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仙人乘青鸾,驾飞辇,清淡空泊,当空高歌,清灵云霞涤荡成海。忽然,人身蛇尾的女性神魔横尾一扫,将这尊仙人虚影击碎,连带清灵云霞转化为混元祥光。
金冠玉带的仙人脚踏双龙,头顶皓日,光耀十方。蓦然间一片红云弥漫,另一尊神魔张口将其吞下。
……
在两天交战之间,无数神圣仙真厮杀在一起。正如姬飞晨所言,比拼两大仙脉的底蕴,清灵仙道几千年的根基的确算不上什么。上古玄元两脉道统融入大罗天,的确比李静洵领悟的清灵仙道真谛要强。若非太元道尊的道法玄妙,三道尊合力演绎的玄清本源万法难破,恐怕如今她已经败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李静洵看到下方诸仙的神情,明白再这么下去,对清灵仙道的士气会造成莫大影响。
姬飞晨这一招釜底抽薪,当众展现两大仙脉的千年传承底蕴。若让世人瞧见清灵仙道不如炼气士一脉,日后谁还去修炼清灵仙道?
于是,李静洵果断转化手段。
“清灵之气、混元一气,无非法力属性,不涉道统根本。师兄,且看我手段!”
离恨天的碧落光海突然响彻剑鸣,有四口仙剑从离恨天飞出,落在四方诸天演化剑阵。同时,李静洵头顶庆云升起,飞出三尸神统率西、南、北各八天。
看到这一幕,姬飞晨心中隐约升起不祥预感,默默将自家的神魔投影收起,打量离恨天中排布的阵法。
李静洵本尊站定东方八天,配合三尸神将三十二天炼入四大剑意,形成四口诸天仙剑,而离恨天则化作一卷阵图秘境。此阵法合太极两仪之势,有四象五行之妙,而且很眼熟!
须臾间煞气冲霄,滚滚阴风扑面而来。虽然阵法内中涌现仙光瑞气,但这引发天地杀机的异象,足以证明仙阵的凶戾。
李静洵站在震宫方位,遥遥高呼:“师兄,你看此阵如何?”
当李静洵布下剑阵时,下方玉华圆光顶的诸仙议论纷纷。
玉芝仙姑眼皮一跳,云霄阁诸多弟子露出不忿之色。
傅玉堂、苏瑜以及唐少初在一旁嘀咕。
“师弟,如果我没看错,这剑阵该不会是师尊的浑天剑阵吧?”
“看上去的确像,而且太上宫主似乎在剑阵中加入自己的理解。”唐少初心中暗暗埋怨:“师尊也真是的,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剑阵传授给李静洵了。”
他哪里知道,李静洵哪需要姬飞晨传授。当年姬飞晨独战蛮王时,李静洵便从剑阵中有所领悟。浑天剑阵说到底,出自云霄阁秘术“浑天四柱”。这门仙术,李静洵自然也会。
前不久陪姬飞晨一起演化大陆堪舆阵图时,李静洵更是直接接触这一门剑阵的精髓。如今配合三十三离恨天布置剑阵,融合玄门、元道的精妙,让姬飞晨惊讶不已。
“我没想到,师妹居然选择用这座剑阵!”
“天下阵法不过阴阳五行之理。云霄阁道统也在太上樊离之间。师兄,此阵可破否?”
拿云霄阁的阵法面对姬飞晨,李静洵也有几分惭愧。可思来想去,这座阵法最契合三十三离恨天。同时也最适合作为太上诸法的根基,可供自己演绎太上奥妙。
顺可借四象化八卦九宫,演天干地支。逆可回溯太极阴阳,聚混元鸿蒙。可以说,姬飞晨这座阵法看似简单,却把玄门无数奥义纳入其中。李静洵以此布阵,另一重含义也是告诉世人,炼气士能做到的,清灵仙道修士也可办到。
一座阵法,不拘混元一气和清灵仙气皆可排布。
“而且这么做的话,也给姬飞晨留了几分颜面。就算姬飞晨败在这座阵法中,此阵来源于他,也不算太丢人。”仙舟上,彭少宇睁开眼打量由三十三天变化的杀阵:“涂山,你入阵可破否?”
涂山盯着离恨天版的浑天剑阵,摇摇头:“自保有余,破阵不足。”
“那你觉得姬飞晨呢?”
