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一番话说得永定侯和永定侯夫人全都没有了脾气。
永定侯黑着脸站起来,冷声道:“依着王妃这么说,倒是我们家春娥在无理取闹了?”
王妃冷声一笑:“亲家公,您这心痛女儿的心我是看懂了,可是这话不能这么说。春娥是个好孩子,她是我的儿媳,我自然是舍不得叫她出了这个门的,这个和离既然是她自己提的,您二位不妨好好劝劝她,只要她肯回我的这个门,往后我还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去待她。若是她真的想和离……”王妃顿了顿,眼眶也红了“你们两位就多劝劝她,只说我这个当娘的真的舍不得她……叫她还回来,我也一样拿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痛着。”
说着说着,王妃的两行眼泪已经又流了下来。永定侯夫人一看她哭,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握了王妃的手道:“姐姐,你这个痛孩子的心,我是看出来了,只是春娥她……唉……还是我……我回去再劝劝她去吧。”
永定侯夫妇气势汹汹地来了,偃旗息鼓地走了。
王妃将二人送出门,刚一转身就看到若夕站在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王妃拿着帕子一展眼角:“站在这儿干嘛?挺冷的,进屋吧。”
若夕随着王妃进了屋,服侍着王妃坐到炕沿上:“娘,适才您与永定侯夫人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娘替我说话。”
王妃伸手接了奇嬷嬷递过来的参茶抿了一口,道:“哼,他们气势汹汹的上门来,我还能拿着好话给他们?当头就是一棒子,‘宠妾灭妻’,他们还真敢说。”
若夕看出来王妃是个不吃亏的,想起来适才的事情又有些好笑,抬手接了王妃手里的参茶杯子又去添了点热的递过去:“娘,春娥姐姐这回说是要和离,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王妃想了半晌,幽然地叹了口气:“进了我的门便是我的人,这么久了我一直这么痛着她宠着她,哪里舍得叫她走,只是眼前这一回是伤得她重了些。这个孩子没了,泓儿又一心不往她房里去,只怕往后她与你们两个的关系也是难处了,既然这个事儿是由她自己提出来的……那便由了她吧。”
若夕心头一动,有点意外地看着王妃。
王妃垂了眼睛:“往后你就与泓儿好好过日子,把我那乖孙子照顾好了就是……唉,我也累了,你也别在这里干杵着了,下去吧,我想歇会儿,别站在这儿招着我烦。”
王妃故意硬了硬口气,又斜了若夕一眼。
见若夕不但不恼她这句话,反倒有点感动地看着自己,王妃嘴角一动,面向里一躺也就不再说话了。
若夕伸手帮着王妃将小褥子给盖好,转身引了琐儿退下去。
出了门琐儿有点不解:“小姐,适才王妃才与你说那几句话好好的,怎么这口气说硬就硬了?”
若夕抿了抿嘴角不说话,其实她这是看懂了,王妃是有心把自己往正妃的位子上扶的,眼前春娥刚把这个事儿提出来,她这话也不能说明了,更不能把事儿做得太明显,这才故意摆着脸子给自己看,其实也是叫别人看的。
看透了这一层,心里对王妃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油灯昏然如豆,元泓拿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打着,神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夕问他:“泓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元泓抿了抿唇:“和离这个事儿若是由我们夫家提出来,一来伤了她们女方的体面,二来也是忤逆了太皇太后的一片心意。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敢提,如今是由女方提出来,说是自己护持子息不利,所以自请和离,这件事反倒简单了。所以,我觉得就此和离了最好。”
若夕不说话低头整理和儿的小衣服。
元泓走过去握了她的手:“怎么了?你好象有点不高兴。”
“没有。”若夕抿唇一笑“大约是有些兔死狐悲吧。”
“兔死狐悲?”元泓皱了眉。
若夕故意照着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看看我家夫君把和离二字说得如此轻巧,我这个作妾的怎么会不害怕?”
