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家戏码

    玄驻王突然抬起头，对上了睿文帝的目光，他慢慢站了起来，“父皇，你当然什么都知道了，都病成这样了，还贪恋权利，住在和德熙殿一墙之隔的移清殿，”玄驻王阴鸷地笑了，“父皇，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手呢？”
    “你，你这个逆子！”睿文帝喘得更严重了。
    “逆子？”玄驻王嘲讽地笑了，“父皇，我顺了快四十年了，又得到什么了？大哥庸俗无能，却能够继承这个天下，凭什么？就凭他比我早生几年？”
    “立长不立幼，这是皇家的规矩！”睿文帝脸色更加红了，红得骇人，但是他的精神也随之好了起来，“即使如你所想，立贤不立长，你文治比言御王如何，武功比武威王又如何？论德行，比归德王又如何？”想到出家的四子，睿文帝更加激动了，“这个天下不会是你的，你就好好地做你的王爷吧。”
    “未必吧，父皇。”玄驻王慢慢地朝睿文帝走去，站在了他的床头，这个情景在他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真的到来了，令他有些头晕目眩，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决心令他如释重负，“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说我在皇家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是不重要的。”
    “你想干什么？”睿文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色狰狞的二皇子，“来人……”
    他的呼喊被枕头闷了回去，求生的本能和回光返照的余晖赋予了他力气，他挣扎着想掰开那双手，他甚至把那双手都捏红了，龙床被他踢、扭得一塌糊涂，他表现出来的力气完全不像一个垂死的老人，令玄驻王大吃一惊，但是慢慢的，他的身子停止了动作，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玄驻王倚着龙床，滑坐到了地上，他大口地喘着气，慢慢地意识到自己刚做了什么，他真地做了，真地做到了。
    他突然慌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拿起了覆在死去的那个老人脸上沾着血迹的枕头，胡乱地塞到了床下，用脚朝里踢了踢，还是不放心，又弯腰看去，侧着身子朝里面捅了捅，直起身，又检查了一下床单，没有血迹。
    玄驻王的心砰砰直跳，他这才定下心来，重新看向龙床上的万岁，他真切地体会道，老人死了，父皇死了。想到过往的一切，玄驻王莫名的有些感伤，但是巨大的荒诞感战胜了一切，他觉得双脚无力，倚着床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夜色更浓。
    冷雨摧残着艮岳上的花草，在这个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但是玄驻王知道，它改变了一切。
    他慢慢镇静了下来，跪在父皇的床头，双手握住了父皇一只手——这只手刚才还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束缚，现在却乖乖地呆在他的手中。
    玄驻王抽噎起来，同时高声喊道，“父皇！父皇！快来人啊！来人！”
    很快，太监和宫女们走了进来，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机灵些的已经发现了什么，于是愈加不敢发言，大殿显得更加安静了。
    “父皇，你说话啊，你对儿臣说话啊，”玄驻王继续哭喊着，“你把天下交给儿臣，儿臣如何承担得起！大哥刚去，江山社稷更需要父皇了啊！快传御医啊！还愣着干什么！”
    太监慌慌张张地去传御医，因为睿文帝的身体状况不佳，近些日子御医们就守在附近，很快就赶来了两位，他们一看睿文帝的样子，都是面色一变，对视了一眼，小心谨慎地走到了龙床旁。
    “王爷，请容微臣为陛下诊脉。”一位御医禀道。
    “快，快！”玄驻王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趔趄了一下，另一名御医急忙扶住了他。
    在睿文帝手腕上刚一搭，御医就脸色大变，片刻后，他起身取出一块黄绢，轻轻搭在睿文帝面上，黄绢纹丝不动。
    御医扑通一下跪倒在龙床前，用哭腔喊道，“陛下，龙驭宾天了！”
    顿时，大殿中乌泱泱跪倒了一片，哭声四起，言御王此时镇定下来，头脑清晰地下令，火速传宰相方介儒等朝廷重臣入宫，并下令按照规制，准备相关事宜。当所有人都忙起来时，言御王却守在龙床前，寸步不离，他留住了御医，讯问陛下的死因，御医早已思虑成熟，告知陛下年事已高，再加上久病之后依然为国操劳，耗尽了心力，龙驭宾天，言御王点点头，这才放走了御医。
    方介儒第一个赶到，他急趋近前跪倒，放声大哭，太子薨得蹊跷，方介儒还没理清，陛下竟然又驾崩了，方介儒脑中一团乱麻，但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巧合。一个事情可能是巧合，两个巧合接踵而至，阴谋的味道就太浓重了。
    作为一个宰相，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处理它们。
    玄驻王没有说话，他看着渐渐收了悲声的方介儒，玄驻王明白，这是他的第一个挑战，他要稳住这个文臣之首，特别是这个宰相和翁家军还有密切的关系。
    “方大人，父皇驾崩，本王五内俱焚，神思不属，还要烦请宰相大人多加主持。”玄驻王痛声道。
    “王爷，陛下可曾留下遗诏？”
    “父皇只留下口谕，令我承继大统。”
    “当时可有旁人在场。”
    “父皇特意遣散众人，本王以为父皇要商议军国之事，没想到竟然……”玄驻王的嗓子哽住了。
    “王爷请节哀。”方介儒敷衍一句，竟然不再说话。
    “太子年寿不永，父皇又永游仙境，留下了这么一个乱世，还望宰相大人今后可以辅助于我，就像辅助父皇那样，让我们一起重整乾坤。”玄驻王话语中添了些急切的味道，并且俨然以新皇自居了。
    “兹事体大，还是等众大臣到来再做商议吧。”方介儒敷衍道。
    大臣们逐渐到来，免不得一阵跪泣，玄驻王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这一阵烦乱过去，然后请各位大臣到前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