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乃邑也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
旌淮先到的洱山,看见居乃邑挥刀斩于天赐之刻便用了沐雨送的那支冰箭,幸好还算及时没有伤到于兄的性命……
他后面跟着的千余弟子也及时摸了上来。旌淮一喜顿时气势变了几番,他略微瘦弱的身子似乎有巨大的能量般。旌淮持剑吼道,“上!杀了他们!替天行道!”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一声声喝叫。
“杀——————”
被冰封暂缓住黑流漩涡内的居颖趁机猛地将居乃邑扑倒在地,她脖子后仰瞪着于天赐。“于天赐,快!”
“好啊!吃里扒外的东西!”居乃邑恶狠狠的骂了一声,蹬踹着这个死死抱在他双腿上抱着必死决心的居颖。他撕扯着她的头发拍击她被漩涡伤的流血不止且并不硬朗的后背肩膀。
他看狗一样的看她,“我养了你十多年,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旌淮穿过众人一把扶起了想要挣扎爬起的于天赐,“于兄,怎么样?”
于天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心攥着的翎羽未曾放开分毫。“你怎么……这冰?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吃旌淮的醋,于天赐也是个奇人了。
旌淮还以为他误会了什么,急着解释道,“你别误会!沐雨大人曾经在我这蹭过一顿饭还睡了一觉,这是她给我的报酬!”
于天赐几次都差点摔倒,他边走边黑着脸问道,“在你那睡了一觉,睡完给你的报酬?!”
“……”旌淮彻底无语了,这脑回路怎么这样跳跃?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吃个饭睡个觉而已啊?怎么在于兄嘴里说出来变得这么怪异?
居颖手腕上的弯刀扎进了居乃邑的大腿狠狠剜着血肉,“什么叫你养了我十多年?若不是你攻上了紫霄瑶台我娘会死吗?你是杀我娘的凶手!我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就是想有一天能杀了你,如今我是杀不了你了,但是你也别想这么好过!”
“混账!”居乃邑持着空鹊刀与其纠缠,这居颖就像是个没有痛苦不怕死的木偶一般死死扒住他。却又像是一条泥鳅灵活的扭来扭去就是伤不到她的要害。
居颖那把弯刀刺破他的血肉浸染一波波令人齿冷撕痛的暗流,这种痛苦不少人都试过,也有不少人直接被活活疼死。
居颖目的很简单,杀不死你,也要活活疼死你!
“啪!”一声,于天赐将翎羽拍在了冰棺之上,也不止是翎羽,他整个人都脱力被自己拍到了冰棺上。于天赐有些崩溃的摸着长弓,“寒雨弓……快将这打开!”
万万想不到,寒雨弓真的瞬间就将这冰棺打开了。一声声碎冰声响起,于天赐看见了沉睡的沐雨。
“救沐雨!救她……”于天赐持着翎羽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只将翎羽放置沐雨身上默默等待。
“嗖!”一声,一抹绿光窜入,于成竟是融进了翎羽直接没入了沐雨体内。
于天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成前辈?!”
伴随着于天赐的惊叫声的还有居冉的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嘶吼,“于成!!”
她瞬间飘飞至冰棺旁,刚要伸出一丝暗流触摸却被寒雨弓一击寒冰震飞数尺!
居冉被震飞了也不怒不吼了,呆呆的呢喃道,“好啊……好啊。你宁死也要救她……到底把我放在哪里?我居冉是什么啊……”
洱山内德山派和居乃邑手下乱七八糟的弟子打的响声震天,居冉没了动作,反倒是那条赤龙开始作威作福为祸人间了。
旌淮只有一支冰箭早已经用完,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旌淮扯了扯于天赐,“于兄,你看那龙!怎么办啊!”
于天赐目光望去,那龙的火焰化不开冰封,火焰还未落地便被冰雪淹没。那赤龙倒也是个精明的,便来个神龙摆尾用硕大带有极其凌厉的龙鳞去攻击德山派的众弟子。
一声清冷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拿起寒雨弓。”
这一声犹如冰雪轻飘飘的落在尚开的梅花枝上,抚慰了花,也抚慰了他。
“沐雨?!”于天赐激动不已回身想去拥抱她,但是一转身却发现只是一缕透明的魂魄坐在被推开半边的冰棺之上。
近乎透明的沐雨一脸冷漠盯着于天赐的后背。
还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
于天赐惊呆了,眼睛向下瞟……依旧是还在沉睡的妹妹,但是这个妹妹……已经恢复了本相。
沐雨重复了一遍,“拿起来,很难懂?”
