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拉仇恨,秦佑自认,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是次于她的。
肖一不愧是老一辈的情报人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无奈道,“在座的各位,可是都比你能打。”
秦佑:……
这一刀扎的真是够狠。
等到肖一彻底将肖家上上下下排查了一遍,三下五除二的安排好一切,众人散去,秦佑这时才突然发现了罗劲的异样。
“罗劲,去睡吧,没什么事儿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安安早已经熟睡,秦佑自己也是上下眼皮直打架,但罗劲这副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的表情一摆出来,再大的瞌睡也能被他赶跑了。
“你怎么了?”秦佑疑惑。
罗劲像是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一般,狠狠抹了一把脸,“你的眼睛……”
秦佑无所谓的一摆手,“你说这个啊,没瞎,没关系的,况且,我本来也没几年好活,瞎着死还是怎么死,对于我来说是没区别的。”
罗劲看了眼一旁熟睡的安安,强行将心脏传来的那股剧痛压下,脸色苍白。
怎么会没关系呢……
你明明很注意仪表的……
“小佑,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你不想回到我身边也没关系,但你至少让我照顾你行不行?不需要你做什么,你想自己呆着,我就躲的远远的看着你,你想搬家出去玩,也不用跟我打招呼,我自己会跟上来的,家主交替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我当时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心里知道,哪怕我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我们两个都只会渐行渐远,我甚至可能连你的脚步都追随不了,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停在原地等我……”
夜深人静,罗劲的声音低沉而哀伤,像极了夜枭的悲鸣,穿透肺腑,却又不留痕迹。
第二天一早,除了秦佑,其余人皆是一副网瘾少年的颓废样,秦佑一个当事人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精神抖擞,双眼明亮,看的丹瑞啧啧称奇,“宝贝儿,你为了变漂亮,平时有什么一直在保持的好习惯吗?”
秦佑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儿,问,“拍照坚持用美颜,算吗?”
众人:……
不过仔细想想,尤其是近两年,身边的人几乎都能在秦佑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时刻被她惦记着,唯独她自己,全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任何一个人操心她的身体,都要比她自己操心的多。
还有一个人,比秦佑下来的还要晚——
罗劲。
罗劲反常的没有一出现就纠缠秦佑,更没有对已经在楼下的,某位心怀不轨的男士针锋相对。
这才是真叫人啧啧称奇,路过之后,连肖一都忍不住跟秦佑确认一下,“他脑子没问题吧?”
难不成昨夜潜进来的不是杀手,而是个僵尸?
......
“组长,都问清楚了,那名女佣是特伦托本地人,还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在肖家做了七年工,一直负责日常房间清扫,手脚干净,算是个老人了,原本就是个老实人,据她说,三天前出门采买的时候有人暗中接触了她,告知她妹妹被人控制起来了,让她用表小姐,一命换一命。”
书房里,肖一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当听到手下说“一命换一命”时,他忽然冷笑出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配让小佑用命去换?”
既然不是潜进来的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吃里扒外,该怎么处理,根本就不用肖一交代。
至于这件祸事的源头——肖景楠,肖一一早就致电肖景东,请他来定夺。
这可算得上是肖家的纯粹家事,肖一自然不会越俎代庖,他所要做的,只是保护好秦佑,所以,一旦有危险威胁到秦佑,那么,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不可能手下留情。
要怪,就只能怪家里大人没看好了。
没有人会想知道,一个温文的人,在他执着的想要守护的人面前,可以做到多心如止水,多果决残忍。
另一头,安安跟秦佑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看动物图册,指着其中的一页上,色彩斑斓的小鸟咿咿呀呀。
秦佑好笑的点点他的额头,“安安,想说什么?跟妈妈说,你这样讲话,妈妈听不懂哦。”
安安歪着头思量片刻,表情跟图册上歪着头的小鸟简直如出一辙,看的秦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
门外丹瑞借机凑了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儿玩什么呢?我看看……诶呀,你们肖家养孩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小就教他认这种凶残的生物。”
歪头的可爱小鸟——伯劳鸟。
体型娇小却凶猛异常,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喜欢把猎物串在树枝上变成串串,借助树枝的荆棘撕扯碎猎物。
典型的食肉动物,尤其是那一张极似鹰喙的嘴,被啄一下,绝对要掉块肉下来。
秦佑刚想反驳说,“我们这叫知己知彼,知识从来不是原罪”,结果就听安安磕磕巴巴的说,“像、叔叔。”
秦佑疑惑,“安安说什么?”
安安歪头看着妈妈,“耐心”的指了指图册上的伯劳鸟,又指了指丹瑞,“小鸟、像、叔叔。”
丹瑞:……
秦佑登时爆发出一阵丝毫不给面子的大笑。
来肖家这么些天,丹瑞对秦佑展开的激烈追求堪称辣眼睛。
爱屋及乌,连带着小安安自然也是被哄骗的眉开眼笑,鬼脸糖果齐上阵,抱着举高高满屋子招猫逗狗,搞得安安一见到丹瑞就“咯咯咯”的直笑,给罗劲气的咬牙切齿。
秦佑笑够了,揶揄的看着丹瑞,“你别说,还真挺像的。”
丹瑞无所谓的一耸肩,“随便吧,只要你们娘俩高兴,我做什么都行,更别说我长得像个鸟儿了。”
秦佑短暂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快速的说了一句,“丹瑞,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谁说的,”丹瑞双手掂在脑后,向后仰躺在地毯上,“你看,我这好不容易熬到你叫我‘丹瑞’,而不是‘丹瑞先生’,现在还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哪那么容易就能放手?”
