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夏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荒废学业,并答应向胡老师定期汇报学习进度后,喜笑颜开的胡老师领着俞夏去教务处退回了她的学费。
厚厚的一摞钱到手,俞夏心安了。
见她随意地把钱装进布袋子里,胡老师连忙叫住她,“你就这么把钱放进去了?”
俞夏点点头,“我只有这一个包。”
“等我一会儿。”胡老师转身进了办公室,过了大约五分钟,手里拎着他的公文包走出来,“把钱放这里来,老师送你回去。”
这么多钱让她一个小姑娘带回去,胡老师实在不放心。
现在刚刚进入21世纪,薄阳一高的学费放在后世也是要价不低,在这个时候更是一笔巨款,一个学期单就学费和住宿费就有一万五千块,还有预交的饭卡费两千,想到城中村霍老爷子家租一个月才200块,俞夏一边走,心里一边计算着房租和物价,有了这笔钱,她的经济压力小了很多。
见她沉默着不开口,且去的路又十分陌生,胡老师小心翼翼的问着,“这条路好像不是去你家的……”
“嗯,”俞夏回过神来,“我从家里搬出来了,在家里没办法静心学习。”
胡老师去俞夏家里家访过好几次,对她家中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便建议道,“不如给你那位小姨打个电话?”
“不用了,”俞夏平静的拒绝了他,“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妈本来就不同意我继续念书,让她知道了又要大闹一场。”
俞夏的母亲叫李艳,胡老师见过两次就不想再同她打交道了,想到她的胡搅蛮缠,还有动不动就哭天抹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本就是硬着头皮想出这个办法的胡老师哆嗦一下,闭口不谈此事。
两人一路走过去,多是胡老师在问俞夏的近况,俞夏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是与胡老师是第一次见面,实在难以生出什么亲近的态度来,便没有多言。而胡老师也以为她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才越发沉默,有些担心,却又不知能为她做点什么。
相顾无言回到了租的院子,霍老爷子正在院中坐着,见到俞夏领了一个陌生男子进门,眼神如鹰一般紧紧盯着胡老师,“他是谁?”
霍老爷子看着胡老师,却是向俞夏问话。
“爷爷,这位是我的班主任胡老师,我回学校退了学费,老师不放心,就送我回来了。”俞夏解释道。
“您就是这房子的主人?”见到霍老爷子,胡老师十分热情的上前拉住他的手,“具体情况我都听夏夏说了,老前辈,多谢您收留了夏夏,您真是个大好人!”
被他用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霍老爷子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她交了钱的。”
向来自来熟的胡老师丝毫不觉得他与霍老爷子离得这么近有什么不对,反而在得到霍老爷子的回答后越发开心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前辈做得对!夏夏是个好孩子,可惜没有遇到一对称职的父母,以后夏夏有什么事,您尽管和我说,这是我的电话。”
胡老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便签纸,刷刷刷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双手举着递了过去。
霍老爷子迟疑着接了过来,开始动手赶人,“你不是她的老师吗,这个时间还没放学吧?”
“不急不急,我来之前已经和主任请过假了。”
丝毫不觉得不自在的胡老师硬是磨磨蹭蹭跟着霍老爷子和俞夏一起吃了晚饭才走。
吃过晚饭,俞夏送胡老师出门,胡老师先是笑着同霍老爷子告别,“老爷子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您。”
然后拉着俞夏就往前走,走了十几米,见转身看不见霍老爷子的身影了,才叮嘱她,“自己在外租房多加小心,虽然老师每天都过来看你,不敢有人对你做什么,可是还是要小心为上,夜里把门窗都关严,门口用家具挡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算了,明天我拿个旧手机过来,话费的事你不用管,一旦有问题马上给老师打电话,知道吗?”
“我都记着呢,您就放心吧,再不回去就该到门禁时间了,胡爷爷又该教训您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胡老师家族中的人不说天资聪慧,至少智商也在及格线以上,唯独出了胡老师这么个例外,不仅一点心眼没有,喜欢一个人就对他掏心掏肺的好,经常被人哄骗将钱包都掏空了。
可怜胡老先生一把年纪了还得天天操心小儿子的事,后来在胡老师又被人灌醉酒以后干脆规定了门禁时间,过了点还未回家,就是一顿竹笋炒肉伺候。
原身和胡老师甚是熟稔,因此对他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被人揭了老底,胡老师难得脸红,“别,别瞎说,老师都多大的人了,都是你胡爷爷乱操心。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老师明天再来看你。”
“您路上小心。”
心情愉快的回了院子,却见到霍老爷子正拄着拐杖在门口等她。
“爷爷,您怎么还没有进屋?”
