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行送走吴老丈后,便叫船老大拔锚起航。
船老大道:“这黑灯瞎火的,海上又风高浪急,如何开得了船,明日等风平浪静后再说。”
黄瞻怒道:“你收了我们的珍珠,为何还推三阻四的。我们急着赶路,烦请即刻开船,驶得慢些也不打紧。”
船老大耍无赖道:“你们上了我的船,就得听我的。我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王恕冲上去一把揪住船老的的衣襟,道:“你竟敢耍无赖,把我们的珍珠还给我们。”
船老大一把将王恕推开,王恕一侧身,顺势在他的后背推了一下,船老大登时摔了个嘴啃泥,他爬起来后大怒,呼哨一声,十几个船员各持棍棒,鱼叉等物冲了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张士行摆了个门户,挡在朱允炆等人前面,对船老大喝道:“那满剌加国数百人我尚且不惧,何况尔等。尽管来吧。”
船老大一听,急忙手下住手,上前拱手道:“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火烧满剌加船,救了旧港的净智和尚?”
张士行点点头道:“正是贫僧。”
船老大纳头便拜,口称:“草民何七见过净智护国大法师。”
张士行急忙上前将他扶起道:“不知者不怪。何老大,我们真的有要紧事,麻烦你即刻起航,送我们去那榜葛剌国。”
何七笑道:“旁人我是断不会开船的,净智法师就不同了,我们这就拔锚起航。”
说罢,何七命手下拔锚升帆,大船离开灯火闪闪的淡港,向着暗无边际的大海深处开去。
船向西北沿着满剌加海峡行了行了七八日,来到了苏门答刺国,大船有客人上下,都是贩卖胡椒的客商,背篓里堆满了半青半红的椒粒。
何七顺手抓了一把客人背篓里的胡椒,扔了几颗在嘴里嚼了嚼,对张士行等人说:“胡椒颜色发青则生,待其发红又变老了,故此处之人候其半老之时,摘采晒干货卖。但其椒粒虚大,颇为不美,不如古里国胡椒颗粒饱满,味道醇厚。”
朱允炆感叹道:“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又学了一招。”
何七朝岸上一指道:“看,那便是他们种的胡椒。”
张士行等人站在船边向岸上张望,只见沿岸是一道缓坡,其上不生草木,土石皆焦黄色。远处零星有几处田地,稀稀疏疏种着旱稻。田地边上便是几座茅草屋,绕着茅屋种着胡椒,藤蔓而生,好似中国广东甜菜模样,开着黄白色的花朵,日后便结椒成实。
离了苏门答刺国,船向西行,顺风行了三昼夜,来到一处海岛,岛是一座大平顶高山构成,远望之如帽,故称帽山。
何七指着这座岛,感叹道:“过了这座山,便是西洋了,又名那没洋。西来过洋船只收帆,俱望此山为准。其山边二丈上下浅水内,生海树。当地人捞取为宝物货卖,即中原所谓珊瑚是也。”
张士行他们看到帽山脚下亦有居民二三十家,岸边有数十人白布包头,肤色黝黑,举着硕大的珊瑚高声叫卖。
何七放下一艘小船,划到岸边,买了一支珊瑚回来,向众人炫耀,道:“我只花费了两枚金钱,便卖到了如此上品,拿回旧港可获十倍之利。”
众人定睛去看,只见那珊瑚树高三尺,根头有一拇指粗细的大根,如墨之黑,如玉之润。其上桠枝婆娑可爱。
朱允炆看后,睹物思人,眼眶湿润,喃喃自语道:“已许久不见此物了。”原来他曾经戴的纱帽帽珠与此类似。
自帽山开船后,沿西北而行,二十日后,终于来到榜葛剌国,即今孟加拉国。何七在浙地港泊住船,对众人道:“榜葛剌国已到,你们再转乘小船即可上岸。”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十几枚银钱,递到张士行手里道:“这是找零,此处一切用度皆用此钱。”
张士行推辞了一下,便收下了,仔细看这些钱,径长一寸二分,底面有纹,上手掂一掂约有三钱重。
张士行道了声谢,和众人一道与他挥手作别,搭乘小船入港,来到锁纳儿港弃舟登岸,看到其国垒石为城,步入城中,只见城内人烟稠密,商铺林立,举目皆是回回人,其王府及一应大小衙门皆在城内。
城内之人通体皆黑,男子皆剃发,以白布缠之。衣服从头套下,为圆领长衣,下围各色阔手巾,足穿浅面皮鞋,面目和善,民风淳朴。看书网
他们正在街上行走,忽然看见夫妻二人,以铁索拴一斑斓大虎,在街上牵拽而行,来至一家客栈门前演弄。丈夫解开铁索,令老虎坐于地上。其人脱去上衣,手持木棍,在老虎面前跳来跳去,不时对老虎拳打脚踢,棍棒相加,使其虎性发作。其妻在旁敲一小鼓,初起则慢,自有调拍,后渐渐紧促而令人窒息。
随着鼓声渐密,老虎咆哮而起,势若扑人。其夫抓住虎头,与虎对跌数跤,完毕后,又将其一臂伸入虎口,直至其喉,虎不敢咬。其夫抓住虎颈,老虎低吟几声,则伏于地上向店家讨食。店主人是一个少见的白面老者,取出几块大肉,扔在地上,老虎几下便吃个精光。看他们夫妻不肯走,那老者又拿出一枚银币交到那夫妻手上,他们二人才欢天喜地离去。
那老者却冒出一句中国话,道:“真倒霉,还没开张,却舍出一枚倘伽(银币)。”
张士行等人见状,急忙上前见礼,道:“老丈可是中国人?”