“我?”于天赐皱眉看了眼寒雨弓。
沐雨依旧清冷的声音传来,“对,孤的话你听不懂?需要重复三遍?”
于天赐这才试探性的抓了抓寒雨弓,心道我怎么可能用的了这把长弓?
又是一个万万没想到,寒雨弓在他手上竟是不轻不重拿着十分称手。
“弯开,射他。”沐雨指着那条赤龙,语气中似乎有一丝安慰,“不用怕,尽量用。”
“……嗯。”于天赐咬了咬牙,目光置于冰箭之上,锁定了那条赤龙。
“嗖!”一声,冰箭化万落地,最中心的那支刺入了赤龙的巨尾。
“吼——”那赤龙被扎了一箭顿时震怒,立即朝着冰箭始发地冲来。
“再来。”沐雨眉宇间的冰霜似乎化开了一些。她微微勾唇瞧着那条怒冲而来的小东西。即便是个魂魄,那分战神的气势却是恢弘无比,将于天赐牢牢包在其中给予他莫大的勇气。
弯弓!
射出!
眨眼的功夫一支冰箭凌厉破空,却是被那早有经验的赤龙避开了。
不过也是,都吃了两次亏了,要是再没有点经验,也确实是说不过去了。
沐雨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在后方轻笑了一声,“慌什么?再来。”
“好。”于天赐也微微一笑,再次瞄准了那盘旋于空的怪物。
再次被躲开了。
这下于天赐有点慌了,他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自信的资本的。怎么三番两次落空了?
一声龙吟爆开,将微微走神的于天赐吓得一颤。
沐雨稍微温柔的声音在他身边,“没事的,有我在它伤不了你。”沐雨纤长白皙的五指覆上于天赐的冰冷皴裂的双手,“伤到了?”
“……嗯。”
不止手伤到了,全身都是伤口……
沐雨微微蹙眉,将寒雨弓一横手指微弯。
三支冰箭出现在了墨色长弓之上,“我早就对寒雨弓说过了,你便如我,听从号令。”沐雨抿唇神色略微黯淡,“是你心底对自己不够信任,所以才觉得寒雨弓不能听你的话,好傻。”
下一瞬间那赤龙俯冲而下,沐雨的目光顿时从含暖化为冰雪,“你瞧,我当时放了这小蚯蚓一命,它倒还折腾起来了。”
“唰——”三箭齐发,沐雨射出的三箭如风气势浑宏利如霜剑,这三支冰箭同时没入那赤色巨龙的上中下鳞片之内,冰刃破开肉身顷刻之间化冰硬生生将还在挣扎跳脱的赤龙拖了下来,狠狠的砸在冰面上发出“嘭!”的炸响。
于天赐没有去看那边的响动,他几乎是激动,兴奋,颤抖的转过身,如鲠在喉般哽咽的呼出她的名字。“沐雨……”
“嘘,还没结束呢。”沐雨莞尔一笑,指尖虚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他们,看我做什么?”
“我……”于天赐低着头有些心慌意乱,“你怎么样了?”
沐雨眼尾一扫,瞬间又弯开一箭射入居乃邑的胸膛。
“爹!!”一声惊吼,竟是从无双嘴里喊出来的!
他从两方对战中狂奔出,瞪大眼珠看着被穿胸而过的居乃邑。
“爹!!”这下不止是沐雨,连于天赐都满脸的不敢相信。他叫他什么?!
爹?!
“什么?”一声虚弱的女声在棺内传来。她没有起来,但是听得见看的着。
是于潇潇。
潇潇明显还在迷糊,双眼涣散一脸迷茫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叫他什么?”
“……小妹,你?”于天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分明是说了救了沐雨,怎么潇潇也醒过来了?是于成前辈对这翎羽的认知不足,还是……
还是这翎羽没有用在沐雨身上,而是作用到了潇潇身上……
“不慌。”沐雨松开了覆在他手上的寒雨弓,“孤不是和小辈抢命的人。”
“……什么?”
