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十章 那颗流星

    半和尚来到了小白指的地方，这里至少有三十个卖花大娘，不过他还算幸运，问了三个就问到了。
    “那朵花啊，卖了。”
    大娘好奇地盯着半和尚，她是个虔诚的人，虽然搞不清眼前这人的路数，但应该与正规的和尚道士一样，与满天神佛有关系，所以她决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大师啊，那花儿可不是寻常物件，我养花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今天中午我正在我的花园中采摘月季，准备拿到这里卖，突然见了那么一朵，我当时真是又惊又喜啊，这是老天要让我发一笔小财啊。大师，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功德？还是今天我的运势好？”
    “整个花园就那么一朵吗？”半和尚拧着眉，这也许是意外吧，“当时花园还有什么异常？”
    “大吉大利，一切如常，”大娘突然有些心慌，“大师，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放心，”半和尚一愣，展颜一笑，“一切正常，我给你一道符，”半和尚随手从怀里掏出了几道符，挑了一张递给大娘，“回家贴在门楣上，就是有什么不好的，也包你无事。”
    大娘喜笑颜开，急忙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安”字。
    半和尚又从几道符中捡了一个写着“隐”字的，朝自己身上一贴。
    他消失了。
    大娘目光从符文上移开，正准备感谢眼前的大师，却见他杳无影踪，她急忙把满天神佛感谢了个遍。
    花也卖的差不多了，她收了摊儿，朝城外走去，进了家，先在门头上贴好了符文贴，仔细看了看，这才又进屋，烧上了水，然后走到屋后的花圃中。
    她呆住了。
    只见繁茂的月季开遍了整个花圃，连中午时候含苞待放的花蕾也怒放着。
    每一朵都和她二钱银子卖掉的那朵一样，花瓣足有正常的两三倍之多。
    半和尚隐身后，一路跳到皇城最高的观风殿琉璃瓦上，这才现了形貌，翘腿躺在正脊之上，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望着月亮喝了起来。
    那轮明月已经逼近中天，但是天边的阴云非但没有散去，而且有扩大之势，在后面追着月亮，彩云追月是天空最美的风景，乌云追月就差了许多意思。
    往日，只要一喝酒，半和尚会物我两忘，逍遥虚无，但此刻半壶酒已经入了皮囊，他却依然怅然若失，一颗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地。
    月亮红得有些异样，半和尚记不起自己上一次看到这么红的月亮是多久以前了，总之，反正很久就对了。
    半和尚突然坐了起来。
    他看到了那颗流星。
    马道街由西至东最后一个分区，也就是观礼区，此刻另有一番热闹。
    观礼区北临宫禁，南连矮街，南封城最出名的一些场馆全分布在这里，虎步赛馆，花神庙，守护者神殿，地宫。
    地宫供奉的是鬼王潜仁，在大可国存在之前，地宫就存在了，它起建朝代已经难以详考，由此可见人们对死亡之事的重视。
    地宫规模宏达，有前后三重殿，供奉鬼王潜仁的主殿是一座重檐庑殿顶建筑，庄严肃穆。主殿前面是一座单檐歇山顶大殿，供奉的是十大鬼将，主殿后面是一座盝顶的井亭，透着天光的两米宽圆井深不可见底。
    人们相信它直通地府。
    每天被投入其中的铜钱不可计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井水依然不见上升，眼神最好的人，也只能在日头角度最好的时候，隐隐看到井下有水光一闪。
    看见水波的人，全都失神了好几天。
    据说，这是因为他们窥视到了地府的一角，所以受到了报复。所以，后来人们只是朝井中扔铜钱，再不敢探头去看了。
    地宫香火一向很好，即使在这中元佳节，人们也忘不了过来上几炷香，烧些纸钱，让地府中的亲朋得到安慰，顺便也能有些钱花。
    鬼王潜仁所在的主殿自然最为热闹，但头殿十鬼将处也是香火缭绕，十鬼将大多面目狰狞，横眉怒目，其中有一个女性鬼将颇为不同，她身姿袅娜，身上着的是皮甲，很见腰身，面上也是笑容可亲，不像个勾人魂魄的鬼将，倒像个救苦救难的菩萨。
    “倩娘娘，求你保佑我那老头子，让他在地下能够平安喜乐，不再受在人间所受的那种病苦。”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跪在名为小倩的女鬼将塑像前，低声念叨着，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求神拜鬼，倒像在和小倩拉家常。
    “倩娘娘，我还想请你帮我向老头子带个话，我身体还好，不用担心，恐怕要再过几年才会下去和他团聚，儿子女儿也都过得很好，就是儿媳越来越凶了。时代变了，媳妇儿敢凶婆婆了，我千年的媳妇儿熬成婆，结果又要被媳妇儿凶，儿子还帮着他，我真是不值啊。”
    老太太抹了下眼泪。
    “老头子，要是你还在，我们还能说说话。人家说，一个人活得长了，屈辱就多了，这话说得真对啊。老头子，你倒是利亮了，什么都不用管了，不过你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等我找到你，你又要听我唠叨了。”
    老太太说了这么一通，又哭了那么两次，心情好了许多，她用手扶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拎起自己编的篮子，正准备转身离开，只见石板地面上钻出了个小姑娘的脑袋。
    她头上至少扎了六个辫子，突然抬起头，对着老太太嘻嘻一笑，倒是个长得不错的小鬼，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
    老太太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的脑袋，两眼一直，篮子掉落地上，朝后一躺，惊倒在地。
    这个小姑娘完全从石板地面中钻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裙子，光着脚，脚踝上系着个红绳，离得近的几个人惊叫一声，全吓跑了。
    离得远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围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一个人弯腰伸手一探，脸色变了，“死人了！死人了！”围观的人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惊呼声，有的转身就走，有的反而凑得近了，也有人慌着找巡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