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会试在江安的万分不情愿之中,来了。
尽管是江安应试,但是似乎小桃更激动,天还没亮就钻进了厨房里准备早饭,还需要做好饭食放到食盒里,举子午时是不允许外出的,只能在考棚中用饭。
小桃好似一只灵巧的小狐狸,动作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了什么声响吵醒了少爷,前几天少爷的废寝忘食小桃可都看在眼里,就连一向白净的脸上都出了个小痘痘,在小桃的理解里,这已经的少爷压力极大的表现了,自己只能做好饭食,解了少爷的后顾之忧。
于是乎小桃放调料,加配菜的时候更小心翼翼了,生怕多一丝少一丝影响了这饭食的滋味,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着,少爷中午是吃鸡好呢?还是吃肘子好呢?小桃盯着昨日专门去天京城购买的各种食材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小桃紧张,江安更紧张,昨晚睡得晚,更是没睡多久就被惊醒了,梦里自己科举名落孙山,钟川绑了小桃和大丫小丫,刀子抵在他们的脖子上让自己跪下,江安无可奈何下跪,此时钟川却狞笑着把刀子扎进了小桃的身体,自己绝望地大喊一声不,然后就惊醒了,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暗舒一口气,拭去额头的冷汗。
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和干涩的眼睛,江安干脆坐了起来,心里一片混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断涌起又迅速湮灭,这种感觉分为熟悉。
没错,高考的时候。
想到这里江安就想骂娘,自己这是相当于复读了吗?
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注意到窗外小桃的身影往厨房方向走去,抱着胳膊取暖身影萧索,江安的心头满是温暖,又联想到方才梦里小桃的绝望痛呼,江安咬了咬牙,穿好衣衫,拿出了书本就又默读起来。
今天的早餐跟往常一样,白粥,素馅的大包子,一碟凉拌小菜,江安吃的有滋有味。大丫小丫还在长身体,睡得多,此时还未醒来,桌上自是只有小桃江安二人,小桃也不吃,只是帮江安盛粥,拿包子递筷子不亦乐乎,随后就撑着下巴看着江安吃着自己做出来的饭食,一脸小幸福。
镇国公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在了门外,江安拒绝了车夫让自己坐到车厢里的好意,只是把手抚在小桃脸上,看着小桃欲言又止的表情,分外怜惜,他知道小桃想说什么,他也知道为什么小桃又欲言又止,笑了笑,柔声说道:“等我回来。”
随后就接过了小桃手里的食盒,似马夫一般坐在车厢外,朝天京城而去。
路上冷风拍打在自己的脸上,江安也毫不遮挡,这些冷风,可以让自己更清醒,更坚定。
会试于巳时开始,大概相当于前世的早上九点,结束于酉时,即下午五点,虽然现在天才蒙蒙亮,天京城之中便已人头攒动,大多是身着儒衫的举子,还有一些挑担的贩夫,走近某位学子,小心翼翼掀开自己的竹篮一角,压低了声音说道自己这是礼部今年的内部资料,上一届状元买了就考中了状元,只此一份,跳楼价二两银子就拿走,那位学子丝毫不为所动,贩夫失望地摇了摇头,准备离去,身后的那位学子咬了咬牙忽然发声,一两。贩夫大喜过望,直接把资料塞到了学子手里,拿着银子就去找下家,依旧言道只此一本,买了就中状元。
那位学子把资料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就忽然捂着肚子去了茅厕。江安看着摇了摇头,他不相信这些能通过乡试的聪明人会看不出来这是个骗局,唯一的解释就是会试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他们不想放过一丝机会,那怕这一丝机会看起来很像是骗局。
来到镇国公府,徐泰一家四人已经站在了门口,江安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徐静姝是在这种情况下,跳下马车朝徐泰和徐夫人行了礼,就忍不住打量这天京三奇之一,徐静姝,只见此女端的一娴静淑女,肤若凝脂,丹唇外朗,皓齿内鲜,鹅蛋脸呼应着她温柔文静的气质,一双明媚的眼睛也望向江安,朝江安微微一笑,算是见礼。
徐寿见到江安十分开心,手里提着大大的食盒,约莫是江安的两倍大,看起来着实滑稽,徐家人却丝毫不以为意,谁敢笑话镇国公府小公爷,就带你去放风筝。
徐泰只是拍了拍江安和徐寿的肩膀,没说什么,倒是徐夫人大事小事叮嘱了许多,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的样子,徐寿也受不了母亲的念叨,挥了挥手就一脚把那个马夫踹飞,自己和江安坐在车厢外一左一右往考场而去。
越往考场的方向去,人流就越密集,随着日头的升高,寻常百姓也开始上街,更是热火朝天,江安笑眯眯的打量着这一幅最好的生活画卷,忽然耳朵听到了什么声音。
“呔,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一个小孩拿着一个葫芦朝另一个小孩说。
江安嘴角扯了扯。
又见一位头上戴着一个藤条做的圈的小孩儿风风火火的冲到一位老者身旁,可能是怕藤条圈掉了就用一只手捂着头上,另一只手左右比划着问道老者:“爷爷,爷爷,我的金箍棒在哪里?”