“意思就是,你妹妹还是你妹妹,孤也还是孤,你也还是你。”沐雨微微勾起了他的下巴,眼里清冷的仿若真的从未动过情。
“就当你我从未相识。”
她细细碎碎的吻着于天赐的眼尾,“珍惜你余下的几个月吧。你我之间,本就是一段孽缘。”
下一瞬间沐雨执起血剑和墨傀剑,双剑合璧成了一柄近乎金红色的兵刃。“居冉,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一起死吧。”
她向她冲去。她亦是如此。
一黑一红相撞,霎那间山体倾斜天摧地塌,整个洱山的冰冻瞬间崩裂滚滚江河水势倒陷炸声连成一片。
天地间瞬间变色,晕了近乎半盏茶的时间,这期间内走石飞沙树木拔地而起,鬼嚎狼吼凤吟龙啸混做一团。
那狼妖曾说过,他就是为了沐雨而生的。
善恶忠奸从来都是一起生的。有沐雨,就必将有制衡沐雨之人。
除非身死,否则不可灭。
“无双,好儿子!快!杀了他们!”
“潇潇,潇潇你怎么样了?”
“沐雨!回来啊……”
“爹不行……我不能杀她。”
“天赐哥哥……”
“我是谁?我还活着?”
“小妹……你没事。”
“她……他们……”
“轰轰轰轰——”待到两股强势的气息尽数散去,待到满地黄沙挥挥落下,待到云涌散去日光重新照人。
“小妹……”于天赐把她从冰棺内扶了出来,他现在本应该高兴妹妹终于没有魂魄侵占身体,终于做回了自己。
但是失去了沐雨,失去这么个来之不易的心里人。他真的很难过。
沐雨就像是眉间砂掌中痣,痴狂了一生挣扎了一生爱了一生恨了一生,最终还是没有留下什么牵挂。她甚至还在赴死之前边吻着他边撇开两人的关系要他当做两人从未相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当做从未发生过?
要说沐雨是恶人吗?她肯定是个恶人。死在她手里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她曾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可她也曾温柔待人渴望被爱。沐雨这一生有人畏之有人怕之有人敬之,可唯独无人爱之。
她沐雨挣扎了千年盼望了千年委屈了千年憎恨了千年,到底还是在一个人的心底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了。
用她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来了一份那人还有的安宁余生。
抱歉,说好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说过一定能护着你爱着你。
还是食言了。
沐雨,陨落。
两把剑当空落于于天赐的身前,他们自动分为两柄,依旧是光彩照人。似乎主人从未死去一般。
手上的寒雨弓还是散发着阵阵寒意,沐雨那最后近乎自爆的一击确实为了他们争取到了最多。
沐雨死了,居冉死了,赤龙死了,居颖死了,杨泽杨胜死了。
那些曾经欺骗过欺辱过谩骂过于潇潇的人,都死了。
除了被穿胸而过的居乃邑被无双护在怀里未亡。其余人,全灭!
旌淮哆嗦着爬了起来,“于……于兄……沐雨大人好生威猛。”
“……她死了。”于天赐松开了于潇潇,“都死了……都结束了。”
居乃邑呛着血揪紧居无双的衣领,“儿子!现在只有你一人还有战斗力了,快杀了他们!抢了翎羽给我!”
“……爹。”无双垂着头,“都这样了……又何必呢?”
居乃邑哪里还能去看他的表情语气,急着推他。“什么这样那样了?还没结束!快啊!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快!儿子,想想你娘亲,你娘亲不是说给你要听爹话的吗?”
潇潇拿着血剑从一边缓缓走来,细细望去,连剑尖都是抖的。“无双,他叫你什么?”
“……潇潇。”
“他叫你什么?!”潇潇顿时如白日见鬼般的狞笑,“这么可笑吗?你!你们!!噗——哈哈哈哈——”
怨不得无双总是一遍一遍的背叛自己去向着居乃邑低头,怨不得每次见面都是生死存亡,怨不得无双……总是没有任何理由就听他的话,做他交待的事。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无双,你骗了我十多年。骗了我好惨……”潇潇近乎疯魔,血剑上汇聚了数道血气形成一阵漩涡。“枉我还以为你总有一日会回头,总有一次能选择我……原来那都是不可能的,一直都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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