棨云借着酒馆外的灯笼用毛巾擦净了枫言心的脸。
是的,枫言心默许了。因为棨云已经笑一路了,而她自己也擦不干净。
但是她和棨云都知道,这很好地缓解了他们紧张的关系。
直到后来,棨云回想之时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摔的。
然后故意擦不干净,以搏同情。
棨云本是无奈地擦着那像小猫一样仰起头闭着眼的脸,却被脚下突然发出的动静吓到了。
一个仰面躺着的酒鬼,似乎在笑着什么。
他本想提醒枫言心,却还是先一脚踩在了酒鬼的脸上。
明明她......是短裤长袜配长靴,并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地方。
然而越想越气,棨云加重了脚下的力度。
“唔......”
“啊,是什么?”枫言心看到了那酒鬼,立刻后退了几步。
实话,她并不在意类似这样的任何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更关心于眼前和手下,而非别人渴求探索的眼睛。
但是她还是感谢棨云的行动,那单纯的保护。
两人远离了那个醉醺醺的酒鬼,径直走进这有一定规模的酒馆。
这家开在龙息两国边境的酒馆能够站稳脚跟,与它那显眼的倒三角铁标有着莫大的关系。
仲裁庭的象征,佣兵与猎人组织共同的标志。
枫言心戴上了帽子,却还是吸引来许许多多的人的眼睛。
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正面对着其他的女孩。
显然,他们更中意于这个戴着风衣帽的神秘女孩,和她不需露面就能显露出的风姿。
棨云掀开斗篷,露出了腰间的佩剑,这才让那些男人嘟囔着转移了目光。
“嘿,你太引人注目了。”
“他们算不上真正的男人。”枫言心看也没看,只是着注意脚下木板不时滚来的瓶子。“混迹于这种地方的人怎么比得上值得世界称颂的英雄?”
棨云没懂枫言心的话,而枫言心在说这句话之后才感觉这句话里有其他的意思。
回溯到天界的时光,她曾从文献里了解到的知识:千年来尘世与天界乃至旧时代混沌的各种文明交汇、认知创造、版图更迭。而这所有令人称颂的事物,都离不开同样令人称颂的“人”的参与。
那些可以称之为“英雄”的人。
她所得到的知识奠定了她对“人”定义的独特见解。
而这一切难以称得上真理的认知,都在她见到棨云后分崩离析。而那份不成尊严的逞强也被他轻易地识破与体谅。
他还不算是英雄。是的,他还没有做出令人称赞的壮举的实力,也很难在之后的短时间里树立威名。
可他有令自己折服的实力。
自己的骄傲在其面前没有任何落脚之地。甚至自己拿出任何一个自以为值得称颂的能力在他的自信面前都微不足道。
她喜欢他……
的自信。
……
“嘿,回神!”棨云回过头才发现小女孩落下了几步远,而后者好像从进屋开始便一直低着头。
对啊,她好几天没睡好了,今晚又要熬夜,这对身体的影响太大了。
棨云以为她困倦了。
“我找到了仲裁庭的传话人,已经打好招呼了。他说明早便能给我们答复,而我们只需好好的休息,等待清晨的到来。”他轻轻拍着枫言心的头,就像在皇都照顾妹妹时的那样。“两间最好的房间,就在三楼,而且备了洗澡水和新衣服。”
“麻烦你了。”枫言心抬起头,看着棨云惬意地靠在柜台上,品尝着甜酒,竟发现自己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太奇怪了。
而棨云拿到了钥匙后,便示意她跟了上去。
……
“哎——”
枫言心有些担心自己会在浴盆中睡着然后呛水。
之前有被小天嘲笑不再像从前那么香了,今天真的要好好的洗一洗了。
不落俗套的单人房,古朴典雅的装修与这酒馆的破败的外表没有一点的相似之处。
还有淡淡的清香。
这要比露宿草原好不止一点。
她轻轻地挥手,一瓣瓣玫瑰落入浴盆中。
“舒服——”
……
边境地下
预言家看着眼前的黑暗,脸上尽是平静。
自成为预言家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了。她也很平静地接受着明知如此却不可更改的现实。
她不仅知道是谁蓄谋抓了她,也知道谁会来救他。
她每过十年便能知道接下来十年关于她自己将看到的细节,而帮助精灵族远离灭顶之灾紧靠她一人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这便是她的职责。
然而在她几个月前刚刚看到的新的十年内,她隐瞒了很多。
她不敢也不能做任何动作或说什么话。她恰巧看到了灾祸过后侥幸得来的黎明,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的细节不能被影响,否则将全盘皆输。
幸好她一个人是触碰不到大方向的触角的。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活着失去了意义,又或者她从来没有过活着的意义。小心地活着,按着已知的方向活着,没有惊吓,也没有惊喜。该笑的已经在脑海里笑过了,一切都是重演,索然无味。
“我们会放了你,在不久之后。抱歉我们亏待了你,但是我们资金有限。我们不能让你破坏我们的计划,你是唯一一个知道天域之眼计划的外人。而其他的精灵……他们可能会与我们作对。”
“有人会趁此杀害他们。但是我不能讲出他们的名字,会影响到未来。纳西·歧风先生。”
在黑暗中被叫出名字,歧风愣了一下,随之释然了。
预言家一贯如此。
但是眼前这个精灵畏惧改变的举止令他不安。
从前的预言家从未有过如此行为,而上一个十年中,她也未曾如此谨慎。
难道那个人是错的?
不,不能怀疑。那个人已经像他展示了超人的执行力与意识。他此刻要做的不是迷惑,而是做好眼下的事。
避免计划于己处脱节。
“我会放了你,无论前景如何。我言出即从。”
“我知道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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