他说的毫不在意,以至于差点儿让秦佑生出一种“这个人其实只是拿我消遣吧?”的错觉。
但秦佑知道不是。
从丹瑞表现出来这种心思开始,秦佑就已经明确拒绝过很多次,但每次丹瑞都是厚着脸皮嘻嘻一笑,就当秦佑先前的话完全没说过,让秦佑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有时候秦佑觉得自己非常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一颗星,传说中没边儿的事,值得丹瑞这样做吗?
当然,这话秦佑同样也问过丹瑞,而得到的回答却是——
“星星会骗人,自己心动的感觉可不会。从看到你照片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预感——我的生命会因你而改变。”
丹瑞回答他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秦佑总感觉他这是在讽刺自己间接炸了他的秘密制毒基地,断了他的“大好前程”。
“谁说你是近水楼台?”丹瑞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下了他一跳。
罗劲脸色不怎么好的走进屋来,看都不看丹瑞一眼,径直走向秦佑,“小佑,我身家比他厚,人比他白,做生意比他靠谱,厨艺我也会努力锻炼的,你能不能别喜欢他?”
秦佑:……
这大爷昨晚被自己的眼睛刺激到了,今天白天一直都很反常,怎么这会儿突然又好了?
秦佑对此表示一点儿都不开心。
她脑仁儿生疼,“罗劲,咱俩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喜欢谁都是我的自由,原本我一直想等你自己想通,等你自己放弃,但我现在忽然觉得,我有生之年可能都等不到了,这么拖着可不是个事儿……”
秦佑看了丹瑞一眼,丹瑞立刻十分自觉的抱起安安转身出去,临出门前,还撂下一句,“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就大喊。”
然后贴心的关上了门。
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秦佑深吸一口气,“罗劲,罗总裁,算我求求你,我真的只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当然,有你在我就必然安生不了,所以能不能请您老高抬贵手,移驾回B市吧,你不属于这里,我也不属于B市,更没那个自信从你手底下再一次逃出生天。”
罗劲眼中的钝痛清晰而又慑人,说到最后,秦佑甚至别开头不敢跟他对视。
“小佑,我不是个东西,我刚才回家,请爷爷做主,立了一份自述遗嘱,等你百年之后,哪怕我还活着,罗家的一切,也都会归到安安名下,我没别的意思,我不会勉强你们跟我回B市,我再也不敢勉强你做任何事了……”
罗劲的声线简直抖的不成样子,握着秦佑肩膀的手不自觉锁紧,“我只想……我只想给他留下点依靠,你不用担心罗家那边,我既然敢这么做,就有把握肃清反对的声音,至少罗盛交到安安手中的时候,必然会是一个上下一心的公司。”
“我不是想挟恩图报,我就是怕……肖景东毕竟有人家亲生的孩子,安安不过是一个外甥,当然,我不是说肖景东不好,只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是吗?”
秦佑沉默着没有说话,罗劲也不勉强,“我都想好了,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不想接受我的一切也没关系,我就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你,只要你真的过的好,我能就这样守你一辈子,真的,小佑,我这辈子就只剩下这点儿念想了……”
说到最后,罗劲几乎是哭出了声,一声一声,直击秦佑的心底深处,痛彻心扉。
“罗劲,你这又是何必呢……”
秦佑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未必不是真心的,但你下手杀我的时候,也未必就只是一时冲动,罗劲,当时在船上,我看的很清楚,你眼中的情绪清醒而决绝——你是真的想杀我。”
秦佑苦笑了一声,“我们在法院门前重逢时,我从没有想过,你这么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居然会跟我这么个灰姑娘牵扯在一起。后来你带着我去巴尔的摩找霍兰德的时候,听你说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度过了那十年,怎样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踏上孤独的旅程……罗劲,我心疼了,在巴尔的摩那栋小别墅里的时候,那晚我答应你,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我是真心实意的,就算我还没有恢复记忆,但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你不能再让他伤心了,不可以再让他流眼泪了’……”
秦佑猜测,她当时的那份朦胧的爱意,似乎就是这一切孽缘的开始。秦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时自己并没有答应他,并没有承诺他一个开始,并没有……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后来看着你那么高兴,高兴的就像个最大心愿得到了满足的孩子,我就告诉自己,我要让你一直这么开心下去……你的不安,由我来消除。”
“在你之前,我最多也就是仰慕过储学长,你那份沉重的爱真的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的不知所措,就好像……我但凡有一点对不起你,简直就不是个人了。”
秦佑的声音很轻、很柔,就仿佛透过时空的缝隙,穿透回两年以前,将一切回溯到两个人爱情的起点。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消除不安,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不断试探,庆幸的是,我们之间有好长一段的甜蜜时光,足够余生用来回味。可是罗劲……”
秦佑不动声色的擦去眼角的泪水,话锋一转,“这一切,在我中枪坠海的时候,就已经全都结束了。罗家于我有重恩,你于我有重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扪心自问,我也倾尽全力在对你好,所以现在,对你、对罗家,我真的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罗劲早已泣不成声,“小佑,原谅我,求你了……”
秦佑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我坠海醒来,到我们在中东见面,再到你带人堵到了肖家大门口,这其中有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次机会,我都没有选择与你相认,罗劲,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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