“这……”平心而论,涂山不认为姬飞晨能赢。
连姬飞晨自己心中都有些打鼓。
没人比他更清楚浑天剑阵的厉害,纵使自己是创造剑阵的祖师,也不敢说对剑阵内对抗李静洵的四身齐出。
“四身一心同在,配合默契,等闲手段恐怕赢不得。”
姬飞晨思罢,伸手对头顶大罗天一指。大罗天变化五光十色的玲珑宝珠悬在头顶,他大跨步踏入剑阵,并笑道:“此阵由我而来,破阵不过反手之间?”
虽然心中没底,但口上却不肯认输。
李静洵知晓他脾气,抿嘴一笑,也不跟他继续斗嘴,直接催动诸天仙剑,引动四方剑气射向姬飞晨。
姬飞晨从震宫而行,直面李静洵真身,看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剑气,他屹然不动,以大罗宝珠抵挡诸多攻势,站在阵内仔细打量。
李静洵四身各占一方,空出中央离恨天之位。在那里,悬挂离恨仙环。只要能摘取此环,便可破掉仙阵,可以说是唯一的罩门。
然而有四身联合防守,姬飞晨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伴随着剑气,笑声也从各个方向同时响起:“师兄神通无边,这时候难道不多亮出几尊化身吗?”
姬飞晨淡然不语,默默施展仙法,身边升起阴阳双龙,脚下划出度厄金桥,配合头顶的大罗宝珠,将自己护的严严实实。
不知不觉,二人在阵法中交战良久,难以分出胜负。
千招之后,李静洵渐渐不耐,暗道:“师兄不愧是师兄,根基之扎实,道行之高深,我不如也!他在这浑天剑阵中仍能稳居不败之势,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李静洵心意一动,彼时天音响起,一座巨大的门户在天空升起。四神拱卫,金云弥漫,眨眼间把整座浑天剑阵吞下。
“不好!上当了!”
下方,炼气士们大惊失色。
浑天剑阵是假,将姬飞晨引入剑阵,从外面张开玄牝之门才是真。
玄牝之门暗合天地奥义,将姬飞晨连同浑天剑阵一并吞下。少时李静洵转身走出,却将姬飞晨困死在玄牝之门内,无从逃脱。
“这丫头,居然想用这种方式来赢?”
炼气士一方的仙人们露出不满的表情。而清灵仙道一方则出言辩解:“兵者诡道也,两脉仙首斗法,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以玄牝神门镇压清泓道人,又有何不可?有本事,他闯出来啊!”
“切——这等手段非我等仙真所为。羞于你等为伍!”
下面双方争执,天空中的李静洵仍不敢放心。将姬飞晨打入玄牝之门,并非意味自己赢了。她不断在玄牝之门内催生地、火、风、水、雷等诸多力量,然而根本无法镇压或者重创姬飞晨的这尊化身。
青衣道人头顶大罗宝珠,站在玄牝门户中大笑道:“师妹,你这玄牝之门只有这等手段?若玄牝大道伎止于此,就太让愚兄失望了!”
姬飞晨打量玄牝之门内部的世界,李静洵性格谨慎,自然不会把道母真身轻易示人。连带她创造的太极界也不见踪影。他面前是茫茫混沌,自身被无尽天地造化之气包围,势要把他炼死在这方仙门内。
“看来,在这里看不到师妹的真身,那么此地不可久留。”如今风雷地火之力尚害不得自己,可万一师妹找对方法呢?
这等地界,还是早日离去为妙!
姬飞晨望着幽幽混沌之境,低声笑了:“你既然用了浑天剑阵,那么我便用一用玄门的至高奥义吧!”
他身形突然从玄牝之门中消失,外界李静洵脸色一变。双手捏出的“太和玄天印”受到巨力反噬,只见玄牝神门中冒出金光,然后在剧烈声响中轰然倒塌。彼时,茫茫天意从玄牝门户中涌出,瞬间与清空苍穹融合。
化身为天!
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如今姬飞晨懒得跟李静洵折腾那些道法阵势,直接尝试“合道”之法,将自己合入九天青冥之界。
此刻,姬飞晨便是天道,他便是无所不在的“天!”
隆隆天音响彻云霄,道道雷霆乍现紫芒:“师妹,浑天剑阵的最终奥义是斩天破道,你且试试,看你能不能斩了我这天道之身!”
悠悠苍天,亘古长存。
面对无所不在的天意,李静洵头皮发麻。此刻,她连姬飞晨躲在哪里都不知道,在她的感觉中,姬飞晨无所不在,他的气息弥漫在玄正洲任何一处。
同时,姬飞晨的攻势一重接着一重。那天空中的风云,隐逸在云层中的雷电,甚至穹空之上的日月星光都成为姬飞晨的武器。
整个天地作为李静洵的敌人,真正让李静洵体验一把诸世皆敌的感受。
“好好——”涂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手叫好:“这家伙还有这一手!这是真正的道君手段吧?”
