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担心粮运不济,帖木儿命人载谷数百车,大军行至沃野,即命老弱兵卒播种之,仿效中国屯田之法,以供军食。又随军驱赶母骆驼数百头,如粮饷匮乏,则以骆驼奶为食,暂时应付饥饿。
帖木儿大军行至锡尔河之时,天降大雪,道路泥泞难行,士马多僵毙于道。帖木儿只得命令大军在此停留,以待天晴。谁知一连五十多天,每天皆是漫天飞雪,似乎上天要故意阻其东征。
就在此刻天象示警,白日里天空**现了五星连珠的奇景,随军巫师占卜为不利兵主,劝其退兵。
帖木儿犹豫再三,便在大帐外徘徊,忽然看见一只小虫,钻出厚厚的积雪,沿着地面上尽存的一颗青草攀援而上,然屡堕不已,那只小虫却不气馁,屡次攀爬,最终爬至茎端,对着那最嫩的绿叶大嚼起来。帖木儿看过,不禁叹道:“人之临事,当如是矣!”
于是他召集全军将领开会道:“王孙哈里勒已进兵到伊犁河谷,我等还在此处逡巡不进,令他孤军深入,岂是为君之道,为祖之道?”
众将道:“大汗,如今天降大雪,难以行军,而且天象不利兵主,不如命王孙率兵退回,以待来日。”
帖木儿怒道:“我率八十万大军至此,焉能空手而回,有敢言退者斩。”
于是帖木儿大军踏过冰封的锡尔河,抵达讹答剌(今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市阿雷思河和锡尔河交汇处)城,在此修整数日。
朱允炆等人亦随汗帐一起行动,同行的还有大明使臣陈诚。经过这些天来的仔细观察,陈诚确认了那两个名叫空印、空能的和尚便是当年与自己同科的状元黄瞻和榜眼王恕。
看看四周无人,陈诚钻进了朱允炆等人的帐篷,对着黄瞻和王恕拱手道:“状元郎、探花郎一别十数年,二位风采依旧啊。”
黄瞻和王恕急忙起身还礼道:“阿弥陀佛,贫僧空印、空能见过施主。施主认错人了,我们二人并不是什么状元、探花。”
张士行看了朱允炆一眼,请他示下。
朱允炆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陈诚道:“请施主坐下说话。”
陈诚与众人盘腿坐在火盆前,烤了烤火,从容道:“诸位请放心,方孝孺是我的恩师,我决不会泄露诸位的身份。”
朱允炆一听方孝孺的名字,历历往事涌上心头,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叹了口气道:“方先生不愧为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虽诛十族,亦不从贼。”
陈诚感慨道:“我亦在被诛之列,幸得解学士一力担保,才被流放至顺天府良乡屯田。后朝廷遣使前往帖木儿汗国责其不来朝贡,无人敢来,因为我曾在洪武二十九年出使过西域,上书自荐,才得以来此。没想到在此遇到各位,真是三生有幸。不知这两位大师法号为何?”
黄瞻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恩师,空闻法师。这位是我的师弟,空智,他是俗家弟子,尚未剃度。”
陈诚看了看朱允炆有些略偏的头型,心下顿时雪亮,立刻跪倒叩头道:“在下行人陈诚叩见空闻大师。”
朱允炆将他扶起,道:“陈行人,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不必多礼。”
陈诚苦笑一下道:“比起诸多同僚,我还算幸运的,至少还活着。”
说着,他略略讲了一下朱棣大杀建文忠臣,株连甚广,实行瓜蔓抄的事情。
众人听后,皆唏嘘不已。
张士行忽然问道:“陈行人,我听你说被流放到顺天府屯田,这个顺天府是在何处,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陈诚笑道:“自新皇登基后,便升北平府为行在,改名为顺天府。”
朱允炆猛然一惊道:“难道他要迁都吗?”
陈诚点点头道:“恐怕如是,如今皇上已经召集天下能工巧匠齐聚顺天府,正在修建城垣,待材料备齐,宫殿也会不日破土动工。”
朱允炆摇摇头道:“他这是要弃祖宗陵墓于不顾啊,必遭天谴。”
黄瞻有些奇怪问道:“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这是为何呢?”
陈诚叹了口气道:“今上即位,杀人太多,皇城常夜闻鬼哭,令其坐卧不宁,故欲迁都。”
朱允炆点点头道:“看来其人心不附,天下事尚有可为。”
陈诚道:“这帖木儿东征伐明,天下生灵又遭涂炭了。”九九中文
黄瞻道:“陈行人,你以为帖木儿东征有几成胜算?”
陈诚道:“五五之分。”
众人问他缘故。
陈诚道:“我出使帖木儿国之前,今上已命在甘肃的西宁侯宋晟训练士马、多派斥候,囤积粮草,严加守备,宋晟已在甘肃备下十五万大军,以防帖木儿入侵。故大明对帖木儿是以逸待劳。”
众人又问帖木儿的胜算何在。
陈诚道:“这便是蒙元遗毒了。自元朝建立后,西北遍布回回,若帖木儿东征,想要在中国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那这些回回便会群起响应。故此我说他此次东征是五五之分。但他若是联络鞑靼、瓦剌,夹攻我国,则有七成胜算。若是他能再找到一个人,那便是有九成胜算。”
众人奇道:“何人?”
