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未临》第九十章 迷宫尽头

    路远站在这个快乐王子的雕塑之前，看着这个完好无损的雕塑，只见其通体是黄铜的色泽，带着些许暗哑，雕像造型古朴，线条流畅优美，让人完全无法感觉这是属于几千年前古埃及的遗物，而是近代的复刻品。
    这也是最初莫尔教授感到左右矛盾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路远看着雕像的眼睛，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雕像也正在看着自己。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路远的心中传来了这样带着些许戏谑语气的声音。
    “你就是快乐王子？”路远忍不住开口说道。
    “是的，我当然是。”这个快乐王子静静说道：“并且我不仅是现在的王子，也是过去的王子，就连未来的王子，也同样使我。”
    “所以说。”王子带着笑意说道：“我刚刚还看着辛西娅小姐满身是血地倒在你的怀里，转眼之间，你就从辛西娅的手里拿到了陨星之核，并且将它送到了我的面前。”
    路远其实已经不再震惊了。
    或者说，已经没有了震惊的必要。
    在越来越知道这位快乐王子的强大之后，它能够跨越时间长河这一点，已经不再能够引起路远的足够震惊了。
    反正存在即合理。
    “那么，我们的死亡回溯也是您游戏的一部分吗？”路远谨慎问道。
    “不不不，当然不。”快乐王子矢口否认道：“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我是一个喜欢欣赏戏剧的人，无论是悲剧戏剧还是其他什么剧我都喜欢。”
    “但是唯独只有一样我不喜欢，那就是有人作弊的舞台。”
    “所以，我从来不当那个作弊者。”
    路远看着眼前的雕像，在心中开口说道：“那么，你是说我们是作弊者吗？”
    “难道不是吗？”快乐王子有些夸张的说道：“死而复生就是最大的奇迹，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也是，篡改历史更是，企图改变结局也是。”
    “如果这不是作弊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才是作弊呢？”
    路远有点无言以对。
    “那么你知道究竟是谁让我们死而复生穿越时空的吗？”路远问道。
    “为什么要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快乐王子轻轻笑道：“你们明明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凭空进入这个世界的人，你们本身就是高维的恶魔，却在问我这个依旧处于本维度的存在这样的问题，你们是在嘲弄我？还是讽刺我？”
    关于高维生物这个梗，其实苏眉在自己玩游戏的时候就吐槽过无数次。
    因为她可以无数次的重启游戏，无数次地推倒重来。
    别人将她击倒一万次都不算击倒。
    而苏眉将对手打倒一次就意味着最终的胜利。
    但是路远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会被一个盒子里的生物嘲讽自己是高维的恶魔。
    “你什么都知道吗？”路远问道。
    “二维生物不可能理解三维生物，三维生物也不可能理解四维生物。”这个快乐王子静静说道：“虽然在这个世界，我已经算是最高等伟大的生命，但是对于你们这些自降维度来到这个世界捣乱的玩家而言，我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路远注意到了快乐王子的这个词语。
    玩家。
    “玩家是什么意思？”路远问向快乐王子。
    快乐王子嘻嘻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会问我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
    “这个概念明明是从你的脑海中截取出来的，但是现在，你却问我这个词语的含义。”
    路远不由有些沉默。
    这个快乐王子的强大程度和狡猾程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正如同快乐王子自己所说的，虽然说自己这边是高维的恶魔，或者说是玩家，但是快乐王子却是这个世界最高等伟大的存在。
    两种存在并不能够简单地划等号。
    但是单单从这个世界掌握的权柄来看，毫无疑问快乐王子要比路远这边要强出来太多。
    “那么又是谁……”路远原本想问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个穿越时空的能力，但是马上意识到这是重复发问。
    “您有什么能够告诉我们的吗？”路远换了一种问法，谦卑的问道。
    “没有。”快乐王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其实我很欣赏你们在这场游戏中的表现，毕竟一直抵达了这场游戏的最后，抵达了一切的真实。”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告诉你们什么。”
    “我并不想要告诉你们任何东西。”
    “因为这样很无聊，也因为我并不想帮助你们。”
    路远叹了口气：“那么换一种说法。”
    “这里是不是这个迷宫的尽头。”
    “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用这枚钥匙离开这个世界？”
    路远看着快乐王子这样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嘛。”快乐王子似乎笑了笑。
    “简单来回答的话。”
    “是的。”
    他直截了当的这样说着。
    “你们将这个陨星碎片交给我，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重新回到你们的高维领域。”
    他进一步解释道。
    “那么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呢？”路远忍不住问道。
    “你会关心一个盒子里面的世界吗？”快乐王子反问道。
    路远点了点头：“我当然关心。”
    “有意思。”快乐王子笑了笑：“那么这个盒子的世界会继续向前推演下去，我依然是这个盒子里面的伟大生命，直到盒子真正崩溃毁灭之前，一切都会继续下去。”
    “我想知道，我所认识的那些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路远接近是打断了快乐王子开口要说的话。
    “我想知道辛西娅小姐，柯遥小姐，玛丽小姐，莫斯坦医生他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宝石病会不会继续产生。”路远一连串地说道。
    “他们吗？”快乐王子罕见地反问了一句。
    然后自顾自地笑了笑：“他们的结果吗。”
    “他们当然是会死了。”
    路远只感觉自己心中咯噔了一下。
    却听到快乐王子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一切生命的终点都是死亡，像这些平凡的生命而言，当然也是这样。”
    “你已经将陨星碎片送还到了我的手中，让这条因果之蛇首尾相连，你还向我的燕子叙说了那些前因后果，燕子已经不愿意再为我散播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恩泽。”
    “那么，宝石病当然不会再发生了。”
