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二十八章 风之国人

    突然，老赵头看着的那头巨兽身上升起了一个“人”，他身上没有任何衣服，却长满了浓密的长毛，至少有老赵头一个拳头那么长的长毛。
    他手中还握着一根长矛，肩上背了一张弓，惊奇地看着从光幕方向走来的老赵头。
    老赵头扭头就跑。
    他的脚在雪地上忽高忽低，草尖不停地划着他的手掌，他却完全没有觉得疼。
    大如席的雪花不停地贯穿他，很多时候，他都穿着一片雪花在奔跑，好像一个穿着亭亭白色舞裙的舞女，但他的步伐太凌乱，神色太慌张，打破了那种美感。
    光幕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老赵头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光幕中，他的肺部因为急剧地吸入寒冷的空气而刺痛起来，光幕在他周围流动着，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太奇异了。
    老赵头一个恍惚，摔了一跤，他跳了起来，继续奔跑。
    终于，光幕消失在身后，瀚海湖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四条哈士奇摇着尾巴朝他跑了过来，这一切本来多么熟悉，现在却令他突然感到很陌生，他的心依然悬着，一屁股坐到了湖面上，哈士奇们没心没肺地、兴高采烈地舔着他的手和脸，为再次见到主人而高兴。
    老赵头终于缓了过来，他跳上雪橇，调转头，朝家疾驶过去。
    风之国平坦地。
    亘古的长风吹拂着，平滑的土地上，一队人迅疾地朝远处巨大的光幕驶去，他们的背上连着一条线，线的尽头是一个飘在前方天空中的大风筝。
    这队人长相特异，按照大可国人的标准，他们太瘦了，身体宽度只有普通大可国人一半，厚度也差不多只有一半，像是纸片人。
    队中有几人胳膊张开了，可以清楚地看到，胳膊和身体中间连着半透明的、薄薄地肉膜，连两腿间也长着这样的肉膜，他们脚下或穿着轮鞋，或踩着滑板，长风吹动着风筝，带动他们迅速朝前，一旦需要转向时，他们就会抖动身子，改变天上风筝的角度，或者控制胳膊和双腿开合的大小和角度。
    这一队人大约有三四十个，他们穿的衣服也很有趣，比大可国宽袍大袖的服饰样式宽上两三倍，十分轻薄，在胳膊肉膜和腿肉膜的地方留出了口子，当衣服全部张开时，看起来比大可国人还要宽上一倍。
    衣服由绳子束着，绳子的节收在袖口，手可以轻易地拉动绳子，来控制衣服的开合。
    此刻，他们衣服全部张开，再加上天空巨大风筝地拉扯，滑行速度数倍于大可国最快的骏马。
    三十多人如同群鸟一样，群鸟一定有个领头的，明仁就是这个领头的。
    明仁个头非常高，在大可国，熊放算是很高的了，足有两米二高，但明仁比熊放还要高上一头，他身后的风之国人大多比他矮上一两头。
    明仁更特异的地方在于，他虽然比所有人都高，但是比所有人都轻，轻得多。
    原因很简单，他的身体是虚化的。从背后看去，因为他戴着兜帽，所以形貌完整，但如果从前面看去，兜帽中、衣服中，都像是空的。
    再仔细看上一会儿，也许能够发现他形体的轮廓像风一样，不断地变动着。
    他腰间挂着一柄剑，以软风为柄，以朔风为骨，以疾风为刃。这是一把看不见的风剑。出剑的时候没有一丝动静，杀人的时候不会带出一滴鲜血，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
    明仁轻松地在前面领航，他身上并没有连着风筝，穿的衣服也不像其他人那么宽，他脚下甚至没有轮鞋和滑板。相比他人，他更像在凭虚御风，贴地飞行。
    看到光幕的第一时间，明仁就带着他的这些伙伴赶了过来。现在，他们距离光幕只剩下二十几里了，大家的好奇心都到了极点，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光幕是怎么回事。
    “到饭点了！”明仁后面的一个高个子突然说道。
    他叫瘦竹竿，他的身高仅次于明仁，大约低了一个拳头，考虑到明仁的透明体制，瘦竹竿可能是“正常”雨之国人中最高的那个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立刻都翘起脚尖，用轮鞋或滑板后面制动铁块减速，同时一拍肩膀上的按钮，空中巨大的、皮质的风筝立刻折叠成了一个球，跌落下来，同时，他们身上的膨胀的衣服也收缩成了紧身衣，贴在身上，连他们胳膊和腿间的肉膜也收了上去，变成了一层小小的复合外皮。
    “嗨，”明仁绝望地说，“伙计们，光幕就在前面。再走个一刻钟，也许还用不了一刻钟，咱们就到那个光幕那里了。你们不是非常想看看那光幕是怎么回事吗？”
    “嘿！嘿！嘿！明仁，放松些。”
    瘦竹竿拍了拍明仁的肩膀，准确地说，他拍了拍明仁的衣服，因为他总觉得衣服下面是空的。
    “你这家伙什么都好，又聪明，又厉害，又独特，就是总太紧张了。我们是风之国人，我们爱好自由、美食和休闲的时光，任何事都比不上按时吃一顿美味的佳肴重要，对吗，伙计们？”
    “说得对，瘦竹竿！”伙计们都笑着应道，他们原地坐了下来，面朝来的方向，翘首以盼。
    很快，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风筝，比他们每个人的风筝都大上十倍。
    接着，那辆黄色的餐车出现了，它是个四方体，底部四面都有轮子，每一个轮子都可以转向，每一个轮子都可以单独收回车内。
    车上站着两个家伙，一个叫风向，负责驾驶，另一个叫胖子——其实他的身量最多也就和大可国的女人差不多——负责做饭。
    胖子已经做好了足够四十个人吃两顿的饭，但车上还剩了十倍的食材——作为一个风之国的厨子，他坚信一个原则，永远做两倍量的饭，再多准备十倍量的食物。
    到目前为止，胖子一直做得不错。
    巨大的餐车朝挥舞着胳膊欢呼着的小队冲了过去，风筝已经被收了起来，风向也踩了刹车，餐车准确地停在了小队面前，四根铁棍从餐车四角弹了下去，插入地面，餐车被稳稳地固定在了被风吹得很光滑的土地上，餐车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