那老者急忙还礼道:“我是榜葛剌国人,不过我父亲是中国人,可惜他已经过世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朱允炆道:“我们从旧港来。”
那老丈道:“原来这样。那地方有很多中国人。我去过那里。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黄瞻道:“我们想要做生意。先找个地方住下。”
那老者咧嘴一笑道:“好的,那你们先住我店里,我给你们最好的客房,最便宜的价钱。”
说罢,老者领着他们进入店中,挑了里面的一间干净上房,给他们四人居住。
张士行付了一枚银钱,可供他们住三天。老者说:“我叫阿鲁,你们有事随时叫我。”说罢,将那枚银币揣进怀里,笑眯眯的离去。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今后行止。
张士行道:“我看此地也不可久留。”
众人惊问原因。
张士行道:“我们能乘船来此,郑和船队亦能来此。早晚还是要被他发现,不如早做打算。我们应当往内陆去。”
朱允炆叹道:“此处人生地不熟,满目皆是回回,我们该往何处去?”
王恕一锤床板道:“与其流落他乡,被人追杀,我们不如回国,死也死个痛快。”
黄瞻想了想道:“对,我们不如回国。”
张士行道:“我们后面有郑和船队追杀,如何回去?”
黄瞻道:“这些天来,我们一直往西。我想起古籍所载,中国之西为天竺,大唐玄奘曾经西行取经。我们反其道而行,从陆路回国。”
朱允炆道:“即使回国,我们往何处容身呢?天下已经尽归燕贼所有了。”
黄瞻道:“师父忘了,你还有个异母弟忠宁王巴特尔封在开平,我们从西域归国,可以去投奔他。”
朱允炆一听,喜上眉梢,对黄瞻道:“你不说,我倒忘了。”
他转头对张士行道:“我记得当初还是你护送他们母子去的开平。”
张士行听他们提起塔娜母子,平静的内心又翻腾起来。
其国地方广阔,物穰民稠,举国民俗淳善。富家造船往诸番国经营者颇多,出外佣役者亦多。人之容体皆黑,间有一白者。其国王幷头目之服,俱奉回回敎礼,冠衣甚整丽。国语皆从榜葛里,自成一家言语,说吧儿西语者亦有之。国王以银铸钱,名倘伽,每个重官秤三钱,径官寸一寸二分,底面有纹。一应买卖皆以此钱论庐零用。海番名考嚟,论个数交易。民俗冠丧祭婚姻之礼,皆依回回敎门礼制。
四时气候,常热如夏。稻谷一年二熟,米粟细长,多有细红米。粟、麦、芝麻、各色豆黍、姜、芥、葱、蒜、瓜、茄、蔬菜皆有。果有芭蕉子。酒有三四等,椰子酒、米酒、树酒、茭蔁酒各色法制,多有烧酒。市卖无茶,人家以槟榔待人。街市一应铺店、混堂、酒饭甜食等肆都有。驼、马、驴、骡、水牛、黄牛、山羊、棉羊、鹅、鸭、鸡、猪、犬、猫等畜皆有。果则有波罗蜜、酸子、石榴、甘蔗等类,其甜食则有沙糖、白糖、糖霜、糖果、蜜煎、蜜姜之类。土产五六样细布:一样荜布,番名卑泊,阔三尺余,长五丈六七尺,此布匀细如粉笺─般;一样姜黑布,番名满者提,阔四尺许,长五丈余,此布紧密壮实;一样番名沙纳巴付,阔五尺,长三丈,便如生平罗样,卽布罗也;一样番名忻白勤搭黎,阔三尺,长六丈,布眼稀匀,卽布纱他,皆用此布缠头;一样番名沙榻儿,阔二尺五六寸,长四丈余,如好三梭布一般;有一样番名蓦黑蓦勒,阔四尺,长二丈余,背面皆起绒头,厚四五分,卽兜罗绵也。桑柘蚕茧皆有,止会作线缲丝嵌手巾幷绢。不晓成绵。漆器、盘碗、镔铁、轮、刀、翦等器皆有卖者。一样白纸,亦是树皮所造,光滑细腻如鹿皮一般。
国法有笞杖徒流等刑。官品衙门印信行移皆有。军亦有官管给粮饷,管军头目名吧斯剌儿。医卜阴阳百工技艺皆有之。其行术,身穿挑黑线白布花衫,下围色丝手巾,以各色硝子珠间以珊瑚珠穿成缨络,佩于肩项,又以靑红硝子烧成镯,带于两臂,人家宴饮,此辈亦来动乐,口唱番歌对舞,亦有解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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