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二百一十七章 春梦无痕

    “那么，”苏情觉得有些头疼，“地球人为什么比天之国人厉害？”
    “呵！当年你们天之国人四处欺负比你们弱小的种族，从来不想你们为什么比他们厉害，现在看到地球人的潜力了，就来问这个问题，怎么，就不许这个宇宙中有比天之国厉害的种族啊？”
    “大师说得好像地球人马上要打败天之国人似的，”苏情突然笑了，“但是你我都知道，地球人正面临着灭顶之灾，不管地球人的潜力怎么样，他们的未来不在他们手中。”
    “你说得对，一个可能成为宇宙最强者的儿童，能够轻易地被一个普通的大人杀死，成长的时间是十分必要的，可惜，地球人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到了，就可能已经晚了。”
    “大师来到地球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们？”苏情看着半和尚，这是她近期一大堆疑问中的一个，“您甚至可以出手，轻易地把他们的科技提升数万年，这样也不至于让地球人在面对一个百甲队时都无还手之力。”
    “我来地球，不是因为地球文明的先进，我也无意做地球人的创世者，或者救世主，”半和尚看着杯中酒，“我只想像一个石头一样，和地球好好地相处，共同的成长，这才是我想要的状态，这才是我对地球‘负责任’的状态。天之国人来攻打地球，错的难道是我，而不是天之国人吗？”
    “我有两个问题，”苏情沉思着，“大师说的状态固然美好，但如果地球猝不及防地被毁灭了，大师也能冷静地旁观吗？”
    “到目前为止，地球不是还没有被毁灭吗？”半和尚笑道，“我正是在旁观中，发现了地球人的潜力，翁家军是其中卓越的代表。在你们大将打来之前，他们成功地击败了入侵的所有天之国人，考虑到千甲长拥有的技术和能力，这已经是不可思议地跨世代击败了。我想你最清楚，天之国大将出动的几率有多低，天之国大将来到这样一个‘蛮荒星球’的几率更是接近于无。我对地球人很有信心，他们被‘猝不及防’毁灭的可能性很小。”
    “第二个问题，大师说天之国人攻打地球，错的是天之国人，而不是大师。在百甲队，千甲队，甚至槟榔到来时，我都认同大师这个说法，但是如果盈极王陛下也到来呢？陛下可不会因为好奇心来到这里，他来这里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大师。而一旦陛下到来，那么地球的命运就不掌握在地球人手中了。这样的话，错也不在大师吗？”
    “那时，错就在我。”半和尚立刻答道，“我别无他法，只能以命相拼。”
    “大师要对抗陛下？”苏情惊讶地站了起来，“陛下毕竟是您的父亲。何况，就算大师以命相拼，也无济于事的。”
    “他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了，”半和尚又喝了一杯，“济事不济事，不是我能决定的问题。你问我地球人是不是更高级，为什么更高级，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地球人有许多品质，比如懂得什么时候决绝地面对困境，懂得什么时候献出自己的生命。这种品质能够激发出巨大的能量，而天之国人太相信体质，太相信数据，他们想要爆发性的进步，只能依赖嬗变。这是一种太过僵硬的体质——太过僵硬的东西，基本都不会是高级的。”
    “我想我懂了。”苏情躬身致敬，“打扰了，大师。”
    “请便。”
    苏情飞离了浮空岛，心中有些茫然。她对半和尚的称呼也从太子殿下变成的半和尚大师，听上去更疏远了，但在心中，她又觉得距离半和尚更近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理解了半和尚为什么这么喜欢地球，更为重要的是，她开始理解自己为什么滋生了对地球的好感，为什么喜欢上了孔峰那个傻小子。
    到了这样的地方，真地会让你放下很多东西，喜欢上慢慢悠悠的生活。大可国人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他们惯常的样子，他们处于被自己的国家肆虐后的避难模式，但苏情依然能够发现其中火热的激情，他们热爱美食，热爱丝滑的衣物，热爱大自然壮丽、秀美的风光，他们在如此落后，如此穷困的状况下，却能够甘之若饴，乐天知命地努力活着，这其中有着十分动人的东西，这不是盈极国那些活在数据下的芸芸众生所能够理解的。因为科技过熟，盈极国人距离真正的生活太远了，很多人终生生活在虚拟出来的场景中，它们或精致、或刺激、或诡异，但一旦跳脱出那些被精准控制着的生活，就会觉得索然无趣，好像一场了无痕的春梦。
    地球人生辰不满百，比盈极国花朵开放的时间还短。这种脆弱的、易凋零的生命形态别有美感，地球人因为生命易逝创造了他们的艺术，于是几乎所有的艺术都指向了永恒。地球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所谓的永恒，在盈极国已经几乎实现了，而那，并没那么美好。
    苏情突然很想念孔峰，于是她又飞了过去，把正在练功的孔峰吓了一跳。
    翁白有些茫然，同时心中隐隐又有些欢喜。
    这些日子，他一受到刺激，似乎就会进入那种状态，那是种很不好受的感觉，但在今天，就在刚刚，他似乎进入了一种略微可控的暴涨状态，他还有些意识，还能明白自己的对手是孔峰，这令他有一种疾病正在离体而去的快乐。
    翁白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了浩荡山，他干脆飞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北方的汤阳郡飞去，在那里的林野上，有他的老家，有他的老朋友，住在草原上的蓝坡。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半和尚都说不清楚，也许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但翁白知道，他在蓝坡那里一定能找到平静。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