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第一百九十章 第二位经世

    雪山天顶,平原,一片骇然惊人的景象呈现在云雾之下,最早时的那片黄沙以及黄沙下的千年积雪都已经消失了大半,平原上只剩下了坚硬无比的一层极厚寒冰。
    “已经……多久了?”
    “不知。”
    “胜负快要分出来了吧?”
    “看剑云。”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平原的最边缘地带偶尔响起,这些在十数日之前还意气风发、强大无比的解意境修行人们此刻眼里只剩下了一片茫然无措,更有甚者气息已经萎靡到了一个低谷,但目光还在死死盯着平原的最中间。
    柳羿快要死了。
    无论是谁都想去试一试能否拾道。
    那毕竟是一位经世境的修行人。
    平原最南面仅剩的唯一一棵冻在风雪中的石树后,一道背着黑色铁剑的身影正无比专注地看着前方,神情略有紧张,时不时还会抬头看一眼天上的那朵剑云,自言自语着:“越来越大了啊……这是要破境了吗?这么快、这么快啊,好像只比师父差了一些,不对,师父不一样,她当年毕竟也……”
    偶尔会有一道剑风掠来。
    夏虫的神色便更紧张了一些,如临大敌一般,那把黑色的铁剑从背后迅速飞出,迎着风奋力斩去,这样的动作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次,即便是强悍如她此刻也已经感到了一些吃力。
    这还仅仅只是一缕最微不足道的剑风而已。
    若是在平原的最中央,那番战斗的境况又该多可怕?
    …...
    …...
    平原的最中是一团看不清万物的灰雾。
    那四位境界无比强大,修为无比可怕的修行人就在这团灰雾之中,平原上的所有目光都在望着这道最后的雾气,谁都很清楚,这将会是柳羿最后的手段,如果灰雾散了,那么他们便赢了,若灰雾一直不散,甚至就这样持续下去,那幽州……该何去何从?
    雾气里。
    寒冰上遍洒着无数细碎的黑色影点,那些黑点悄然没有一点气息,就像是人的影子一般随着日光而慢慢改变着自身的位置。
    那么,光又是从哪来的?
    酒红色的刀芒慢慢洒落,那柄刀身一半是黑曜岩的世间大器重新回到了萧索的手里,接着便消失在了平原上。
    这位头发遮目的大修行人坐在了冰面上,对着那些影点说话,“如果不论林蝉的话,他便是我见过的最快进到此境的修行人。”
    那些黑点影影绰绰,庭湛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幻,“在我寒山的记载里,破境比他更快的只有三代祖师,至于掌教……应是无法算作在内的。”
    萧索看着每时每刻都在斩出千万道剑气的千里,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剑云,平静说道:“这么说来,这应该便是他最后的执念了。”
    庭湛情绪不明的嗯了一声,黑点慢慢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深邃的暗影,“寒山解意境的修行人里,现在没有谁能够比他更强。”
    萧索看了这片暗影一眼,问道:“你呢?”
    庭湛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只是一片阴影。”
    “什么样的阴影能够活在烈日下?”
    萧索淡淡笑着称赞了一句,接着又慢慢站了起来,世间大器被他收入到此身世界里,庭湛收起影狱的暗点,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二人已经看出来了高浊的异样——
    那朵剑云无时无刻不在变大。
    作为剑云的主人,他正在破境。
    他也将要破境。
    将柳羿彻底杀死。
    他便是幽州第二位经世境的大修行人。
    …...
    ……
    杏子林还未消失的时候,那些年里,临仙江畔的酒肆还有很多,高浊还是一位在酒家打酒的小厮,终日无事,只是守着那一片每年都在减少、再减少的杏子林,酿着幽州最出名的春酒。
    那时候的寒歌城,城主还是一位刘姓的大修行人。
    窦家的少女初来幽州,境界却只不过清弄。
    补天局与物集的恶名传了很多年,幽州南境与北境的划分也并不明显,所谓大城的城主尚且只能自保,无人能拦得住那位三蚕城的城主。
    易崖被认为是这二百年来幽州最黑暗的修行人。
    一切情景都恍若昨日。
    如今数十年过去。
    当年的酒家少年已经成长为了幽州的剑道魁首,此身世界完美浑圆,春酒之快已是北国第一,是真真正正的大修行人。
    所有人都清楚,拦住高浊破修行最后一境的并非是艰难无比的境界屏障,只是一道困他多年的执念罢了。
    现在在梅里雪山,那道执念就在眼前。
    因此这场战斗即便已经持续了十数日,高浊还是未能感到一丝疲惫,那朵剑云越来越大,象征着他的内心越来越完美无缺。
    萧索和庭湛都已经停手,或是静静的站在雾气里,或是形成一片阴影散在雾气之下,离着梅里雪山还有近两千里之遥的寒山上,那位浑身如雪白的女子目光也在望来。
    一剑。
    又一剑。
    第十剑。
    第一百剑。
    第一千剑。
    …….
    雾气里最隐秘的那道身影接受着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在这十数日里,每日的十二个时辰里,接受了高浊一剑又一剑的春酒。
    他的气息开始渐渐衰弱,此身里的世界出现了一丝裂缝,境界、修为都不再像最初在雪原出现时那般强大与可怕。
    他知晓高浊正在破境,也清楚对方将要破境。
    在那种无比微妙的气息开始在雾气里扩散的时候,他只是无比感慨的说了一句:“以剑入修行的最后一境,在幽州的这么多年里,你还是第一个。”
    千里轻轻鸣了一声,不知何意。
    高浊的声音接着响起,也并非像想象之中该有一丝破境的喜悦,“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我一直在勤勉修行,击败了一位又一位的强者,也并非是幽州唯一的修行人。我曾经想过,如果不论立场与对错的话,易崖、华归是否一定会输给我,还有抱琴、守书。”
    “我并不清楚幽州这近三千年历史里究竟还有没有与现在类似的时候,我只是简单纯粹的认为,这不该是一位肩负着一州之地的大修行人所该走的道。”
    “引我入修行之路的是柳家后人,而我此生最强大的对手却是柳家的先祖。”
    “但我无法留手,因为…...您的道终究还是错的。”
    雪山的最后一剑在此刻落下。
    雾气骤然被斩成两散。
    那道身影慢慢消融在剑光里,毛发血肉什么都不剩。
    那朵剑云开始延伸,很快便遮住了幽州的三千里天。
    千里铮然的剑鸣响彻了广袤的大地,穿过低谷河流,越过高山险阻,清楚准确地落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幽州第二位经世境的大修行人——
    出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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