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三百一十五章 最高尊严

    小男女们也继续上路，他们在经过鬼王殿时也没有停留，顺着冥河飘过去，终于停在了一个小木屋前。
    小娘身上那种刁蛮消失了，她肃容走入小木屋中，片刻后，又走了出来。
    “爹爹让你们进去。”
    盛颜和布诗对视了一眼，点点和香郎已经争先恐后地走了进去，小白走在中间，布诗和盛颜最后走了进去。
    这是个很小的屋子，十分简陋，锅碗瓢盆，米缸醋瓶，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灶火烧着，一摞柴火整整齐齐码在火灶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一个木头小板凳上，看着灶火发呆，似乎没有发现进来的几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布衣，赤着脚，头发披散着，眼神却异常地凝聚，凝聚在灶台中跳动的火苗上。
    布诗和鲁旦看着他，立刻被那种忧郁感染了。
    点点却已经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研究了一番。
    香郎只拿起来一样东西。那是一盆小花。彼岸花。绿绿的茎秆，艳红的花瓣。香郎好奇地看着这种连他都没有见过的花，而此花在他的手掌中颤动着，尽情地绽放自己的花蕊。
    “几位小友，请坐吧。”
    鬼王好像突然还了魂，他的目光离开了火堆，身体离开了灶台，他的脸上甚至有了微笑，这使那张长相平平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魅力，这是空羽情脸上时时拥有的那种魅力，也是翁白近段时间常常浮现出来的魅力，几个年轻人都为之神夺，随着鬼王坐在了圆桌上。
    桌上有竹茶罐，罐中茶叶、茶梗、茶沫杂在一起，这实在算不上好茶，鬼王抓了些放茶壶中，用灶上刚烧开的水泡上，这也实在算不上好的茶艺，但这种粗豪的意味——鬼王生前就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却颇为动人，喝茶虽然喝得是味道，但这种味道本也包含着泡茶人的气度吧。
    “常听小丫头说起几位小友，果然都是人中龙凤，”鬼王一一为他们倒茶，圆桌不小，倒到对面有些够不到，他也不用法力，只是微微欠着身，努力伸长胳膊——在文人的口中，武将的胳膊就叫猿臂——还是稳稳地倒上了，“这小丫头能和你们一起玩耍，我很高兴。”
    “你不像有郁郁症的样子。”还没等旁人客套，点点先点评上了，“我扫描你了，你的能量体征很稳定。”
    “天之国的格物是很厉害，”鬼王大口把茶喝完，他的手很稳，确实像是很健康的样子，“但是格物不能解释一切事情。”
    “那是因为你不懂。”点点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傲。
    “你真放肆！”小娘跳了起来，“你敢这么和我爹爹说话。小白，管管你的女人！”
    小白也跳了起来，“什么女人，我哪儿有女人，别胡说！”
    其他几个小年轻目瞪口呆，不知道本该严肃的场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鬼王突然哈哈大笑，他拉小娘坐下，看着小娘气鼓鼓的样子，他突然变得更开心了，“小丫头，说过你好多次了，一件事情，思考过了，再决定要不要生气。点点说得并不错，我不懂格物，至少没有点点懂，不用因为一句实话生气。”
    “鬼王殿下说得真好，”盛颜很佩服，“点点，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你尤其不懂感情，所以，也别总是这么盛气凌人的样子。”
    点点一愣，她想反驳，却一下没发现盛颜逻辑上的缺点，因此气鼓鼓地说道，“布诗，管管你的女人。”
    小白接了一句，“什么女人，盛颜还不算布诗的女人。”
    “怎么哪儿都有你？”布诗瞥斜了小白一眼。
    众人又坐好饮茶，因为刚刚荒谬的插曲，一时无话。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鬼王沉吟着，“有一点点点说得不错，格物之力十分强大，而我们根本不理解它，这导致我们差点被毁灭，因为地球英雄，因为翁白的爆发，我们挺过来了，但是，我们更需要的还是秦博士，普通人更需要的还是秦店。发展，过有尊严的生活，才是我们存在下来的意义，否则，我们干脆毁灭算了。”
    “这……会不会太极端了？”依依怯生生地说，她到现在还没从面对着鬼王的紧张中恢复过来。从小父亲就给他讲了太多鬼界、鬼王的故事，鬼王对她来说，是比天之国的陛下更令人震惊的存在。
    “作为一个鬼王，让人类毁灭，似乎显得有些私心，但我说的毁灭，包括鬼界的毁灭。”鬼王微微一笑，“但是，能活着还是好好活着吧，过有尊严的生活，首先就要避免被毁灭。所以，我们更要发展，发展才能解决很多问题。”
    鬼王停顿了一下，他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好像陷入了什么纠结之中，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毁灭了也挺好，一了百了。这世间有太多的痛苦，不是靠格物，不是靠发展能够解决了的。也许，终极寂灭后的空，才是最高的尊严。”
    “爹爹……”
    鬼王看向点点，他目光中的慈爱和忧郁令没心没肺的小娘都哭了，“小丫头，爹爹希望你每天都像现在这开心，但如果有一天你体会到了忧郁的味道，不要害怕，这其中有很美的东西。爹爹知道你很心疼爹爹现在的样子，但是爹爹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辛苦，你不要担心爹爹，只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恩。”小娘用力地边点着头，边擦去泪滴，她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话语中的温暖令她破涕为笑。
    盛颜和依依对视了一下，她们被这个忧郁的男人，被那种深沉的父爱打动了，盛颜又看了看点点，那外星小妮子目光空洞，显然在跑神儿。
    “潜仁殿下说得真好，”一直没开口的鲁旦突然说道，他准确地叫出了鬼王的名字，这令其他几个不知道的小伙伴有些惊讶，“我也常常陷入忧郁中，这总是让我觉得和他人格格不入，我应该向殿下学习，更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