霍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俞夏扶着他在院子正中央的石桌边坐下,“爷爷您说,我都听着呢。”
“我看你今天自己来租房子,还以为你是辍学不念了,可是桌子上的那一排书,还有方才走的那位小胡老师,你不像是个愿意一辈子打零工的,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夜里凉,我扶您进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我跟您解释。”
“不用,”霍老爷子拦着她,“今日事今日毕,你就说吧,老头子我身子骨结实着呢。”
俞夏推脱不过他,只好转身进屋取了张毛毯给他盖在身上,好在现在是春天,院子里虽然吹着冷风,总算不至于像刀子似的刮人脸了。
担心老人家的身体,俞夏索性长话短说。
“我妈好赌,开了个麻将馆成天不回家,我爸好酒,又嫌我是个女儿,每天除了从我妈那里拿钱喝酒,就开个网吧,在那里当网管,日夜住在那儿。我能上学,钱都是从我妈的亲妹妹,现在住在首都的小姨那里拿的钱。
本来薄阳一高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我这样靠着亲戚的关系进去的,总受人欺负,早就读不下去了。前两天我偷听了我妈和麻将馆人的谈话,说是麻将馆房租又涨了,打算让我退学,把交的学费拿回来。我想着那钱与其便宜他们,还不如便宜我,就从家里偷跑出来了。”
“那你就天天这么躲着?”
“也不算躲,只是不想跟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你刚才说,你读书的钱都是你小姨出的,怎么不去找她?”
“找她也没用,我小姨欠我妈的,我妈说什么是什么。”
“你小姨怎么就欠你家了?”
“我小姨生得漂亮,却也就是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小镇姑娘,当初有人给我妈介绍工作,就在我小姨现在的婆家当保姆,本来我妈第二天就去了,可是前一天和我小姨去逛街,有人酒驾开着摩托车朝我小姨冲了过来,我妈推开了她,那摩托车却压过了她的腿。
虽然恢复好了,还是留下了旧伤,每到阴天下雨就疼,那时候医疗条件也不好,腿上留了一条长长的疤,因为这条疤,我妈拖到二十五才嫁出去。
我妈在医院养伤,我小姨顶了她的工作,在那家干了三年,成功的嫁给了那家的小儿子。我妈却因为伤了腿,从此干不得重活,只能打些零工,我妈说,这都是我小姨欠她的。”
“话不能这么说,”霍老爷子看着她,有些语重心长,“虽然你小姨接替了你母亲的工作,有了后来的机遇,可是你母亲怎么就能确定如果她没有出事,就一定能做到你小姨的地步呢?”
“你小姨和你母亲是亲生姐妹,互相扶持是情分,但是以过去的恩情为筹码要挟,人退一尺,我进一丈,那就是过了。你莫要向她学。”
“我小姨欠我家的,早在她帮着我爸妈开店,又帮我交学费以后就还清了。您放心,这帐该怎么算,我心里有数。”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霍老爷子专注的望着桌子上的花纹。
看着老爷子满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写着“我没有在关心你”,俞夏笑了,“薄阳一高虽好,却不是最适合我的学校,我过去虽然偏执了些,但是成绩还算看得过去,换个学校继续读还是可以的。从学校退回来的钱足够我上大学前的开销了,等考上大学,我就去打暑期工,怎么也能把学费凑齐。”
“你能心中有数,这很好,缺什么就直说,莫要跟那些浑人学。”
“好,爷爷,这回您放心了吧,我扶您进去,外面太冷了。”
霍老爷子冷哼一声,“缺乏锻炼,相当于我当兵时,大冬天在山里拉练,若是人人都怕吃苦,人人都畏难畏险,我们的国家如何才能强大起来?”
“爷爷说得是,我从明早开始就锻炼身体,绝对不会再像今天一样。”
“行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呢,你回去吧。”
“我想和您多待一会儿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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