彭少宇不觉露出笑意:化身为天啊!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可是黑天魔神最喜欢玩的手段。没想到姬飞晨居然玩的比自己更好。
不错,比起昏暗无光的幽天,姬飞晨演化的这方天境才真正可以视作“天道”。
天道无所不在,自然万象皆在天道之下。
面对此情此景,李静洵不知所措。
连敌人都找不到,何谈攻击?
张开浑天剑阵,李静洵以四身抗拒天道打击。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把剑阵合拢,四把诸天仙剑合成一把,三尸神也重归本体。
一人,一剑,一道,一心。
李静洵静静闭上眼,她整理心神,将自身臻至完美状态,以求感悟茫茫天道,从无穷大的天地伟力中捕捉姬飞晨的意识。
风起云舒,雷鸣电闪,日落月起……从这种种自然现象中,李静洵勘悟天道。
忽然,她手中三十三天离恨仙剑向上一抬。
“剑来!”
剑本在手,何须呼唤?
下方仙人们心有不解。但下一刻,所有仙人体内皆有一缕气息涌向李静洵手中的离恨仙剑。
“咦?”玉芝仙姑等人露出讶色,哪怕她们分属炼气士阵营,身上也分出一缕仙气涌向李静洵。
“她……她这是抛开两大仙脉的成见,将所有仙道奥义纳于自身?”
离恨剑身,一面书仙道精要,一面演三十三天气象。但此刻的离恨三十三天,不单单是清灵仙道,就连炼气士一脉的仙人也出现在剑身。
这不是汇聚清灵仙道气运的一剑,而是将道祖开辟以来,以无量仙真的烙印融于一剑!
剑起之时,万仙来朝。
天意之下,雷霆怒然。
不约而同的,姬飞晨和李静洵在彼此交锋间,触摸到一层无形的屏障,引发宇宙悬空的两大本源业位。
天空中,紫光铺满穹空,姬飞晨的意识高举青冥之上,演化三十三大罗天界。而李静洵身后万仙同在,浩浩荡荡的仙道历史长河融入离恨天,于大罗天界争雄!
这是仙道与天道之争,是天人之战,是始玄之争!
看到这一幕,天域中的道君们悉数现身无量真空,就连玄圣们都随之惊动。
道祖遗留的业位啊!
玄之又玄,大道之本也。
李静洵引动万仙来朝之势,参悟仙道真谛。竟在身后聚拢通天紫气,激发一缕“玄”之业位的力量。
太上圣境中,龙微道君等人黑着脸,默默盯着下界这一幕。
诸位大佬争夺不休,甚至不少人为拉拢支持者,对地界的幽冥教主礼遇有加。如今谁能想到,以顺天而行为主旨的李静洵,最终竟然聚仙道之势与天道争锋?
恍惚间,让不少古仙人想起曾经道祖证道时,斩天道,立仙道的景象。
“不愧是道祖传人,太上嫡系。莫非,她正是道祖离去之前准备的继承人?”
不少道君心中打起盘算,让龙微道君等人的支持率随之降低。
而与李静洵相对应的,姬飞晨身化天道,三十三天演绎天界虚影,行开天辟地之事。无形之间契合“始”之业位。
万象之始,一元之先,莫过于开天辟地。
此时,姬飞晨的意识随着“合道”不断超拔,天道间的种种奥妙自发融入元神。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宇宙孕育的三大根本业位中,“始”之业位排名最高。
“道祖的太上道德之法阐述宇宙本质,教化苍生。若能跨越最后一步,明确宇宙本源,自化三大业位,的确是开天辟地,证道无上的不二法门。可如果跨不出去,最终无非是在这方宇宙打滚,在一个‘灵性’上做文章。”
姬飞晨的意志俯视人间,哪怕李静洵执仙道之长,炼玄元之真,也无法对他的天道之心起半点波澜。
天道恒存,万象恒宰。
纵然大道玄之又玄,可你悟道修道,教化天下,以万灵为本。若万灵不存,仙道不在,你又有何伟力?
明显的,浩浩仙道比茫茫天道矮了半头。
如今李静洵汇聚天下众生之灵,以浩浩仙道根源为权柄,看似无懈可击。但天意苍茫,超然世外,万古仙意又岂能胜过亘古苍天?
无情,无意,无神,无我……
在这种身化天道的意境中,仿佛自己便是整个宇宙。姬飞晨的意识不断扩散,从太极界向着无量真空延伸。
“够了,再继续下去,你是要逼本座杀你吗?”