陈诚看了朱允炆一眼道:“便是那传闻**亡的建文帝。”
众人闻言,脸上都是一惊。
朱允炆问道:“为何如此说?”
陈诚道:“若是帖木儿找到建文帝,立他为君,号召天下,今上必定一败涂地。只是这帖木儿信奉伊斯兰教,与我等汉人风俗各异,信仰不同,若是被他灭了中国,犹如蒙元亡宋,不仅仅是亡国,而且是亡天下。不知这建文帝肯为此乎?”
朱允炆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家国事小,天下事大。建文帝必不肯为此。”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
这时候,忽然帖木儿亲兵入帐,说大汗有请,命他到金帐一叙。
张士行于是跟随亲兵来至帖木儿金帐,只见他盘膝坐在火盆旁边,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看到张士行进来,帖木儿招呼他坐下,道:“巴特尔,天寒地冻,喝杯酒暖暖身子。我一个人喝太过无聊,故此找你来陪我喝酒。”
张士行拱手道:“多谢大汗。你知道我是佛教徒,不能饮酒。”
帖木儿怒道:“做佛教徒有什么好,不能饮酒,不能吃肉,不能杀生,你还是改奉我们伊斯兰教吧。”
张士行道:“大汗,你不要勉强我。”
帖木儿道:“那好,你今日必须陪我饮酒,我就不勉强你改信仰。”
张士行只好答应。
帖木儿指了指桌案上的几瓶酒道:“我的巴特尔,这是世上最好的葡萄酒和阿拉克酒,你喝哪一种?”
张士行看着那玻璃瓶中鲜红的葡萄酒,不禁食指大动,脱口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日回。大汗,我就喝这葡萄酒吧。”
帖木儿递给他一个玻璃杯道:“还说你不喝酒,都知道喝葡萄酒要配夜光杯饮用才佳。”
张士行笑道:“我哪懂什么喝酒,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罢了。我读书不多,就会那么几首,恰好正应今日之景。”
帖木儿给自己的玻璃杯中倒了一杯如牛奶般的阿拉克酒,张士行倒了一杯葡萄酒,二人举杯相碰,都一饮而尽。
帖木儿感叹道:“我也读书不多,从小就淘气。你看我这条腿就是小时候偷邻居的羊被打断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他接着说道:“稍长之后,我在合札罕手下效力,他是西察合台汗合赞算端的侍卫长,后袭杀其主,掌控河中大权十余年。合札罕对我不错,委任我为千户长。”
说罢帖木儿又饮了一杯酒,接着往下说道:“后来东察合台汗秃忽鲁从伊犁河谷出兵,侵入河中地,统一了察合台汗国。我和妻兄忽辛起兵反抗东察合台之军,几经征战,终于统一河中地,建都撒马尔罕。”
是时土尔基王曰巴耶知德,自称东罗马皇帝,战屡胜,四邻畏服。埃及,土尔其之与国也。初,帖木儿遣使通好于埃及,其王普耶尔基杀之,乃兴师问罪,略取埃及属地士利阿诸部,进克齐克利斯河畔之模斯尔城。巴耶知德闻之,屯兵于阿列波耶帖萨及齐阿尔别机二地,以备之。帖木儿自率大军,壁于耶尔塞尔模,自此地攻小亚细亚。先拔奎玛儿克,进抵塞巴德城。帖木儿以山林深阻,非用兵之地,又闻土尔其兵聚于土喀德城,扼西机尔依尔玛克河以自固,乃改道至奎萨里河,留辎重为後路之根本,且绝敌军与阿尔萨都城来往之路。帖木儿进围安喀拉城,闻巴耶知德来援,退军待之。黎明,帖木儿阵于晏格拉之野,分军为左右两翼,阵前列象三十有二,又在中军後排骑兵四十队,为游击之师。巴耶知德亦分兵御之。既战,帖木儿先以右翼攻土尔其之左翼,败之。其左翼为塞尔维人,骁勇敢战,既败,全军夺气。又以左翼攻其右翼,右翼将卑律士拉被创死,所部溃走。帖木儿麾诸将追之,塞而维人败而复振,屡却帖木儿追兵,然为溃卒所躏,不能独立。巴耶知德见兵败,战益力。至夜半,欲突围走,马蹶,为帖木儿部将玛穆士所禽。帖木儿遣其孙卑尔摩哈马德,追击巴耶知德之太子索律曼,入其阿尔萨都城,索律曼败走,俘其后宫嫔妾及府藏之货币。是时,小亚细亚全部瓦解,独斯密尔奈城犹坚守不下。帖木儿攻围十余日,始克之。送巴耶知德于撒马尔罕,中道卒。帖木儿旋师,埃及已纳款,献骏马及麒麟以赎罪。西域诸国或遣使,或入朝于撒马尔罕,道路络驿不绝。撒马尔罕宫室壮丽冠西域,远近皆仿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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