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寒径凝视她的笑容,一时竟如沉沦一般没了回应。
海月也只是笑看着他,不曾打扰他的凝视。
这一次,比第二次刺杀以后,她仿佛没有那么拘谨了。
“教主!”毡帐外传来万虔问的呼喊,提醒着他外面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万寒径猛地惊醒,浑身一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站起身,欲与海月道别时,又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无从道别,不愿离去。
“教主!圣女如何!”这是赶来的大夫在毡帐外问话。
万寒径答脸色微变,答道:“圣女无事!”他对着圣女一言不发,转身走出毡帐。
大夫退到一边,万寒径对大夫、守护圣女的强者们道:“你进去守着圣女,其他人也进去。”
大夫与强者们依言进入毡帐中。
群起上谏者下跪,仰首看着万寒径。
万寒径怒道:“你们是不是与刺杀者里应外合,预备先斩后奏!”
众人惊惶,万虔问高呼:“教主!刺杀者与我们毫无关系!我等忠臣,都是为了天涯教着想,那刺杀者所为,已是证明了圣女之祸,令邪道众人忌惮呐!”
万寒径深深呼吸,他身居教主之位,好歹地位上高于这些寻常邪道人物,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千夫所指的时刻,做什么都是错。
他终于撕破脸面,道:“海月圣女,我不会杀。你们若喜欢跪着劝谏,便一直跪着吧,但是必须离海月圣女的毡帐远一些。你们之中,意欲借圣女之事,行逼宫之实的,何不带着真刀真剑来找我?”
众人听得前面几句,尚失望担忧,直到最后一句,又是如万寒径所想一般面露惶恐,低头不语。
逼宫,谁会承认?
圣女与教主谣言一事,大不了不了了之,反正也没损失,还得了忠臣之名。
“你们,是打算继续跪着,到更远处跪着劝谏,还是欲行第四次、第五次刺杀,于鹰魔族南下战争这般人族危难时刻,偏行大乱邪道之事?”万寒径带着威胁的声音令众人陷入难处。
若是不做做样子跪一段时间,如何能证明已经立下的忠臣之名?
众人无奈,只好纷纷站起身,跪到远处去。
临走时,罗舜婵略一迟疑,转换思路,小声问道:“教主,凌影阙破坏规矩一事……”
“凌影阙没有破坏规矩,此事也与圣女无关。”万寒径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解释。
罗舜婵闭嘴离开。
万寒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都是往一个方向走的,看来是真的要下跪劝谏了。他冷哼一声,为众人听见。
真正下跪劝谏的人劝不起来,另有图谋之人跪不到半天,便会借鹰魔族南下,必须辅佐这个荒淫教主保护邪道的名义站起来自顾自离开。
做戏还要做足,真是……
背影之中,有人暗暗笑了笑。
万寒径转身,吩咐身边剩余的人道:“传令下去,今晚本教主住在圣女边上的毡帐之中。”
那人低下讶异的目光,道:“是。”
他凝望了圣女的毡帐片刻,目露担忧,离开。
教中还有许多事务未处理。
天将明时,池及护法进入万寒径搬到圣女边上的毡帐之中,向教主道:“教主,方才我去看了,果然不出教主所料,该回去的人都回去了,真正担忧于邪道的都继续跪着。”
万寒径露出讽刺的笑容,道:“把还在跪着的人请进来。”
“是。”池及并未直接离开,他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万寒径抬头看见他的神情,笑了笑,问道:“你明白了本教主的用心?”
池及点头,喜道:“明白了,教主让他们过来,是为了向他们戳破谣言,令其帮助散播澄清,如此一传十十传百,邪道之中,将从无可奈何,变为自然认可圣女的存在。”
万寒径一点头,道:“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此,他们听不进我说的话,待他们离开以后,这些真正的忠臣心中已有失望,可为我所用。”
池及对着这个教主目露佩服,问道:“如此忠臣,教主可要令其入观海山?”
万寒径冷冷道:“还不知鬼双城万踪山有无在这些忠臣之中安插人手,暂时不必如此。”
“是。”
片刻后,跪着的人被请了进来。
他们一进毡帐,到万寒径正面,便下跪,以坚毅的话语称呼道:“教主。”
万寒径站起身,慢慢说来。
此后事情发展果如万寒径想象,鬼双城万踪山逼迫以后,虽时有动静,却没有群起上谏这般大了,关于圣女的谣言也略有退去,然乐于闲聊的人还是议论纷纷。
待此事平静一些后,池及护法按照万寒径的指示进行跟踪调查有果,上报道:“教主,当真有人是受鬼双城万踪山指使,藏在那些长跪的人中间,欲窃听圣女之事。”
万寒径面色凝重:“我本是怀疑,没想到当真如此。”
他们敢在他教主面前安插人手了,可见他们的手伸得够远,是时候阻止了。
池及愤恨地道:“教主,鬼双城敢在剑丹城中威胁教子与驸马,如今又拉拢邪道各方势力威逼教主杀死圣女,战争结束以后,教主定要严惩鬼双城!”
万寒径叹了一口气,道:“剑丹城一事后,我便有严惩之想。然天涯教中四大分派呈相互制约之稳定局面,惩罚鬼双城,也要有个度,不可彻底毁了鬼双城。
“我为教主,以教中局势为万事决定之先,谁知他们野心勃勃,丝毫不顾鹰魔族与人族战争之险,忙着跳挑动内斗!”万寒径气愤拍案。
池及忍不住道:教主,他们怕是清楚教主你定会以全教为先,而从始至终并未受到圣女迷惑,才敢如此大闹。”
万寒径冷哼一声,下了决心:“战争一结束,便让他们知道教主为了顾全大局,必铲除屡屡作乱之人!”
“那万踪山——”
“你看出来了吧,他们是从犯,万虔问山主,一向虔诚于本教。本教主在万踪山时,所见之勾心斗角,都是他的心腹下属替他完成的。”
“教主的意思是——从轻处罚?”
万寒径凝视前方虚空,仿佛望见了未来的内乱。他缓缓道:“万踪山以震慑为主,鬼双城,削其实力,斩其祸首。”
池及脸色一变,明白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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