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一百二十章 雪国灰尘

    空羽情发现雪之国的书比大可国的普遍要厚重一些，他随手拿出一本，立刻明白了原因，此书每一页的厚度都能顶的上大可国五页，里面的文字像雪花一样，但是插图倒是能看得懂，一个骑着猛犸象的战士。
    这么一会儿工夫，雪女已经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后，空羽情沿着厚重的木质楼梯走了上去，天光从预留的石缝中渗透进来，好闻的、略带陈腐的木头味道漂浮在空气之中，空羽情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里，这是一个很适合思考的地方，哪怕你一本书也不看，也能得到很多感悟，时光的感悟。
    空羽情的目光穿过一排排书架，他没有看到雪女，不过他并不着急，慢慢地走着，他听到了响动，加快了脚步，只见雪女在书架最深处，靠近墙的地方，正在推着什么。
    “一个秘密通道。”空羽情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石板，那个通道藏在一个书架的后面，斜着向上，颇为狭窄，“它该不会通到你原来的房中吧。”
    “你真聪明，这是我的小秘密，它原来是一个废弃的雪道，被我发现后，略作修改，”雪女笑道，“这是我的逃生通道，字面意义上的。”
    “我能钻进去吗？”空羽情苦笑道。
    “可以，你和我一样瘦。”雪女弯下腰，钻了进去。
    翁白一定会乐意看到我这种狼狈的样子。空羽情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叹口气，弯下腰，感觉了一下，果然，刚刚好能进去。
    “把石板扣上。”雪女道。她说完这句，才开始朝上爬。
    空羽情伸出胳膊，身子弯曲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捏住了石板，扣到了通道上，周围仅有的一点光线消失了。反正华山一条道，只管朝前走就行了。
    也没走多久，前面传来了移动石板的声音，有光传了进来，光线猛地增大，雪女爬了出去，空羽情手一按，如同出水的鱼一样跃了出去。
    这是一个颇为雅致的闺房，只是添了衰败之气，帘帷低垂，花架上不知名的花朵发灰、散落，家具上有了灰尘，空羽情一直奇怪雪之国为什么也有灰尘，现在想来，雪也不是洁净的。世间本无真正洁净之物。
    雪女如同做梦一样抚摸着一件件物事，她的活力好像被这里的气息剥脱了，她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眼中噙着眼泪，却没有落下来。
    空羽情没有开口安慰，他只是坐在她的对面，喝着酒，看着她。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雪女道，她的嗓音有些黯哑，但说了两句，又恢复过来了，“我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个大可国，还有个你。”
    空羽情笑了笑，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类话。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丧家之狗，流落到母妃在我小时候用来吓唬我的雪怪区，做一个小雪怪，”雪女笑得很是凄凉，“我真想告诉我娘这一切，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可是，死去的人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空羽情柔声问道。
    “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雪女看着这个大房子，“连一个奴仆都没有剩下。”
    “你父亲究竟为什么和雪墨王起了冲突？”
    “说起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爷爷本来喜欢的是我爹爹，想要立他为王，但爹爹是二子，雪墨王是大儿子，就这么着，两人越行越远。其实，本来他们兄弟二人还很和睦，但文武百官为了自己的功名，早就站好了队，怂恿着两人明争暗斗，现在想想，父王和伯父那时候其实也都是傀儡。”
    “权利名位，一向如此。”空羽情叹了口气，他很厌烦这样的故事，但他似乎总是离这样的故事很近。
    “其实，雪墨王已经即位这么多年了，连寒苓公主都成年了，父亲这些年已经淡然了许多，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只是表象，父亲只是在积蓄力量，”雪女脸上出现了荒诞的笑容，“光幕出现那天，父亲就觉得机会到了，他鼓动手下的人，说这是上苍不满意现在政权的表现。接着又探知光幕那边有一个国家，关于如何应对，朝中分成了两派，有主战的，有主和的，吵个不休，父亲借机起事，没想到伯父早有准备，没等父亲人手召齐，伯父就派重兵包围了这个宅子，士兵们冲了进来，口中还喊着，一个不留……”
    雪女眼睛中出现了惊恐的神色，那一晚的景象全在她脑中浮现出来，她的手用力地扳着桌子，桌腿都微微地离开了地面，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响声。
    空羽情站起来，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肩膀的颤抖慢慢停住了。
    “本来，父亲还派人去大可国，想要联络你们的皇帝，许以财帛器物，共同举事，”雪女嘲讽地笑了，“父亲还是太天真，原来他的一举一动尽在雪墨王的眼底，派出去的人离开宫殿山还不到一百里，就被杀光了。我那个伯父，从来没有放心过他的弟弟。”
    空羽情走到了窗前，也不知道是皇族庭院宽阔，还是这里是个不祥之地，放眼望去，一个人都看不到，雪一片一片一片地落下，天空红得可怕。
    “天空红了许多，”空羽情隐隐觉得体内气血翻涌，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自从那些天之国人来了之后，天就变红了，但是没有这么红过。”
    “真有能飞的人？”雪女还是不敢相信。她也走到了窗前，凝视着天空，确实，她从没有见过这么红的天空。
    “不但能飞，还能喷火，而且力大无穷，”空羽情道，“简直就是神话中的妖怪。”
    “翁家军打跑了他们？翁家军有那么厉害吗？”
    “天下最厉害的军队，”空羽情道，“一旦他们腾出手来参战，你们雪之国的军队就会败退回来。”
    “这个世界真大，”雪女叹了口气，“如果父亲知道世界这么大，会不会还这么在乎雪之国的王位？”
    “会的，”空羽情淡淡地说，“为了一两银子，都有人挣得头破血流，人的贪念，是永远不会断的。远方对很多人来说，太过虚无缥缈了。”
    “你呢？”
    “我，”空羽情笑了，“我的远方是酒，和女人。”
    雪女瞪了他一眼，“照你说的，天之国人只有一百个，就那么厉害，要是多了，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