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群星之上》第58章 千面

    一个空旷灰暗的大厅中，以精神投影形态出现的伊蒂斯正单膝跪地，等候着先行者们的到来。
    “伊蒂斯，你做的非常不错。”
    一块从灰暗中浮现的石板低语道。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荣光，尊敬的先行者阁下。”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人类的荣光能够永存。”另一块浮现的黑红石板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赞同道：“我等舍弃了人类的身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改变了生命的形态，就是为了能够亲眼见证人类获得晋升的那一天。”
    “末日终会来临，与其作为神明降临的祭品死去，不如以人类的身份迈上晋升的阶梯。”第三块石板跟着浮现在大厅中，其中传出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正是当日与那名上校通过终端交谈，让赵惜晟加入到实验中的那个意志。
    “神国的大门终将敞开，而你手中来自那位命运女神子嗣的神性，将会成为打开迦叶尼撒之门的钥匙。”
    “虽然失去了四号实验体，但那位傲慢自大的‘命运之子’用他的愚蠢补完了我等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
    “古老的约定之日将被篡改。”
    “沉睡中的命运女神将继续的沉睡。”
    “我等凡人终将登临神国的土地。”
    “伟大的人类将完成全族的晋升。”
    “我等千年以来的夙愿。”
    “人类末日来临时的方舟。”
    “旧世界万物的终焉。”
    “新世界全新的起点。”
    黑红石板一块接着一块从灰暗中浮现……最终十三块布满繁复的黑红花纹的将伊蒂斯围在中间。
    它们表面的暗红色花纹忽然开始同时闪耀，十三个来自古代的存在，十三个人类伟大的先行者，以一种类似于吟唱的声音齐声诵道：
    “命运的倒计时已经开启，晋升之日即将到来。即使献身黑暗，我等也要换来人类荣光永存。”
    随着他们的诵唱，一个暗红色的复杂到远超人类理解的巨大图案，出现在伊蒂斯精神体的脚下。
    伊蒂斯闭上眼睛，开放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随机感受到一股无比黑暗、寒冷的庞大意志伸出了如同触手般滑腻恶心的东西，伸进了她的精神世界。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但这些意识触手却紧紧地束缚住了她的精神体。
    让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那些触手在她的意识中不断深入，不断扩张，不断寻找。
    就在她快要被这些滑腻恶心的东西逼疯时，那些意识触手突然如潮水般褪去。
    伊蒂斯跪倒在地上，俯身干呕着，在她的身前漂浮着一颗泛着金色的光粒。
    伊蒂斯的意识先是被强行撑开，这些触手突然退却后，又留下大片空白，让她产生了无法抵挡的眩晕感和空虚感。
    现在的伊蒂斯如果是实体的话，恐怕已经连胃都吐出来了。
    金色的光粒很扩大成一个金色的光球并不断延展变形，最终成为一个与伊蒂斯脚下复杂图案相似的图腾。
    金色图腾缓缓下落，插入了暗红色图案的中心。
    瞬间整个图案变成了夺目的金色，并开始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运转起来，不断荡漾出灿烂的光芒。
    “我们已经集齐了打开神之领域的道具，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最后的扳机被扣下。”最先出现的那块石板说道，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轻松和得意“伊蒂斯，你接下来继续保持被奈控制的状态，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谨遵您的意志！”
    ……
    ……
    在伊蒂斯的精神深处，有一座破败的神庙，神庙大殿的高处中央摆着一张被砸毁的神座。
    一个一头银发，但面容朦胧的女性正对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伊蒂斯说道：“神性已经替换了么？”
    她的语气温婉平和，但又透着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冷漠和鄙夷。
    千面伊蒂斯的“真我”颤抖了一下，用无比恭敬的态度回答道：“伟大的真神，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伪神的神性替换成了您给予我的。”
    伊蒂斯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既非人类，亦非神祗。
    她被称人类为“千面”，因为她有着成像上万的分身。她的灵魂被久远以前的一位存在割裂成了无数块碎片，每一块碎片都是伊蒂斯，但也不是伊蒂斯。
    这些碎块无论被怎样破坏，都不会真正伤到她的本身，只有消灭她的那个藏于精神之海深处的“真我”，才能从根本上抹杀掉她。
    这看似让伊蒂斯可以永生不灭，然而付出的代价却是她要永远遭受精神破碎的痛苦。这种痛苦并非语言可以描述，只有真正遭受了之后才能明白。
    伊蒂斯为了将自己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利用自己“千面”的特性，导演了无数次背叛和阴谋的戏码。
    然而即便在那位割裂她灵魂的存在陨落之后，伊蒂斯仍然没能求得解脱。
    而伊蒂斯眼前这位银发的神明，却在一照面就控制了伊蒂斯的“真我”，并打上了一个怎么都抹不掉的烙印。一旦动念，伊蒂斯的“真我”就会跟无数分身一起烟消云散，这让伊蒂斯对极度畏惧。
    同时对方也许诺了好处，那就是缝合她破碎了无数年的灵魂，而且用自己的方式使伊蒂斯确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很好，很快你就可以从无尽的分裂中解脱出来，镜水宫从来不会亏待为我们做事的人……”雪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极尽嘲讽的微笑“或者‘神’。”
    伊蒂斯的“真我”在听到雪的话后仿佛遇到了无比巨大的恐惧，她惊恐地趴下身子，额头死死的抵住地面，浑身颤栗着。
    “伟大的真神！我真的无意登上‘神座’！能为伟大镜水宫效命我，我，我就已经知足了！”
    “我已经警告过你，你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最好不要尝试，连想都不要去想。我给你的，你就老老实实接好，我不给你的，你就趁早把那些念头打消掉。”
    “是！是！是！伟大的真神！您的话语我一定牢记！”
    就在伊蒂斯再次磕下脑袋时，雪忽然抬脚狠狠地踩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整个脑袋踩进了石质地面中。
    “垃圾就是垃圾，即使给了你机会，结果到头来你还是个废物。要不是后面的计划还要用到你，我现在就想把你炼成灵偶，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雪又狠狠踩了一脚伊蒂斯，将她整个人都踩得嵌入了地面中。
    “可惜脏了我这双鞋子。”
    她嫌弃地抬起了脚，丢给了伊蒂斯一枚有着半透明外壳，蕴含着淡蓝色云雾在其中的丹药。
    “这是你此次的报酬，老实干活，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伊蒂斯挣扎着抬起头，将那枚丹药死死地攥在手中，鲜血淋漓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极尽讨好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脏了您的鞋子。”
    雪冷冷哼了一声，身影开始渐渐隐没，最终只留下了伊蒂斯在这个破碎的神殿中。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一口吞下丹药。
    伊蒂斯的情况在吞下丹药后有了明显好转，她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那张神座前。
    伊蒂斯凝视了神座一会儿，然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它，眼中满是怀念和愧疚和不被轻易察觉的憎恨。
    当她的手拂过椅背处一块被毁了一半的神徽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汹涌而来的巨大悲哀，跪在神座前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