    听到快乐王子这样说，路远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么请问，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做的事情吗？”
    路远沉吟着发出了这个问句。
    因为快乐王子已经承认他们已经通过了这场游戏，这个考验，只要将陨星碎片交还，路远他们就能回去。
    但是即使说只在这个世界不过几十天的时间，但是在这几十天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却让路远无限认同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想知道，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
    以免留下遗憾。
    而对于路远的这个问题，快乐王子则摇头笑了笑：“很抱歉，并没有。”
    他这样带着稍微有些轻松的语气说道：“但是相反，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我可以让你们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去，和这些虫子们一起感受生老病死的痛苦，然后等到你们死亡的时刻，才能够从这个迷宫中解脱出来。”
    “请问这个建议你要不要考虑？”
    快乐王子的声音在路远的心中低低响起。
    路远回头看了辛西娅一眼。
    此时的路远愿意相信，就像快乐王子所说，当解开一切的谜题之中，在最初粉碎这条首尾相连的因果之蛇，那么关于宝石病的诅咒就不会在贝克兰德蔓延开来。
    那么在这个平和的世界，没有宝石病威胁的世界，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一生，也是不坏的选择？
    毕竟这里没有熄灭的太阳，没有那冰封的世界，没有岌岌可危的人类存亡。
    这样宁静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余生，应该也是挺好的事情？
    这一切的交谈都在路远和快乐王子心中进行，他们四周是川流不息的行人们，那些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们眉眼带笑，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盒子里面的木偶。
    路远也曾经将这一切当做虚幻，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见证了这么多，见证了每一个人的选择与**之后，路远没有办法将这个世界不当做真实的世界看待。
    “苏眉。”路远低声开口。
    苏眉嗯了一声。
    “如果我们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是不是也是一种选择？”路远问道。
    苏眉被问愣住了。
    其实两个人曾经无数次讨论过关于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话题。
    但是最终都因为宝石病的临近，这个世界所蒙受的灾难而被强行终止。
    现在路远再一次说这个话题，苏眉愣了愣，问道：“那么宝石病？”
    “他说宝石病不会再发生了。”路远轻轻说道。
    两个人和柯遥小姐一起在这座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的贝克兰德进行愉快地侦探工作，不断改良这糟糕的风牛国料理，还有美味的红茶和各式茶点。
    其实仔细想想应该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情？
    苏眉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辛西娅看着两个人的交谈：“宝石病么？”
    “你们在说什么事情？”
    “我们在说一个是究竟留下来，还是选择回到故乡的选择。”路远看着辛西娅说道。
    “你该知道，我们来自遥远的东方，那里正在承受着苦难，我们为了拯救那个故乡，所以不远万里地来到了这里。”
    “我们现在可以选择，在这个桃花源居住下来，不理会故乡所发生的一切。”
    “或者说，选择回到故乡，一切面对故乡的苦难。”
    “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怎么选择？”
    路远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辛西娅。
    辛西娅则有些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站在神像之前，现在的这个护士小姐，还不像十几天后的那个护士小姐一样的勇敢坚毅。
    她的睫毛修长，日光透过浓雾只能洒下淡淡的阴影。
    辛西娅认真地思考着，表情有些一丝不苟的味道。
    然后她看着路远：“当然是回去了。”
    辛西娅最终开口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呢？辛西娅小姐？”路远真诚问道。
    “因为，那里才是故乡啊。”辛西娅这样回答道。
    路远和苏眉对望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大笑，豁达的大笑。
    反而是辛西娅有些不好意思：“我说的很好笑吗？”
    “不。”路远摇了摇头，看着辛西娅说道：“您说的一点都不好笑。”
    “我们只是想谢谢您。”
    “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样说着，路远握住了苏眉的手。
    “我们回去吧。”路远看着苏眉说道。
    苏眉点了点头：“是的，到了需要回去的时间了呢。”
    这样说着，苏眉也看着辛西娅小姐：“真的是谢谢您呢。”
    辛西娅有些懵懂。
    路远则抬起头，将那颗陨星碎片放在了快乐王子的手中。
    “该回去了。”
    “那么如你所愿。”快乐王子这样说道。
    路远和苏眉那一瞬间，感觉四周如同熄灯一般，瞬间黑暗了下来。
    漆黑一片。
    只能感受到自己手中对方皮肤的触感。
    温暖柔软的触感。
    而下一瞬间，灯重新打开，两个人立在了星空之上。
    头顶与脚下都是浩瀚七彩的星云，他们站在了宇宙之中，然后那个层层叠叠的声音从宇宙四处响了起来。
    “欢迎回来，勇敢的人。”
    “你们是数十亿年来，第一个完整通过青铜门考验的生命。”
    路远听着这个层层叠叠的声音，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我现在有很多的疑问，请问您能够给我解答吗？”路远问道。
    “当然可以。”那个层层叠叠的声音如是回答。
    路远点了点头：“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青铜门出现的时机是什么？”
    “是不是在满足某种条件的时候，青铜门才会出现？”
    路远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宇宙中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在片刻之后，他才开口给了路远答复。
    “是的。”
    “只有当地球上的生命将要彻底毁灭的时候。”
    “青铜门才会出现。”
    “化作末世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