元泓一把捉了她的手,恼道:“你又怄我?这两个字怎么会是轻巧地说出来?只是这样的结局才是对我们都好的事情,你还拿这些胡话气我。”
若夕看他恼了,故意又笑:“泓郎不用恼,哪个女子不想着与自己的夫君长长久久,妾身只是怕自己将来年老色衰,不讨夫君喜欢了,夫到时也要逼着我和离了,到时也说是为了我们都好。”
元泓气得一把搂了她的身子:“你再胡扯,信不信我打你一顿?我这辈子除了对你,几时还对别的女子动过心?你再这么说我就对天赌个誓我若是……”
若夕吓得一把捂了他的嘴:“不许说,不许说!我只逗你一句,你就又要赌誓了,往后我还敢说什么?快不许再说了。”
元泓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这件事情我和娘稳妥地办下来了,我便扶你为正室,将来和儿便是正经八百的嫡子了,往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平顺了。我们再生好多好多孩子,好不好?”
“嗯。”若夕幸福地搂了丈夫的脖子,甜笑起来。
无声无息的,春娥回了娘家就再也没有回来。
永定侯和永定侯夫人本意是要再劝,可是说到底,春娥是死了心的要和离,夫家那边只王妃派人说是劝她回去,元泓却是一直没有露面,连个表态的话也没有。
永定侯夫妇看出端倪,春娥若是果真回了他们王府这个日子还当真是过得不冷不热了,虽然舍不下这份门第,可是也不忍心真的就葬送了自己的女儿,于是永定侯将那私章一取一纸和离书送到靖王府,两家又一起在宗正那里消了籍,这门婚事便算是了了。
这件事情传到宫里,却也没有引起太大波澜,惠太妃是个聪明人,只管牵线,如今人家过不下去,自己也不能硬要人家过下去,只说自己这个侄女没福气没本事,坐不稳这个正妃的位子,暗地里叹息了几句,见了王妃两个人也只是扼腕说这两个孩子的姻缘可惜,两个都是太精明的人,说演戏谁还不会啊?对着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再深的话倒是一句也没有多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管他们家里的闲事也管不动了,眼看着元泓元澈如今都在朝里过得稳当,眼下也不需要什么人过份帮扶,便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待到事情圆满,府里大办了一席,将若夕扶为正妻,府中上下一片喜气,元泓与若夕终于修成正果,二人由偏苑搬到正苑,琴瑟相谐,举案齐眉,羡煞旁人。
宅子里的事务渐渐安稳了,王妃又把这管家的权利重新交给了若夕,若夕本就是个会管家的,一切都管得有条不紊,这一日正在府里管帐,突然香料店里的张老先生急急忙忙地遣了人过来,叫若夕赶快到店里去,说是出了大事了。
若夕不敢耽搁,赶快换了衣服赶到店里,上了二楼的阁子,只见一位清瘦的宦者背对着门坐着正在喝茶。
一看是宫里来的人,若夕吓得赶快上前去行了一礼,到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不由吓得一掩口。
来人看着她冷声道:“世子妃,你干的好事!”
若夕赶快倒身下拜道:“臣妇见过轻竹娘娘。”
轻竹把袖子一甩,坐了下来,冷声道:“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若夕赶快起身,侧着身子坐到轻竹旁边来。只见轻竹胀红着脸从袖子里取出几盒香料来扔到她的面前:“这东西是你们铺子里给内奉上的吗?”
若夕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答道:“是。”
轻竹气得一拍桌子:“杜若夕,你这是要害死我和姐姐吗?”
杜若夕莫名其妙,急声辩道:“轻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把话给说清楚啊。”
轻竹咽了咽气:“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可是你们内奉给齐娘娘宫里的?”
若夕眨了眨眼睛道:“对,这些东西是前阵子送到宫里去的,宫里特要说了是齐妃娘娘要的东西,所以我们格外仔细……”
“格外仔细?”轻竹一口打断她的话“格外仔细你还会把麝香这种东西混进去?”
若夕惊了一跳,将那香料拆开在鼻子下面仔细闻。
轻竹道:“别闻了,成份轻得很,初时不觉得,两三个月之后就自然滑胎了。”
若夕吓得一把掩了口:“你是说齐娘娘她已经……”
“哼!”轻竹气得脸色黑青“她前几日一直说是自己肚子痛,陛下叫太医左右护着照看,可是这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如今合宫上下都在全力撤查此事,那姓齐的明里暗里认定了是我们宫里做的手脚。幸亏,姐姐向来与那姓齐的不合,生怕她暗中陷害,暗中叫人先察看了一遍,就搜出来了这个,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仔细一查这才知道是你这里供的。哈,杜若夕,这事儿若是叫别人先一步知道,再追根溯源知道了我们二人与你们靖王府里的关系,你就等着与我们一起获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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