陛下去北京未归。不知那个解学士有什么急事,便去觐见了太子,未等陛下南返,又径直返回交趾去了。此前因立储一事,他得罪了汉王,汉王因此在陛下面前进言说解学士乘陛下外出,私见太子,然后径归,实无人臣礼。陛下为此震怒,将解学士下了诏狱,并牵连了他的好友大理寺寺丞汤宗、宗人府经历高得抃、中允李贯、赞善王汝玉、翰林院编修朱纮、检讨蒋骥、潘畿、萧引高及御史李至刚等人入狱。其中高得抃、王汝玉、李贯、朱纮、萧引高等人瘐死狱中。实为朝廷追究奸党后又一大狱。”
    众人听后,都不胜唏嘘。
    张士行听后,却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浑身发冷颤抖。解缙干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急匆匆的求见太子,定是要将朱允炆等人的行踪报告,也许太子对他大加夸赞,更兼封官许愿,这才让他得意忘形,不等朱棣回京,便擅自离去。
    看来师父朱允炆实在是太过善良,又一次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酒足饭饱之后,陈祖义便要告辞,梁道明送出宫外,命人抬出一大箱财物相赠,里面皆是金银、香料、珊瑚、象牙之类宝物,金光耀眼,价值不菲。
    梁道明一指箱子对陈祖义道:“此番蒙陈王仗义相助,梁某感激不尽,因城中甫遭兵祸,损失不小。些许礼物,不成敬意,望陈王笑纳。”
    陈祖义命手下人将箱子抬走,对梁道明拱手称谢道:“老梁,你我兄弟,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只须知会一声,我老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他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梁伯可看着陈祖义的背影,恨恨道:“真是个无耻之徒。”
    梁道明微笑道:“他不过是贪财罢了,这种人好对付。”
    梁伯可问道:“那父王什么人难对付?”
    梁道明一字一句道:“大明永乐皇帝。”
    梁伯可听后,却有些不以为然,道:“父王,孩儿以为大明永乐皇帝待人和气,说话直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梁道明说道:“以叔篡侄却称奉天靖难,究治奸党却又重用阁臣,宣威海外却又郡县安南,这个人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捉摸不透的人才更可怕。”
    梁伯可听后,似懂非懂,说道:“父王,看来我们要向钦使打探一下皇帝的口风,做好准备,才能进京。”
    梁道明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梁道明回宫之后,安排两位钦使在偏殿住下。
    将近二更之时,梁道明来到了谭胜受所居之处,轻叩房门。谭胜受开门一见是他,问道:“梁兄,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来此作甚?”
    梁道明闪身入内,将房门关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道:“人生四大喜事,他行遇故知为其一。小小礼品,不成敬意,望乞笑纳。”
    谭胜受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晶莹圆润,光华夺目,是难得的精品。
    谭胜后看后,急忙将盒子递还给梁道明,说道:“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我受之有愧。”
    梁道明将盒子塞到他的怀里,道:“谭兄弟,你先收下,老哥我有事相求。”
    谭胜受便把盒子收起,问道:“梁兄有何事相求?”
    梁道明说道:“你我是同乡,你老实告诉我,我此番进京是不是凶多吉少?”
    谭胜受想了想道:“那也不一定。主要是你儿子上次到了京师,求见陛下,说你们占据了三佛齐国京师旧港,自立为王,请求陛下册封。陛下听后甚为不快,他曾对左右言道,说你们是大明朝人,不同于外番蛮夷,可以册封为王。若人人都象你们这般,那天下岂不大乱了。”
    梁道明听后,顿足道:“果然是这个逆子坏了大事。那还有补救之法吗?”
    谭胜受道:“你可直言相告,说你并无异心。若是陛下要封你为官,你一定要辞官不受,然后告老还乡,可保性命无忧。”
    梁道明沉思片刻道:“若我不去京师呢?”
    谭胜受听后吓了一跳道:“你想要抗旨不尊吗?除非杀了我们这两个钦差。况且郑监所率船队便在左近,你敢抗旨,他必定前来攻打,届时玉石俱焚,你又是何苦呢?”
    梁道明笑道:“适才戏言耳。陛下召见,乃是光宗耀祖之事,我身为大明子民,焉能不去。”
    谭胜后听后,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才平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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