忽然,冰冷至极的声音冲击姬飞晨的意识,让他顿时打了个激灵,立刻收敛意识,将自己的意识龟缩在太极界北方,不敢再有所冒犯。
太元道尊啊!
三道尊将宇宙三大业位视作禁脔,岂会让外人染指?
若自己今日真敢出手真正跨出合道的那一步,别说太元道尊含怒击杀,恐怕太霄道尊都容忍不得。
“今天仅仅跟师妹决斗,不值当惹出道尊。来日方长,到时再说。”
而且,姬飞晨也暗暗庆幸。若非太元道尊开口阻拦,恐怕自己的意识合入天道,反而失去本我,彻底化道消失在天地间。
化道失我,这可是修道者最大的危险。越接近合道的层次,越能感觉天道的伟力。以太霄道尊之能,仍要在玄圣之后苦修多年,并且以大宏愿和特殊时间点合道。自己贸贸然合道,无非是天地间又多一个失败的反例,为天道添了一个傀儡罢了。
别说自己,那太元道尊若仓促合道,对他亦有损害,甚至波及宇宙之外的真身。
“就算不真正合道,此刻我的力量也未必要弱于师妹!”
姬飞晨马上将注意力放在李静洵身上,以天道压仙道,和李静洵交战。
无量真空,太元道尊的心情很复杂。
他有开辟天界的野心,而他所选择的天界体系,正是结合天罡教和四方教,并混合自身理念而来。
天高九层,每一层有四天。最高一层的四天以三天圣境和中天神境为首。三天圣境至高无上,号“太上”“太霄”“太元”。至于统御下方八层三十二天的仙境天域,则取名“大罗”。
在这一点上,太元道尊的想法和姬飞晨不谋而合。甚至二人打造的天界体系都几乎一模一样。反倒是李静洵的离恨天,在太元道尊眼中分属异端。
面对此情此景,太元道尊又爱又恨:“这小子是真要取我而代之啊!”
面对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太元道尊可携手论道。面对自己的道统传人,太元道尊可退位让贤。可如果这个人是敌人,非要跟自己对着干,那一切就不同了。
姬飞晨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太合道尊胃口了。比起死板的太霄,比起无为的道祖,太元道尊更喜欢姬飞晨不受约束却又保留底线的作法。
“我怎么就不知道,荡魔原来还有这么一面?早知如此,我便把他拉入我们的阵营了。”
道尊心中懊悔不已。当年自己初见姬飞晨时,怎么就没有直接出手,把他拉入太元一系呢?
现如今,姬飞晨这只蝴蝶所扇动的风暴对太元道尊越发不利。他只能默默窥准机会,等待最后一搏。
北地上空,白云苍狗拢作一团,下方是万仙精气并着三十三离恨天演化的无上仙剑。
当仙剑和白云对拼,整个极北世界随之荡动。
天道与仙道相搏,重现上古道祖证道之景。锋锐的剑意划破长空,在青冥碧空留下一道深深的天堑。
随后苍天泣血,血雨慢慢从天堑洒落。
“不妙,姬飞晨要输了。”涂山收回放在万妖金榜的上的手,喃喃道:“没想到李静洵的成就已经这么高。”
姬飞晨这个妖孽有玄冥秘境,彭少宇作为地府君主,有前世的遗泽。涂山从来没打算跟他们俩比,但李静洵一直以来跟自己仿佛,怎么突然一步跨出去那么多?这样下去,自己岂非要逐渐掉队?
彭少宇此刻也顾不得涂山心中的纠结,死死盯着李静洵和姬飞晨的交锋。此刻二人皆化入大道,以道相搏。却没想到,姬飞晨居然还输了半筹?
他冷哼道:“这哪里是她的成就高!分明是以万仙之力欺压姬飞晨一个人!”
但姬飞晨化身天道啊,这也不是一个人吧?
不过涂山很知趣的没有挑明,他默默看着天空中白云和剑意的交锋。
“看起来,似乎是上古道祖证道斩天的剑意呢。恐怕暗里,还有道祖遗泽在?姬飞晨输得不怨。”
“还没完呢,急什么!”彭少宇转念一想,又重新坐下来:“天道莫测,胜负还要两说。”
“听起来,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地府那边的动向,姬飞晨还有一张王牌。”
轰——轰隆隆——
伴随彭少宇的话,地动之声从玄正洲下方响起。
随后,持剑的李静洵脸色剧变,敏锐的目光投向海外,质问‘天空苍云’:“师兄,这才是你的目的?”
在李静洵即将大胜的关键时刻,诸洲融合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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