“孙儿,你的金箍棒就棒在跟你的发型很配。”
江安看着那位气的跳脚的秃头小孩儿,满头黑线,咬牙切齿的问道:“小公爷,这孙悟空的故事,怎么天京城都知道啦?我不是说了不要往外传嘛,哎,造孽啊。”
徐寿显然也听到了那些对话,尴尬的说:“本来没往外传啊,可是后来陛下也喜欢上了就每天派个公公来我家抄,李克发现了来问我我不给,他就去朝陛下撒泼打滚,陛下不厌其烦就给他了,他就朝外边炫耀然后就整个天京城都知道了…放心,李克我已经揍过了。”
“李克?”
“大将军李定远的独子。”
江安捂着脑袋,脑补到了以后排着长队来自家让自己讲故事的场面,气的肝儿疼,遂恶狠狠的瞪了徐寿一眼,徐寿自知理亏,讪讪一笑,不敢反驳。
算了,先记到小本本上,等我武功大成,一统江湖,千秋万代的时候,再拍着徐寿的肩膀勾引他说:“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本宗师这儿有一本武功秘籍…”徐寿激动的小鸡啄米的点头,然后自己再把葵花宝典递给他让他练,哎呀美滴很美滴很,哈哈哈哈哈哈。
“小安,你笑什么?”
“笑今天天气不错。”
“是不错。”
礼部会试的考场位于天京城北部,据说是因为主科甲名声,文墨官场的文曲星就在北方,将考场和文曲星相呼应,可以将文气传递于诸考生,助其开启灵智,文思泉涌。
考场外已经聚集了人山人海的各地举子,正相互拱手见礼交谈着,徐寿和江安没有拉关系的意思,二人提着食盒,站在原地等着礼部主官的讲话和祭孔仪式。
孔子出现在秦朝历史分流之前,在这个世界亦创建了儒家学派,数千年来也一直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学说,武国乃至于巴国楚国上至大门豪族,下至黎民百姓,均受其影响颇深,将孔子奉为“圣人”。
科举自然也在孔圣人的庇佑之内,于是科举的乡试,会试,殿试之前都有一个祭孔仪式,乡试时应试人数最多,规模最大,殿试时贡士已经很少,规模不大,但是却最为庄严。
当徐寿和江安已经百无聊赖开始讨论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睡觉的时候闭不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周围几位举子的对话。
“李举子果真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啊,据说李举子已得到了大学士钟川钟大人的提携,往后李举子若是飞黄腾达了,可要多多帮衬一下在下。”
“那是自然,你我同年之谊,自是应当相互帮衬,王兄自苏州府而来,苏州府向来文风极盛,人才济济,王兄得以脱颖而出,也当的大才啊。”
“哈哈,哪里哪里,李举子过誉了。”
“王兄不必谦虚,进京的路上,我可就听说了苏州府出了一位文曲星,应该就是…呜呼。”
李举子还未说完,忽然痛呼一声,捂着脚跳了起来,疼的脸庞通红,额头上冷汗不断,厉声道:“是谁?竟如此无礼?”
“哎呀,哎呀呀呀,一不小心饭盒脱了手,莫不是砸到了这位举子的脚?还真真是对不起呢。”江安阴阳怪气的拱了拱手,假装道歉。
“你…”李举子还想怒骂,却被旁边的举子拉住了胳膊,在其耳边低声道这位同行之人乃是镇国公府小公爷,得罪不起。
李举子脸色一白,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徐寿眼睛亮的渗人,太好玩了太好玩了,还可以这么玩,又一顿捶胸顿足,刚才砸下去的竟然不是自己的饭盒,于是开始拽着江安在人群里游荡找冤大头。
“黄兄,传闻那日钟川钟大人连发三张请柬邀请黄兄赴宴,黄兄当真好本事啊。”
这位黄兄骄傲的昂着头:“那是自然,钟大人仁义道德,乐于提携…啊。”
忽然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徐寿也不道歉,直接把镇国公府的腰牌甩了过去,二人怒气冲冲而去。
江安很羡慕,也不知道徐寿的食盒里头装的是石磨盘,杠铃还是什么,被砸的人叫的跟杀猪一样,走路瞬间就成了一瘸一拐,自己的砸人家顶多呜呼一声,走路只是稍微跛脚,随后看着自己如此小巧的食盒,怒其不争。
“小公爷,咱俩换换。”
“不换,快走快走,我还没过瘾呢。”
于是,举子人群里。
“钟大人…啊”
“大学士钟…呜呼”
“钟川大人…啊…呜呼”
“我已拜钟大人为师,此次会…啊…呜呼…啊…啊…呜呼。”
“礼部右侍郎黄硕大人已答应会为学生谋个好前程…啊”
江安疑惑的看着徐寿,是不是砸错了,这个说的是黄大人啊,徐寿在江安耳边嘀咕道,一伙的,江安心领神会。
徐寿干脆把镇国公府的牌子挂到了脖子上,砸完也不说话,光明正大的指着牌子,一脸我是军二代我最牛逼的样子。
举子群里已经传开了,镇国公府小公爷是个变态,还有另外一位变态,此二人专门喜欢砸人脚玩。
此起彼伏的声音声声入耳,在江安,徐寿听来是如此动听,哈哈大笑着在人群里穿梭。
“啊。”
“呜呼。”
“啊…呜呼…啊。”
“啊…啊…呜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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